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散去，明明阳光照在身上，安隅却觉得遍体生寒。
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没有人看得到的角落，可以随意杀死一个人，可以轻而易举抹掉杀人的证据。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安隅抬头，看见了四方的天空，和刺眼不可直视的太阳。嘴边动了动，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他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手轻轻拉动，带有安抚的意味。
谢帆眸中是麻木的：“你不用因为瞎子的死伤心，他死是罪有应得，最后这些人都会得到惩罚。”
安隅闭了闭眼，直视太阳让他视线模糊：“她当时也这样吧，死了就死了，就算死得不明不白，也没人在意。”
待视线恢复，安隅睁眼看向谢帆。
没有人能与这样的安隅对视，谢帆也做不到：“不，有很多人都在意，只是我们改变不了。”他拉着安隅的手有些微颤抖。
谢帆想起了那场大火，滚烫的温度好似再一次穿过时间燃烧他。她牺牲了自己，想要救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却没能成功。
安隅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莞尔道：“该伤心的是我才对，你怎么这么难过？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再难过也是没用，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解决眼前的事。”
解决眼前的事？
谢帆面露茫然：“瞎子已经死了，还能怎么解决？”
刚才他们跟着的那几人，已经抬着抬尸板往后山去了，按照他们说的，瞎子很快就会被下葬，那么凶手就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处理掉全身都是他杀证据的尸体。
“不能让他们这么快下葬，拖延时间，如果没有办法拖延，至少让我收集一些证据。”安隅眼看着那几人走向后山。
瞎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又或者是想要做什么，和某些人产生了分歧，才被杀害。
正当安隅思索这其中关窍时，后山忽地传来不小的嘈杂声。
谢帆眉心一紧：“不好，是村长回来了，李大哥还——！”
安隅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谢帆继续道：“你去村长家找李大哥，千万不要露馅了，我去后山拖住他……”说完就往后山跑去。
安隅想起昨天安排给李仕的事……是去村长家偷族谱！
糟糕！
*
四周黑漆漆，李仕大气都不敢喘。
昨天夜里和谢帆通气儿后，一晚上都在做心理建设，毕竟翻窗进别人家搜东西还是头一遭，这事儿可不是他惯手。
一把老腰弯着，左摸一下又摸一下，就是没摸到谢帆说的那个带雕花的木匣子。
他蹲下身休息，就是原地转了两圈就满头大汗，这么刺激的事儿下回可不能答应了，这时候如果后背出来个人，能给他吓晕。
前几天和安隅在村长家客厅吃饭，没机会来这个房间看看，也不知道里面的一些家具摆放，只能瞎子摸象。
他伸手向右，是个矮柜子，两层抽屉，可拉开后里面只有一些零散的硬币和纸张还有笔。
伸手向左，是个高的柜子，里面挂了些衣服裤子，别的也就没看见能藏东西的地方了，床底下也空空如也。
李仕找完这些地方，一无所获，只好蹲下来，认真思考这老家伙能把东西藏哪去。
进来时为了方便，没关死窗户留了条缝，此刻正好吹进来一缕风，倒是给他解热了。
“到底在哪……这回找不到下次可不定有机会再翻进——”他喃喃自语的声音一顿，
窗户吱呀一声，一只手不轻不重搭在了李仕肩上。
本就紧绷的喉像是被扼住，呼吸停止，豆大的冷汗从额角划下，心中狂跳的咚咚声仿若就在耳边。
李仕僵硬转头。
看见了窗户缝里安隅那张急匆的脸。
一瞬间李仕觉得自己嘴边应该骂出了无数中不重复的粗口。这死孩子不能先出声儿吗？！
“你有病吗？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说这话时又不敢大声吼，只能小声的骂，还不敢骂得太狠。
一次偷鸡摸狗换来终生心理阴影。
安隅啧德一声：“赶紧出来吧你！村长回来了！”
李仕噌地站起身：“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边说一边用不长地腿从窗户上翻出去。
安隅催促道：“出事了……你先把窗户复原，别露馅了，回去再说。”
李仕一听，手忙脚乱用铁丝勾着把窗户里面的栓子栓好，急得嘴都哆嗦了：“别，别急……越急那，那什么越弄不好了……”
安隅见他手上抖得厉害，只好一把拿过铁丝一边白了他一眼：“叫你干点事儿挺费劲呢，抖什么。”
他手上捏着铁丝，耳朵贴近窗户听声音。
李仕被挤退了半步，刚才弄窗户栓子没注意，此刻也听见了后山的说话声，并且越来越近了……
他有些急了：“能不能行，不行的话咱直接走吧，他们越来越——”
一声细微的‘咔哒’声传来，安隅收起铁丝，站起身道：“好了，赶紧撤。”
说罢拎着李仕的后衣领往右边小路走，再顺着小路往谢帆家走。
