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家一地糟乱，眼下大门敞开，他的尸体被摆放在正中央对着门的位置，头朝里，脚朝外。
小小的客厅站满了人，却无人关心他怎么死的，为什么会突然吊死在祠堂里。
几个帮忙抬尸体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嘴吵得村长头疼，不过并不是怜悯瞎子，而是对于瞎子此举动愤懑不已。
头一个发现瞎子尸体的男人叫王满，此刻叫苦：“他这样的死法，太不吉了，还是在祠堂了，你们讲，怎么得了？”祭祖祭祖坏了事，祠堂祠堂死了人，他实在是担心那天大家担心的是成真。
另一个头发全都花白年长一些的男人说：“确实嘛！村子里阴气太重，这么多年你看看都死了多少人咯？作孽……”
剩余两个还在叽叽喳喳说瞎子和红妹之间的事，断定这就是红妹阴魂不散，来报仇索命了。所以村子里这几天才怪事频发。
村长面色阴郁，本就满是沟壑的脸上此刻更显沧桑，他看起来疲惫至极，手握紧拳头横在腹前，咬牙喝道：“别吵了！”几人议论的声音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
王满缩了缩脖子：“不赶紧埋了……难道还摆几天走完葬礼再埋？我看见就觉得瘆得慌……”
村长满脸写着愁字：“怎么就死了呢？这个时候……要是被那小子知道瞎子怎么死的，非得揪着把我们都送进去不可！得赶紧下葬。”
王满脑子转得慢，想了好半天才知道村长说的是谁：“是那个外村人？这个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村长气得脑袋要生烟，指着他鼻子怒道：“你瞎吗？看不出来他是被人勒死的！”说完又不知在骂谁，“个蠢货……也不知道做的干净点。”
王满这下倒是明白得快，双眼瞪圆，一句话不敢讲，其余三人见状也噤声，无声后退了半步，可又不敢退太多，身后就是瞎子的尸体。
村长本就烦不胜烦，挥手赶他们出去道：“都走，别在这里碍眼了，去把林刚给我叫来。”
王满忙不迭点头应好，一溜烟先跑了。
待到屋子里没其他人了，村长才转身低头看向盖着红布的身体。
他挑起红布一角，看见了瞎子脖颈上交错的两道勒痕，又骂了声‘蠢货’。
没多久林刚就来了，一脸无谓地问：“什么事，还把我叫这里来，多晦气。”
村长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知道晦气你还把人弄死了？这个时候要是引来警察，整个村子都得完蛋！”
林刚拍开他的手，不屑道：“怕什么？你要是这么怕就一把火给烧了，这样的话来一百个警察也没用。”
村长两眼发晕，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放在平常，怎么死的都没事，可现在那小子还在村子里，你也看到了，他可不怕你的屠刀！”
林刚觉得他是真老了，一个毛头小子都开始怕了：“二十年前你‘统治’这里的时候，可比现在有威严多了，就算他疑心瞎子是被人杀死的，又没有证据，难道他就凭一张嘴？况且，你一开始不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吗？”
村长当然是这样打算的，可事到如今，原来借口说祭祖期间村里的人不能出去才把人拦下来，眼下祭祖是办不下去，这要是拦不住人又怎么办？
村长紧握的拳头放松又捏紧，不住的摩挲：“万一呢……这小子太邪门儿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和他那个贱货娘一个样，不详。”说罢有些站不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刚也在他旁边坐下，想了想说：“你要是想要再拖住他，那你干脆弄点混淆视线的线索给他，一个一个丢过去，让他自己慢慢找就得了。”
村长捏紧桌角的手掌慢慢松开：“弄点假线索？让他慢慢找……”
之前让林国龙故意告诉他杨白夜二十年前来了这里的消息，可隔天他就嚷嚷着要走 ，这么做不是继续把人往外推么？
林刚一脸你真是老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你告诉他那贱人只是在这里住了一晚就走了，他觉得在这里找不到线索，当然要走人，难道在这儿住一辈子？”
村长恍然：“你的意思是，给他一些杨白夜在这里的假线索，迷惑他查下去？”
林刚抓过一旁的花生，点头道：“对对，就这个意思，你随便编点什么骗骗他就得了。”
村长琢磨半晌，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他长叹了声：“只要能把他先困在这儿，一切都好说。只是你也下手太重了，怎么就把人弄死了呢？”不然也不会突然落个这么大把柄。
林刚嘴角歪斜着笑了下：“他还记恨我之前强迫他家红妹的事，把红妹病得越来越重怪在我身上，昨天说得急了还拿榔头要打我，我不过就是防卫一下。”
村长一听是这事儿，急躁地捋了几下油得发亮的头发：“多久的事还过不去，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不过那事儿确实是你不对，弄得也太狠。”
那天晚上林刚玩得太过，红妹差点死在他手上，不过自那天后红妹确实发病越来越勤，瞎子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林刚鄙夷：“不就是心疼那是他花钱买来的，又不是心疼那条人命。”
