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陌起床洗漱，刚收拾完，8点钟，祁天的电话响起。
叮——您已进入单日循环副本，正在读档，请稍后。
叮——读档完毕，游戏正在加载。
叮——游戏加载完成，祝您玩得愉快。
江陌恍惚地坐上车，这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白天祁天带他抓鸡做狗，晚上他在梦里做牛做马，一会又杀猪宰羊，还全程都在挣扎着要起来买票回家，睡得累死了。
江陌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上，有气无力地说：“早......”
祁天看着他说：“早，没休息好？”
江陌说：“嗯，做了一晚上梦。”
祁天说：“那你今天要不要回去考察会酒店？”
江陌睁开眼睛说：“不。”就要出去玩。
祁导游没说话，开动了汽车。
吃完早饭，车子开到了XXX游乐园。
江陌站在游乐园的门口，觉得自己已经脱敏了，他心里生不起丝毫抵抗的情绪，甚至升起了一丝期待。
祁天买完票带着江陌往里走问：“你以前玩过吗？”
江陌垂下眼很想说有，但他突然又不想撒谎：“......没有。”
祁天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江陌抬眼望向远方说：“小时候，爸妈工作比较忙。”
祁天抬手揽过江陌的肩说：“没事，走，今天让你玩个够。”
江陌抬了抬手，想扒开祁天揽在肩上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顺从地跟着祁天走了。
今天是周末，现在又是暑假，想玩个够可能不太可能了，游乐园里人很多，那些人气高的项目需要排很久的队。
祁天带着江陌直奔过山车排队点，被告知需要排队两个小时，哎，放弃。
又来到激流勇进排队点，被告知需要排队一个半小时，又放弃。
跳楼机排队点，一个多小时，放弃。
大摆锤排队点，一个小时，放弃。
......
两人在里面溜达了一个小时，愣是一个项目都还没有玩。
走着走着，江陌突然指着旁边的排队点说：“那里好像没有多少人。”
祁天转头看过去，确实没什么人，他抬头看了看是什么项目，随即扭回头继续往前走，果断地说：“再往前看看。”
江陌敏锐地捕捉到了祁天的不自然，他抬头看了看是什么项目，然后笑了起来，他拉住祁天的手腕说：“别呀，这里人挺少的，我们都进来这么久了还没有玩一个项目，先玩一个再说。”
祁天往外抽着手腕说：“前面好像有个漂流船，还挺不错的，我们先去玩那个。”
江陌用力地拽着祁天，往项目那边拖：“先玩这个，再玩那个。”
江陌看着祁天一脸抵触抗拒的样子，突然get到了抓鸡的快乐，哈哈哈哈，祁天！你也有今天！
有仇报仇的江陌嗨皮极了。
江陌拽着祁天来到排队点，人少很快就进去了。
一进去本来还在挣扎的祁天反手就抓住了江陌的手腕，另一只手跟着抓上了江陌的胳膊，整个人就贴在了江陌的身侧，扬着开叉的音把江陌往外拖：“去漂流船！走！快走！”
江陌一路上几乎是拖着他缓慢地往里面移动，好几次靠着墙笑得抽不上气。
太快乐了，跟抓鸡一样好玩，哈哈哈哈。
“啊——有人摸我的脚。”祁天边说边原地蹦跶，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他没有往江陌身上蹦。
“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祁天边说边往江陌的怀里钻，最后一丝理智没了。
“啊——有血，有血，血喷我脸上了。”祁天把头埋在江陌胸前蹭脸上的水。
“啊——诈尸，诈尸了，等一下，你等一下，你先别过来。”祁天抱着江陌拼命往后退。
“啊——你别动，你别动啊，你别笑啦。”祁天疯狂地摇晃着江陌。
“啊——这个地在动，它在动啊，怎么办？”祁天死死抱住江陌寻找平衡。
“啊——这个地是软的，是软的，这是什么东西啊！”祁天抱着江陌在原地不断踏步。
“啊——这个墙，这个墙走了，这什么玩意儿啊！”祁天扛起江陌就跑。
“啊——它的头掉我身上了！”祁天把NPC的假头疯狂地左右手抛洒。
“啊——江陌，你别拍我肩，把你手拿开，拿开！”祁天拽着江陌的双手，甩着肩膀喊。
“啊——走，江陌，我带你走。”祁天蜷在地上，抱着江陌的胳膊连滚带爬。
“啊——有邪风，有邪风，别对我吹啦。”祁天两眼一闭，抱住了江陌的腿。
......
