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暑假,首尔的天气实在太热,他和哥哥不怎么愿意出门。
偶尔想吃冰棍解暑,他们勉强会去家门口的便利店买。
因为结账的时候不是熟悉的人,金硕珍愣了愣。
“一共是3000元,要刷卡还是现金?”
他有些没习惯过来。
“哦哦,现金。”
把钱递给他,“那个,那个怒那今天请假吗?”眼睛环视四周几圈都没看到人。
新来的店员抬起头看他一眼,“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兼职的,后面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康桑哈密达。”
推开门从开着空调的便利店出来,皮肤都被热出鸡皮疙瘩,透过玻璃,金硕珍回头又望了眼收银台。
原来,他和纪听浅的联系就只有这个便利店。
少年没来得及感叹更多,热得一个激灵,还是快点回家吧,外面太热了。
没过几天,金妈妈让金硕宇带着金硕珍去舅舅家歇凉。
最近公司太忙了,他爸又在德国出差,老是让两个孩子吃快餐也不是个办法,顺便让自己弟弟看着,别整天呆在电脑面前玩。
于是金硕珍和哥哥被打包送到了乡下。
乡下对城里的孩子来说天然就具备着另外一种吸引力,刚来几天就像狗撒开了绳,敞开了满山跑,男孩子们适应得很快。
没有电脑的诱惑,孩子们也能在外面三三两两玩到傍晚才回家。
乡下的黄昏,抬头就能看见敞亮的天,夏日清澈的河流,路边随风摇动的野花,显得静谧。
他和哥哥打闹着走在回舅舅家的路上,声音添了份生气。
终于走到大路口,金硕珍还在控诉着哥哥刚刚的游戏不帮他的恶行,突然被金硕宇拖住胳膊,
“诶诶诶诶,那不是那个吗?”
他跟着哥哥手指的方向望去,“谁?”
女生正整理完包,弯腰拿放在地上的一大捧白菊花,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啊你哈塞哟。”
“怒那,啊你哈塞哟。”金硕珍想,金硕宇眼神真好,他刚都没看出来。
两个男孩礼貌地弯腰鞠躬打招呼。
她显然也没想到会碰到熟人,愣了愣,点点头算是回应。
“怒那你怎么在这儿啊?以后还会去便利店兼职吗?”金硕珍已经习惯地提出了问句。
纪听浅看了看手上,准备把花又放到地上去,却被金硕珍接过。
于是金硕宇终于看到弟弟和她是怎么“对话”了。
【请假了,我来这看看父母】
问,如何让人一下子觉得自己该死?大概就像现在这样。
金硕珍和哥哥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半天,“那那个……那个……”
大路的另一边上去是一片墓园,不过金硕珍没敢去看过。
又捧着白菊花……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纪听浅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在回答他们的问答而已,现在反应过来还要记得安慰小朋友,
【没关系】
也恰恰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那那那……”金硕珍头脑空白,胳膊伸手碰了碰哥哥,发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真的没关系,你们快回家吧,我先走了】
她把纸条塞进他手里,笔随手揣进兜,手接回花,就头也不会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走在上山的台阶逐渐变小,金硕珍才回过神来。
“哥……”
“唉……真可怜。”
确实,真可怜,金硕珍想象不到失去父母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生活。
“走吧,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吃饭吧。”
金硕珍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已经消失在林木里的身影,心情酸酸的。
静静的是山,高高的是树,橘灰色布满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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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下学期,金硕珍去便利店去得更勤了。
其实格外也和纪听浅说不了多少话,但好歹也能说几句话。
少年的善意和同情也是小心翼翼的。
临近高考,金硕珍看纪听浅还在兼职,他又不敢再问其他问题,只是在高考前一天晚上,
“怒那,高考加油。”
于是,他又看见了她浅浅地露出梨涡的笑,自己也高兴。
第二天高考那天早上,本来在放假的金硕珍早早地出门了。
11月份的首尔已经可以穿上羽绒服了,他怕冷,把头埋在帽子里。
周围都是送学生的家长,金硕珍被埋进了人潮里,踮着脚仔细地看着进去的学生。
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怒那,高考加油!”
刚进入变声期的哑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她听到。
隔着人群看到金硕珍,纪听浅诧异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向他挥手。
……金硕珍走到回家的路上都很高兴,肚子有些饿,顺路去便利店买了面包。
为了快点回家,他又从老巷子抄近路。
走着走着,就脖子一痛,眼前一黑。
再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眼睛不太适应黑暗。
“纪听浅真的会来?”
“反正那一板砖我和她没完,老是看到这家伙和她说话,管她来不来,把这个小家伙绑在这又不会掉他块肉。”
“等会她来了,记得得让她开口求饶……他妈的,我看学校的记录簿,明明也不是个残疾,装什么清高?”
