楚墨是被鸟叫声吵醒来的,青绿色的虎皮鹦鹉从窗前的鸟架飞到了楚墨的桌案上,一边轻轻啄着他的手指,一边发出‘陛下、陛下’的呼唤。
于是楚墨从阅览奏章却不小心因为困倦而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侧肘支着额头,手里奏折也还没有放下来。
鹦鹉一点一点的啄着他的指腹,于是楚墨松开奏章,习惯性的去抚摸鹦鹉小小的脑袋。
“听话,无争。”
他说这话的时候尚且带着鼻音,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惺忪的睡意里,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桌上的这几份奏折,谢庭芝最近的动作颇多,保守派安分下来不少,连带着秦麟和蒋元洲那边不知什么原因也平静下来。
在对待北狄的问题上原本态度强硬的秦麟,似乎和谢庭芝达成了一致,而蒋元洲在金华寺的动作,这些年里楚墨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京城就是他的家,多少风吹草动是能瞒过楚墨这个主人的呢?
他的手指从鹦鹉的脑袋上,摩捋到它的下巴,鹦鹉歪着头,亲昵的任他施为,一双小小的眼睛里满是他,还在一声一声的叫着他‘陛下’。
无争...无争......
他心里默念着那个人的表字,眼睛却瞥向了桌上那份还摊开的奏折,奏折上画着一个戴着面具之人的画像。
他自然知道有位最近才出现在京城,与谢丞相走得颇近,自称是林子琅故人的神秘人,甚至于对方在京城里的行踪都被拟进了这份奏折。
虽说行踪里总有一两处模糊的地方。
楚墨捡起那副画像,只是简单的几笔,大致的勾勒了这人的相貌,更别提他还戴着面具,无论如何都辨别不了对方的真容。
楚墨想起几年前林子琅从他手上选择的那封圣旨,圣旨的内容洋洋洒洒,基本是一片陈情,可他们都知道,那封圣旨的意思只有一个:朕以侯位保你家人,而你便不要回来了。
即使如此那人也依旧毫不犹豫的接下了那张圣旨。
而如今回来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呢?楚墨的手指若即若离的抚摸画像,用记忆去临摹填补那人的面容,但答案是与否,已经没有必要了。
世间许多事情,都是需要睁一眼闭一只眼的,就像蒋元洲如今被幽禁在金华寺,哪怕时不时就想给他添点堵,但楚墨依旧留着他的性命没有杀他。
除了对方现在到底还是贵为太后以外,楚墨也记得当年是蒋元洲将他选上了这个皇位,也曾在他遭到亲信太监陷害以后,有意无意的庇护过他。
楚墨不懂感恩吗?他怎么会不懂呢?
可这把龙椅这么硬,又这么冷,坐在上面的人,怎可露出一点柔情,更何况曾经也有人教过他,该怎么一点一点的去抓住自己的野心。
那个他本来最想要报恩,却也最难报答的人,那个此生最好不复相见的人。
鹦鹉闹腾的扑进他的掌心,楚墨捉住他的脚,有些无奈的安抚他的背羽,将画像放到一边,又继续看起了议事的奏折。
他嘴里低低的哼了哼,喃喃自语的告诉鹦鹉,“听话,无争。”
***
翻滚的乌云像泼洒的墨汁,疾风呼啸带起暴雨倾盆,执着伞走在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好不容易从渔阳城赶回京城的楚君珩在此刻也是心神不宁。
他坐着马车,正在往武安侯府赶,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往那边赶,他这几天在渔阳城里耽搁了些,曾经来找过阿愔的富商里有个姓崔的被人报送到了官府,在仔细审讯后,交代的案情竟然是想对阿愔图谋不轨,更是想借阿愔利用武安侯府。
原本这个姓崔的是不甘心这么快认罪的,大抵是想等京城里他经常孝敬的某位官员把他捞出去,但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后来才知道京城最近出了事,站在他背后的那位官员被谢庭芝拉下了马。
在知道没有了后台的情况下,这个姓崔的想要通过做证人举报他在背后行贿的官员争取从宽,顺便原原本本的交代了案情的经过,于是说起了他埋伏阿愔,准备动手的那晚,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拦了下来。
那青衣人说,他与阿愔有故。
楚君珩在旁边听着的时候,立刻就想起来上巳节阿愔举行舞会时,在河畔边惊鸿一瞥的人影,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如今发现并非如此。
后来阿愔也说,他也遇到过那人,楚君珩心跳如鼓,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急匆匆的出了渔阳,往京城赶,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京城的,尤其是在知道阿愔和武安侯府都被人盯着妄想利用的时候。
“我说赶车的兄弟停一停,这下雨天的,马车要不要这么快啊。”
一道有些无精打采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马蹄声和甲胄碰撞的声音凑近,马车不得已慢了下来,赶车的侍卫正在对接近的人交涉,“李小将军见怪,我家王爷这不是有急事吗?”
嗯?
楚君珩猛地掀开车帘,就见李子璇穿着金吾卫的甲胄,却独自一人骑马执伞走在大街,不像是在执勤的样子,但大概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他们这辆匆忙的马车,才拦了下来。
这会看见掀开车帘的楚君珩,歪着头看了看,便耸了耸肩见怪不怪道,“原来如此,是静王爷的车驾啊。”
楚君珩并不常年在京,他的马车也一向没什么标识,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以往常和自己阿兄混在一起,早年间便是属于那种在京城里恣意妄为的。
“阿璇......”
两人对视一眼,楚君珩早就习惯了这样随林子琅称呼他弟弟,他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扇柄,其实是想要打探一下李子璇有没有见到那个人的。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那人既然戴着面具,大抵是不愿暴露自己身份的,他也知道,最好是不要暴露。
犹疑了半天,才发现李子璇此刻骑着马徘徊的地方是东篱园的门口,心中一动,似是不经意般问道,“我本也是想去武安侯府拜访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来东篱园可是在等朋友?”
“是啊。”
李子璇将伞靠在肩膀上转了转,甩出一圈水花,他又看了一眼东篱园的门口,颇为遗憾的答道,“可惜他们已经退了客栈离开了,真是...阿父和爹爹还想见见他们呢。”
“他们?”
楚君珩疑惑出声,李子璇回过头,解释道,“裴兄与夜鸢哥哥,我阿兄的两位故人。”
楚君珩手一颤,险些握不住折扇,他掀着车帘,连绵不断的雨丝像线一样在风中被吹得倾斜,他涩声对李子璇问,“其中一位可是戴着面具?”
李子璇顿了顿,回过头也望着楚君珩,心里的迷雾,在一瞬间好像被风撩拨着,要散不散的,于是他一边打量着楚君珩的神色,一边笑道,“是啊,裴兄确实戴着面具,静王爷也认识?”
楚君珩沉默了一会儿,长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密集的雨珠砸在马车的车顶和油纸伞的伞面上,噼噼啪啪的跳动着,地上的积水涟漪阵阵,倒映着愈加阴沉的天色,楚君珩不答反问,“你说那人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
“说是今天早上......约莫着早就出城了吧。”
所以,他们又一次擦身而过。
还是没写完,明天还有一章,这个世界完结以后就是仙侠,除了个别世界,基本都是逆着之前的顺序往上。
祝大家元旦快乐[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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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全男朝堂番外·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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