两人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以村长为首，身后跟着抬着瞎子尸体的四人队伍。
村长也看见了他们，脚步不停，直到行至跟前，眼睛在两人之间转：“这是干嘛了？出来满头的汗，怎么这么抖呢……”
李仕扯起笑脸：“啊？没没有什么，我锻炼呢！没想到有些吃不消哈……”插在口袋里的手还在抖。
安隅见他又看向自己，自觉开口：“山里空气好，这不待不了几天了，想着多看看多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村长扯起一抹笑，有些僵硬：“你确实应该趁现在有机会，多感受一下。”他又换了副面孔，有些悲恸说：“瞎子这么想不开……竟然自杀了，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我作为村长理应给他举办丧葬礼，还有好些东西要去准备，就不和你们多说了。”
安隅拉着李仕往一旁站，把路让给他们。
李仕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会儿，村子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说话都结巴起来：“死，死了？这，这……”
瞎子的尸体被红布盖着，身上穿着长袖长裤，只一双手露在外面。
几个抬着板子的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多看，像假人似的跟在村长身后，就这么从安隅和李仕两人面前走过。
李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腿脚有些软地愣愣跟在安隅身后继续往上走：“怎么死的……这么突然呢，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安隅摸了摸后脖颈，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莫名想到昨天早上，村长带着十来个村民挡住他们出村的路口——
“嘶……昨天早上，拦住我们的那些人里，有瞎子吗？”
这倒把李仕问懵了：“我，我没注意看，好像是没在。”
安隅眉心紧皱；如果瞎子没在昨天的队伍中，那么昨天那群人是否是被特意安排的不相干的人？
又或者，瞎子本就没参与过，可他和红妹又是……
这一切都扑朔迷离，安隅身在其中都有些看不清了。
安隅和李仕两人回到了谢帆家中，后者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三人在客厅木桌围坐下来，都有些颓丧。
安隅想起李仕干的事儿，便问：“怎么样，族谱拿到没？”
一提起这个李仕直冒火：“那当然是没找到！我跟你说，我当时心脏就差点停跳了，就我转头那几秒钟的时间，我连出现在那里的理由都编好了！”
安隅嗤笑：“你就那点胆子，在临阳的时候怎么说的？”遇上点事就喜欢呱唧叫。
李仕捶胸顿足后悔道：“我要是知道跟着你要干这种偷鸡摸狗败坏我名声的事，你出10倍价钱我都不来！”
安隅笑得更大声了：“是吗？可是你昨天就为了几倍价钱折腰了，你忘了吗？”
眼见这两人一个吼得越来越大声，一个嘲讽得越来越难听，谢帆从中斡旋。
“别吵了，眼下是吵架的时候吗？我听村长的意思是明天就要下葬，自杀是最不详的，怨气重，得早点入土。”
安隅白了一眼李仕，转脸看向谢帆：“那当然不行，我今天还没来得及拍照留证据，就怕到时候他们面上下葬，其实背后目的是偷偷毁尸体。”
李仕又拖着椅子凑过来：“谋杀可比拐卖性.质坏多多了！这要是抓到了，肯定跑不掉。”
安隅撇了他一眼：“这你倒反应过来了。”
两人说了几句，忽然觉得另一边太过安静，安隅投去一眼，发现谢帆正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怎么了，想什么呢”安隅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看着我这张脸这么入神，要不要送你？”
李仕在一旁仰头望天：“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边装作干呕几声。
惹得安隅一脚踹歪他的椅子。
谢帆笑了笑，却有些勉强：“我不太懂你们说的这些，如果是杀人，就是谋杀，会得到什么惩罚？”
安隅愣了愣，平常谢帆表现出来的模样做派，和外面年轻男孩没什么很大的区别，就连说话都是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这让他差点忘了，谢帆是一个被困在桥村二十年的人，对外界一无所知。
李仕却没在意，大大咧咧为他解答：“杀人当然要偿命啦！最轻也是得关一辈子，到时候让警察来抓他，量.刑那些也不用我们操心了，自有上面的去判。”
谢帆笑得很轻，声音也轻的差一点就能和风一起飘走：“好……很好，太好了。”
安隅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滞涩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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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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