从项目出口出来，祁天重见天日后，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走到墙角边，出溜一下坐在地上喘气。
江陌在里面一路笑到了最后，此时还撑着墙笑个不停。
祁天缓过来气抬头看着他，少年笑得面上带着红晕，睫毛湿润，眼角发红，得，还笑出眼泪来了。
“你差不多行了啊。”祁天指着他说。
“哈哈哈——，你带我抓鸡的时候，想过你还有今天吗？”江陌笑着说。
“没有，”祁天说完，跟着笑了起来，“呵呵呵——今天就不该来游乐园。”
“你是怕黑？还是怕鬼？”江陌停了笑，吸了口气问。
“都不是，也都是，”祁天说，“这要是放到荒郊野外，我一个人都不带怕的，但这种人工的鬼屋就不行。”
“为什么？”江陌问。
“就是你明知道里面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又不知道它实际会是什么样子，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一进去就开始悬着一颗心等着它发生的感觉不太美妙。”祁天说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哦。”江陌点点头。
“走吧，”祁天说，“下一项。”
“嗯。”江陌说。
两人来到漂流船，坐在小船里随着轨道漂流，旁边都是假山假石假景，鸟也是假的，植物也是假的，天空中的白云是真的，蓝天是真的，拉着尾巴缓缓移动的飞机是真的，旁边这个会喘气的人也是真的。
江陌抬手抓了抓头发，又捋了捋。
祁天看着这头碍眼的红发，叹了口气问：“为什么染发？你不是中学生吗？”
江陌手一顿，放下手说：“我以为我没有高中要读了。”
祁天皱了皱眉：“为什么？”
江陌张了张嘴又抿上了，中考0分的事他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祁天问：“那现在呢？你下学期还上学吗？”
江陌点头：“上啊，开学前染回来。”
祁天闻言才点了点头。
漂流船沿途架着很多水枪，供游客们对着漂流船上的人滋水，两位帅气的小伙子，收到了不少路人的水枪临幸。
祁天坐在外围一侧，多次在水枪滋过来的时候，侧身替江陌挡住了水柱，奈何水柱实在太多，再挡也无法全身而退，从漂流船上站起来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祁天走到角落里一抬手，把T恤脱了下来拧了拧水，胳膊和肩背上的肌肉随时动作的用力，勾勒出丘壑般的线条。
江陌身上的水没有祁天的多，只是攥起下摆随意地拧了一下。
祁天拧完水抖了抖重新穿好衣服，还好顶着大夏天的太阳，衣服湿了也不会感冒。
他们一路走到一排都是摊位的地方，这些摊位有套圈、射击气球、投球、飞镖、射箭等，满足一定条件可以获得奖励。
祁天看了一眼摊位，偏了偏头说：“玩吗？”
江陌顺势看过去问：“你会吗？”
祁天说：“凑合。”
他们停在一个套圈的摊位边，地上摆满了玩具、饮料等，十块钱五个圈，最近的物品离站位线有一米远，最远的物品离站位线有三米远。
祁天买了十个圈每人五个，他手里拿着圈大步一跨，侧着身瞄着右上角的大白鹅丢过去，他觉得那只大白鹅伸着那么长的脖子，就是等着他套的。
祁天第一个圈丢过去，没中，砸在大白鹅身上，大白鹅晃了晃。
接着又丢了第二个圈，没中，砸在大白鹅的脖子上，落在旁边的地上。
祁天不死心地跟着丢出第三个圈，还是没中，但紧接着空中落下第四个圈，精准地套中了大白鹅的脖子。
祁天回首望去，看见江陌冲他扬了扬眉。
祁天往旁边让了让位置：“可以呀，继续，套那边，那只小熊。”
江陌找了个位置站定，扔出一个圈套住了小熊。
祁天见状一拍手，把手里剩下的两个圈递给他说：“厉害，再来。”
祁天说：“看见那个最远的了吗？套它。”
最远处是一个尺寸中等大小的变形金刚，江陌掂掂手里的圈扔了出去，没中。
接着又扔了两个，还是没中，果然最远的是有难度的。
江陌又拿起一个圈想了想前几次的手感，稍作调整后一圈出手，biu~，圈圈落到了变形金刚的脖子上。
祁天一掌拍在江陌的肩上，抓着江陌的肩膀晃了晃笑着说：“牛！”
江陌笑了笑，手里还有一个圈，他随意地套了一瓶可乐，把可乐递给祁天，拎着战利品转战场地。
旁边这家是射击气球，不远处挂着一排排扎好的气球，游客需要用气，枪将它们一一击破，命中率满足一定的条件就能获得奖品，按命中率的高低奖品不一。
江陌拿起枪先试了两枪，然后十八发子弹百发百中。
祁天看江陌的射击姿势明显是练过的问：“以前玩过？”
江陌放下枪说：“嗯，在射击俱乐部里玩过。”
祁天说：“打得不错。”
江陌点点头说：“凑合。”
