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夜被迫来到桥村时,还很年轻,容貌姣好,谢帆记得村长说过,她来的那天,穿着红裙,整个桥村都亮了。
而在谢帆记忆中,杨白夜是个强大的女人,即使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衣服只能穿村中男人不要、烂了、或是特意剪裁成衣不蔽体的模样,整个人乱糟糟,但她依然美得惊心。
或许是谢帆独特的视角,但他觉得杨白夜一定是他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这个认知是从一片馒头开始的。
谢帆的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死了,他被村民们勉强‘接济’长大。而对他最为关心的就是杨白夜,即便她自己也正身处深渊中。
两天吃一顿饭是常事,小谢帆实在饿得受不了,有一次倒在一扇门前,是村中人勒令不能窥视的地方,是禁地。
等他模糊转醒时,那扇门被拉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一只白皙得可怕的手冲缝隙中伸出,递来了一片馒头。
小谢帆饿得太狠,直到吃完了才得以抽空抬头。
原来门里关着一个漂亮女人,虽然是光头。
他没有忘记村中人地警告,私自窥视这扇门后的人,会得到惩罚,所以极度恐慌害怕地跑走了。
后来再饿得受不了,他总会在夜里,或者村里没人的时候再经过那扇门,有时会递出一个果子,有时候会递出碗臭了的肉。
后来小谢帆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她叫‘杨白夜’。他听杨白夜说话,知道她有个儿子,可她儿子不在桥村。
后来杨白夜能偶尔被放出门了,也逐渐长出了头发,但隔一段时间,长长的头发会出现好几个缺口,是被恶意剪短的,身上也会出现一些伤口,大的小的都有。可谢帆觉得那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杨白夜总和他提到一个人,叫‘安隅’。可她又总说不出这人的模样,说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了,可能和她会有些像,脾气和她小时候一样,可有主意了。
想到这里,谢帆看向安隅的眼神从虚散变得清晰。
记忆中那双在漆黑的夜里耀眼发亮的双眸和眼前的重叠。这也和她说的一样,的确和她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谢帆恍惚间听到杨白夜和他说;如果你能出去,见到他了记得告诉他,我永远都记得安隅。
她说;他的名字起于偏安一隅,但大家都说是苟且偷安,可我只要他安,别的都不重要。
谢帆抬起手,覆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偏安一隅很好,偷安也很好。”柔软的睫毛划过掌心,带来不容忽视的麻痒。
安隅被温热遮盖住双眼,抬手准备拉下来,闻言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
偏安一隅,是她选了很久,最终取的名字。外公告诉过安隅,那时她天天看些古籍诗词,看得两眼熬红,也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他拉下谢帆的手:“你到底怎么了?一句两句蹦出来,弄得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惹谁心疼呢!
谢帆的手还被抓着,他微红的眼抬起:“可怜的样子怎么了,你心疼?”
安隅原本放松的坐着,一听这话脊背都瞬间绷紧了:“我心疼你干什么,你这狐狸又吃不了亏。”嘴上否认还不够,脸也要转一边。
殊不知红透了的耳朵恰好给这人看光了。
谢帆嘴角没绷住,眼角那颗红痣也像活了似的,勾人。安隅虽然转开脸,但余光没换方向,越看越口渴。
谢帆觉得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烫,连带着他也出了些薄汗,他抽出手来,揉了揉:“我就算是狐狸,不也没骗过你么。”
这倒是。
安隅视线回转,面向他,然后反应过来:“你转话题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到现在你也没说到底还有什么事,看你这样也不是想瞒我,但又不想就这么告诉我。”
谢帆揉手腕的动作顿了顿,换了副神情,将面对面的椅子挪远一些,“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敢说。”
安隅心中的疑惑大增,还有谢帆不敢说的?