村长只觉得心中一股闷堵，呼吸不畅，接连几天都发生些怪事，眼下人已经死了，再追究多年前的事情不放毫无意义，他也懒得再管这些事儿。
他挥挥手让林刚滚回去，不要再生事。
***
谢帆家静悄悄，三人围坐，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安隅捏着手上的打火机转个不停，眉头紧锁着，他们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没有办法拖延瞎子的下葬时间，李仕也没有找到谢帆说的那本族谱。
李仕翘着椅子晃晃悠悠，忽然想到什么，出声道：“那咱们昨天唱的那出戏，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昨天阵仗闹得那样大。
安隅闻言看了眼谢帆：“都这样了，祭祖肯定是不会再继续办了。”
谢帆端着水杯小口喝水：“村长的意思是不会继续了，供桌都烧烂了。”说着一边用抬手向上指了指，“连房梁都熏黑了。”
那场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时林国龙衣服都烧了一大半，身上也被烧了几处伤口出来。这时候要再继续祭祖，村民也不会答应。
李仕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啊……那烧得还挺严重的，那昨天村长不是说祭祖期间村子里的人不能出去，现在祭祖都中断了，难道他还能拦着我们？”
安隅骂他笨：“他们一计不成肯定会有二计，等着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要的就是他们拦着，越是拦着，他们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李仕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好似想起了什么顺嘴问：“欸，你说村长今天一大早去哪了？”
安隅眉梢一挑，目光微移向谢帆。李仕也挑眉眨眨眼看向谢帆。
被这两道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住，谢帆眨巴眨巴眼，犹疑道：“出去……可能是找帮手，或者和什么人联系？”
安隅忽地看向李仕：“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抽筋了吗？”
李仕心中一咯噔，随即干笑两声：“没呀，我弄什么眼了我，没有啊！”面部肌肉肉眼可见变得僵硬。
安隅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巡视，没说话。其中肯定有猫腻，但他没戳破。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最后是谢帆打破安静，轻咳一声后说：“如果你需要再去看一眼瞎子的尸体，那么你只有今天晚上的时间。”话音刚落，他看向安隅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没再说别的。
这话题实在是转得僵硬，不过安隅没有点破，顺着他的话说：“那看来时间很紧迫，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谢帆放下杯子：“倒不是我想了什么好办法，只是瞎子死状太惨，村里人肯定都不愿意去守夜，嫌晦气还来不及。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去守夜，最后可能会安排矬子去。”
村里人都认为瞎子这样的死法阴气重，本就觉得晦气，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村长的派遣去瞎子家守夜？这个时候也只有矬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安隅想起刚才那些人提起瞎子时的神情，确实忌讳得很。可他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守夜的人不是矬子呢？他们有可能并不信任矬子。”而且他更警惕的是那些人会挖好坑让他跳。
谢帆用另一个杯子倒了点水，将杯子推向他：“不是矬子，那想办法让他去，不说一晚上，几分钟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哪怕是村长自己守夜，一整晚的时间，总会需要别人替换几分钟的时候。
安隅视线下滑，杯子里的水被晃出细小的浪，能映照出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五官。
他没看谢帆：“你要怎么做。”
谢帆耸了耸鼻子：“晚上就知道了。”
安隅端起杯子的手一顿，微抬眼：“行啊，还卖起关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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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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