江陌把祁天的话丢给他，祁天被噎了一下，得，被江陌找到专场了，先是鬼屋后是专场，今天这游乐园真就不该来，一会应该再带他去做只狗，要不再抓次鸡也行。
投球摊位，这家投的不是篮球是一种弹性非常足的球，拳头大小，需要扔进塑料桶，停留在桶里不被弹出来才算进球。
这个游戏非常讲究技巧，江陌第一次买的10次机会，1次都没有进，第二次买的10次机会，才开始进了2.3个，小伙子争强好胜的心被激起，不拿下都走不动道。
第三次的10次机会，进5.6个，
第四次的10次机会，进7.8个，
第五次的10次机会，进8.9个，
第六次的10次机会，十进十。
江陌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灰走向下一个战场。
祁天跟在后面，拎着战利品们亦步亦趋。
飞镖摊位，轻松拿下。
射箭摊位，轻松拿下。
江陌拎起弓箭时，有些嫌弃地掂了掂，手感太差了，质量太次了，比射击俱乐部里的弓箭，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档次。
弦都没拉直，箭羽也粗糙，参差不齐的。
江陌叹了口气，拿起一根箭搭上弦，拉开瞄准。
祁天看见江陌摆开射箭的准备动作时，眼睛亮了亮。
之前看见江陌总是一副慵懒地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少年，此时像个专业的国家运动员一样，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与胸有成竹的自信，很好，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样子。
啾—，9环，江陌啧了一声，又拿起一根箭。
啾—，9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啾—，10环。
拿下这排摊位后，江陌心情不错地跟着祁天，拎着战利品在游乐园里晃悠。
在景区里吃完午饭，排队看了些3D、4D的效果影片，坐了小飞椅，海盗船，晃得祁天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看完一场露天表演秀，休息了一会才缓过来。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蹦极区。
江陌抬头看着蹦极台，上面有人在玩，要跳不跳的，他盯着看了很久，又像是在发呆。
祁天就在旁边一会看上面，一会看他发呆。
江陌回过神看着他问：“玩吗？”
祁天本想拒绝，但看着江陌眼里的跃跃欲试，点了点头说：“行。”
他们开始往塔上爬。
江陌忽然开口说：“你知道人死之前是什么感觉吗？”
祁天身形一顿，江陌冰冷的语气里带着细微的嘲讽，听得祁天毛骨悚然，汗毛都立起来了，转头盯着江陌没回答。
江陌表情自然甚至带着微笑，这个表情很难让人把它跟刚刚那个语气联系在一起。
江陌耸耸肩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说完继续往上爬。
祁天看着他越过自己往上爬的背影皱了皱眉，江陌的自问自答让他的思绪一时有些飘散。
祁天带着难解的思绪，费了一些劲终于爬到了蹦极塔，上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江陌站在队伍后面眺看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大半个游乐园的景色此刻呈现在眼前，远眺让祁天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塔上的人陆续往下跳，为了节约时间前面那个人在跳的时候，后面那个人就会开始做准备工作绑安全带。
很快轮到江陌，江陌走过去工作人员正在给他绑安全带，祁天在安全线外看见江陌一脸的平静，好像即将要做的事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前面那个人跳完安全撤离后，江陌走上去工作人员给他再检查了一次设备，并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后就可以跳。
江陌站在跳台边，背对着祁天。
祁天看着江陌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那些安全带全都消失了的错觉，祁天忽然很想把他叫回来：“江陌。”
江陌刚做好准备，正打算往下跳时，突然听到祁天叫他，脑子未转，头已动，一回头眼里来不及收的情绪全部撒向祁天，下一秒他掉了下去。