谢帆:“怕说了,连带着看我,你都会嫌恶心。”
安隅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只要不是你做的恶心事,那就永远和你无关,你该自信些。”
像初见时那样,站在高一台阶之上,俯视着他们,因为他是干净的。
谢帆被鼓动了,但那些粗暴、肮脏的词汇,他就连说,都说不出口。
他措辞许久,最后道:“红姨是被林刚‘弄’死的。”
安隅坐直了身,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被弄死……的?”
谢帆上唇碰下唇,无声的诉说和眼睛里溢出的难过告诉了安隅,那是绝对难以直视的对待。
他不敢告诉安隅,还有一个原因是,或许不止红姨被这样对待过,这个村子里的女人,可能都经历过那样残忍、折磨、非人的虐待。
安隅愣神了很久,从谢帆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随即是震耳的沉默。
李仕醒了,在这样难以描述的寂静中,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都在呢?几点了……”
谢帆不敢再看安隅,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安隅没有看李仕,也没再看谢帆,还未从刚才谢帆的眼神中回神。
李仕走上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愣什么神呢!人都给你吓跑了!”
安隅拍开他的手,一记冷眼抛给他,不想说话。
李仕穷追不舍:“他和你说什么了,搞得你衣服魂不守舍的样子,狐狸精把你魂吸走了?”
安隅冷哼:“如果只会说风凉话就把嘴扔了。”
李仕立即捂着嘴:“那可不行,我全身上下就一张嘴还算讨人喜欢,扔了我怎么活?”
安隅懒得理他,干脆打开门出去,身后他嚷嚷跟着也没管。
李仕比不得他身高腿长,小跑跟在后面:“去哪呀!”
安隅没好气道:“看别人挖坟。”
李仕脚步慢了两拍:“真的假的……那我——唉呀我还是跟着去吧……”
***
后山长着一大片竹子,穿过这片竹子林,再走过一片矮丛,就能听到挖坟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最矮个子的,便是王满,他正不满村长的安排,和同行的人说话。
“你说他这村长就是没有咱上任好是不是,也不知道当时老村长怎么就让他一个外村来的人当选了。”
另一个离他近些的胖男人小声说:“小心让他听见了弄你。”
王满瑟缩了下,一抬眼就看见了安隅和李仕,顿时闭上嘴。几个人就这么噤声了。
安隅手肘顶了顶李仕,轻咳示意。
刚刚听了一耳朵这几人说的话,好像对村长积怨已久,刚好李仕是个社牛,上去唠两句说不定能唠熟。
李仕一个趔趄,地面凹凸不平差点踩空。
“哎哟!老哥你休息一下不?我来替替你?”李仕扬起笑脸,看见一旁的土包时,又有点打怵。
胖男人满头大汗,摇头道:“可不敢,待会儿要是村长来了,又要说了。”
李仕看了眼站在一旁靠着树干看着的安隅,对方回以一个继续加油的表情。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谄媚:“哎哟,太阳这么大,你看你,抽根烟歇歇,能耽误几分钟!”说着就从兜里掏烟。
胖男人还在犹豫,看向来路的岔口。
李仕再接再厉:“我朋友替你看着!诶诶抽烟……我这可是300一包的烟!不试试?”
胖男人一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登时睁大了些:“这么好的烟咯……我搞一下?”
李仕殷勤接过他手上的铲子,一摸一手粘腻的汗。他也没当真就认真跟着挖坟,忙给一旁的矮个子男人也递了根烟。
李仕一看另几个也在眼巴巴看着,顿时有些心疼自己没剩几根的烟,可只能一个一个发,最后剩了个烟盒,咬牙一扔。
王满一早余光就在看,见他主动递来一秒没犹豫,笑眯眯的接过:“城里人就是会搞事些,谢谢了嗷!”
“你这说的,就几根烟的事嘛!”差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还没忘了正事,继续说道:“刚才听你们说,村长不是本村的,是外村来的?”
王满有些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仕顿了顿:“就……”
一时间没‘就’出个具体来,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冷脸旁观的安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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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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