“反正我们又不高考,搞不出人命,未成年是无罪的,最多写写检讨。”
“……”
为了防止他呼救,早早就把金硕珍的嘴和眼睛封住了。他害怕,又知道自己要冷静下来。
人的恶意真的有那么大吗?
金硕珍一直对恶意没有那么具象的体验,不过是电视剧里的打打杀杀,要胁这种事感觉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知道了,人对人的恶意真的可以那么大。
他希望纪听浅不要来,反正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最多是吹点冷风;
他觉得她也不会来,高考是一辈子的大事——在那时候的金硕珍看来,自己虽然和纪听浅相熟许多,但她也没有格外对他很特别。
毕竟他们不算得同龄的朋友,非算的话也只能算是经常会打招呼、稍微亲近些的人而已。
别来……才不会来……哥哥会不会发现自己被绑架了……他应该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吧……想爸爸妈妈了……
金硕珍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那么露怯。
小巷边角的晨光变暖,时间似乎变得慢了起来,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拉得很长很长,直到……
远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失去视觉,听觉就敏感起来。
“呼呼呼呼……”剧烈地喘息着,他想,这不可能是纪听浅的喘息声。
“哟,真的来了?”
她真的来了——一直没有哭的金硕珍此刻却有些想落泪,那她的考试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欺负她?
“安静点。”陌生的手掌压住他的肩膀,警告着金硕珍,“没想到这招还真有用。”
“纪听浅?之前给我一板砖,上次还在老师那里告发我校园欺凌是吧?”
“我也不欺负女生,这样吧,你求我,开口求我,我就放你们两个走,让你回去高考好不好?”
金硕珍不知道她的表情会是怎样的。
“……”
“艹,还装清高是吧?不是个残疾人还天天装哑巴?不说话是吧?那我只能先拿这个小破孩出出气了……”
“……”
他感觉到有人在向自己走过来,越来越近。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要求,怒那根本就不会说……
“放了他。”声音生硬,但确实是闷闷的女声。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会说话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金硕珍已经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呆愣的时间里,响起了警铃声,然后一阵兵荒马乱的杂声以后,有人给自己松了绑,世界重新恢复了光亮。
“怒那你不是哑巴?”他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会说话?”
她的短发前缘已经汗湿,只沉默着点头。
欺骗——他的世界只剩下这个词语。
为首的便衣女警察走到他们身边,“都叫你不用来了,怎么不听话呢?现在回去高考还来得及吗?我怎么对得起你爸爸妈妈……走,我送你回去高考。”
她似乎认识纪听浅,语气里的熟稔演不出来。
金硕珍有很多想要问她的,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却看见纪听浅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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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座椅上做完笔录,哥哥和妈妈在外面和警察交谈着什么,一走出来两人就都抱住了他。
“硕珍,吓死妈妈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我们赶紧回家。”他们没有问自己,想必已经从警察那里了解过情况了。
妈妈和哥哥一边一个揽着他走,恰好与迎面而来的纪听浅眼神对视着错过。
金硕珍注意到,她还穿着教室的室内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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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硕珍最近兴致不高,妈妈老是拿着侄子旁敲侧击地逼着他相亲,自己又不敢忤逆,最近确实也没什么工作,用不了工作的借口搪塞过去,只好先出去躲段时间清静。
在网上看到说,xx岛很适合钓鱼,又是旅游淡季,于是就“激情下单”准备去海岛度几天假,当天就风风火火地定好车票船票和食宿了。
闵玧其评价道——“逃灾荒式躲相亲”。
行李都没拿多少,只把钓鱼的行头带齐了,其他的都可以去那边买。
下船后在下面歇了会儿,才拿着手机跟着导航找订好的民宿——他查了下,岛上没有酒店。
走着走着,晕船的症状好了些,才有闲情看看周围的景色。
其实很多海边城市他都去过了。
这个岛实在算不得出彩,设施比起去过的地方也很是落后很多,不过原始也有原始的风味。
街道都是缓缓的上坡,栏杆外就是湛蓝的海,呼吸间都能闻到的海腥味。
海风突然变得猛烈,吹得他的刘海乱飞,这下金硕珍开始烦躁了——本来上坡得就有些累,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这下还被风吹。
牵累着刚还觉得新鲜的风景也单一起来——他后悔了。
好在,翻过坡的平顶只有这一户了,好在,恰好是订好的民宿。
他打开门进去,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地吹来海风的声音。
“阿尼哈撒哟,有人吗?”
“阿尼哈撒哟?”
好像没人。
风铃还在响,只是声音比刚刚小了些。
金硕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老板,目光投到外面去,海岛的风景就可以一览无余。
这位置建得不错,他想。
金硕珍拿出手机想要拍张照发在群里,按下快门的那刻,她走进了画面里。
想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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