江陌眼里的决绝和毫不留恋，让祁天感觉自己的心跟着江陌一起掉了下去，脚下一软单膝跪地，他一手抓住了铁栏杆扶手，一手撑地剧烈地喘着气。
江陌安全回到蹦极台时，没有看见祁天，他爬下蹦极台看见祁天在不远处抽烟，他走过去的时候，祁天没有搭理他。
祁天抽完一颗烟正准备再续上的时候，江陌伸手要烟，祁天点上一根烟之后，把烟盒和打火机甩给了他。
抽吧，抽吧，抽死拉倒！
祁天真的很生气，虽说自己是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顺风顺水地活到这么大的，但因为福利院的关系，祁天觉得自己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各种不幸天天有，但从来没有被这么down的负能量击中过！
江陌点上烟抽了两口，跟祁天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杀。”
祁天咬咬牙，眼睛看着远方表情冷淡，关我屁事，要死死远点，不要来碍我眼！
江陌接着说：“我刚只是情景带入而已，没别的意思。”
祁天攥了攥手，低头抽了一口烟，关我屁事，你真跳也不关我的事，去跳吧。
江陌夹着烟蹲坐在台阶上，在烟雾中盯着地上的一片叶子出神，仿佛要数出它有多少根脉络。
沉默了一会后他在地上碾灭了烟说：“我就是想知道人在决定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能让TA做出这个放弃一切的决定来的？被放弃的这一切真的那么不重要吗？死之前的瞬间痛苦吗？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起TA最重要的人？”
江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声音很轻带着越来越浓郁的悲伤。
祁天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么一段话后愣住了，甚至都忘了继续生气，他看着江陌的背影盯着他的后脑勺，想扒开这头盖骨从里面看清楚这段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天虽然不气了，但江陌说的话以及他现在的状态，让他心里依然不好受，他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江陌。”
江陌回头看着他。
祁天盯着江陌的眼睛说；“你要是哪天真想死，就死远一点，这辈子都不要让我知道！我不想知道你决定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放弃一切，更不想知道你死之前有没有痛苦？有没有想起你最重要的人？是谁？这些我都不想知道！因为你死了，一切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江陌看着祁天的眼睛，回想起刚刚在蹦极台上，他回头时看见的那双眼睛，跟现在看到的这双眼睛一样，那双眼睛里满是浓烈的挽留，织成了一张大网向江陌捕来，一把网住了江陌的灵魂。
以前没想过死，以后更不会。
“我不会死。”江陌勾了勾嘴角说。
“要死也是你先死，你比我大那么多。”江陌边说边站了起来，笑着往后退。
祁天抽烟的手一顿，然后手一甩把烟甩了出去，指着江陌说：“嘿，你说什么？你站着！”
“哈哈哈——”江陌笑着转身跑了，祁天跟着追了一会就卸了力慢慢走着。
祁天跑了一会跑顺了气，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他不知道江陌经历过什么，那段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肯定是一段不好的经历。
祁天看着江陌的状态又从地下爬回到地上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这游乐园就不该来！祁天再次感慨！
江陌：你居然怕鬼？
祁天：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小心我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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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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