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值得……”
木秋鼻头微缩，轻声重复清玻的话，清丽的面庞因此显现出一种，迷茫混杂着痛苦的复杂神情。
“真人？”
清玻看得心里发慌，忍不住轻声呼唤木秋，提醒她回神。
“您在想什么呢？国师大人是孤臣，和谁都不沾边，您不必担心得罪京城的官家小姐们，更无需费心讨好任何人。有国师府做后盾，没人敢”
“什么才值得我费心思？”
木秋喃喃自语，又问道，“值与不值，又是谁定义的呢？”
她不清楚楼鹤川的评价标准，但这不妨碍她知道，楼鹤川其实在有意无意地，隔绝她与外人的接触。
这样不好，还有很多其他事，她也觉得不好，不过她一般懒得去质问、争吵、反抗——他总是能有很好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
而且也没必要，过早起摩擦，不利于她开展任务。
但……
“他说错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值得，很重要。”
木秋松开清玻的手，在小姑娘错愕的目光中起身，走到梳妆台旁的木盆架前，舀了一瓢凉水洗脸。
初冬的水冰冷刺骨，却能很好的驱散困意。
木秋把脸都浸在凉水里一会儿，只觉整个疲倦混沌的灵魂都因此而猛一激灵，清醒了。
“真人，您别生气，也别折磨自己的身子，都是奴的错，清玻不该多言。”
小姑娘快步跑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条手巾。
一脸惶恐心疼，连脚步声都变得慌张了，毫无规律可言。
木秋无意折腾清玻，也不想使她为难或受罚，但这件事，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后悔一回。
“我没生气，只是太困了，这种精神状态，没法出去。”
木秋解释说，接下手巾对折，拿它擦干净脸后，她认真地拍了拍清玻，安抚忐忑不安的小姑娘，“陆二娘子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要确认她找到了人，解决了这件事，才能安心。你能理解吗？”
清玻头一次见木秋如此严肃的神态，她其实不了解，却呆愣愣地点头说，“我知道了。真人现在要出门去相府吗？陆娘子的信和拜帖，可能已经扔了，不太好找到。”
“扔了？”
木秋惊讶扬眉，顺手裹上一件夹棉的浅绿色披风，推门出去，“虽然没必要，但随他吧。”
“直接上门，不一定能见到陆娘子。”
清玻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建议道，“要不我先替真人下一份拜帖或请帖，等相府那边有了回信，我们再过去？”
“没事，我自有办法。”
木秋直言拒绝，并嘱咐道，“你不用跟着我，我确认完就会回来，不会使你为难。”
清玻仿佛听不懂木秋的明示，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木秋，“真人不熟悉京城，要是迷路了，或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还是让奴跟着吧，奴不会妨碍真人的。”
“不需要。”
木秋言简意赅道，随后默默加快脚步，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系统，出来一下，有事找。你不出来，我就去犯|法，触发警|报。”
“系统，你也不想我们的任务失败吧？”
木秋懒洋洋道，看起来胜券在握，其实根本没多少胜算，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系统在乎任务的深层原因。
等待系统上线的时候，木秋回头，叹了口气，“别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清玻没回话，却仍旧紧跟着她，分毫不让。
木秋有些烦了，为什么连清玻都是这样呢？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连同一个屋檐下的小姑娘都不能相信？
迷雾一样的世界本就使她忧烦已久，即使她尽量不去深思，压抑着面对陌生世界的惶恐和害怕，但终究难以装作无事发生——那些恐惧、厌烦和忐忑，都是真实存在的，不会因为她假装看不见就会消失。
“非要我把话挑明，你才能听到我在说话吗？”
木秋停下脚步，按住清玻的肩膀，几乎和她脸贴着脸，小声说，“我知道你们都有秘密，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师兄为什么把你安插到我身边，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有武功，更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们做什么都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外来的客人，没什么好失去的。但是，我再说一遍，陆繁花能不能找到刘乐，找到后会不会帮他翻案，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出去找她，你别跟着我，别打扰我，我会赶在晚饭前回来。”
木秋后退半步，紧盯着神情复杂的小姑娘问，“你听懂了吗？”
“真人，我……我可……”
“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会装作不知道，那不重要，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木秋说，语速极快，“我不在意这些，现在，回秋桐苑去，等我回来。师兄问我，你就实话实说，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我能活着就行。”
明明就很在意……
清玻想，低眉敛目，不敢再看木秋的眼睛。
她是楼鹤川捡来的孩子里最厉害的，暗卫队里唯一一个不一编号命名的成员。
她十二岁就出师了，能潜入宫廷深处杀人取货，她见过的暗卫或刺客里，没人比得过她。
她曾疑惑为何队里只有她无事可做，甚至感到委屈，被楼一派到秋桐苑，将要照顾一个娇滴滴的女道士时，这种愤懑达到了顶峰，但当她站在永兴坊拐角处，看见真人的第一眼，这些情绪，就像烈日下的春雪，迅速地消融了，且不留痕迹。
她很喜欢真人，喜欢到，她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她的天赋和功夫，她日复一日的练习和等待，都是为了某一天，可以保护真人，或者，她自己。
可现在，她把一切都搞砸了，真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并且不会再相信她，还有主子。
像是被人在心口捅了一刀，疼得发堵，清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是被当做暗卫养大的，并不是真的，口齿伶俐的丫鬟。
“我知道了，”清玻听见自己在说话，像在墙的另一面说话一样，模模糊糊的，“真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冻着了，不要走不认识的路，如果迷路了，可以找人问话。对了，这勉强算是国师府的信物，认识的人应该挺多的……”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真人好像叹了口气？
“明明自己也是小孩，别想太多，我没有生你的气。”
真人走了，她刚才是不是在安慰我？
可她没有揉我的脸，也没有揉我的头发，那真人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出于好心在哄我？
清玻想不通，等木秋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等等，真人下午不是和主子约好了去花园吗？
这她要怎么解释啊！
…………
……
木秋不知道清玻的反应，她确实不像嘴里说的那么毫不在乎，但也没有太在意，说到底，她认识清玻，或是这世界里的其他任何人的时间都不长，别人有秘密瞒着她，不能彼此交心很正常。
她刚接触一种新植物，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呢。
人可比植物复杂多了，相处起来也更困难，更费力。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样活得浑浑噩噩，整日追逐些虚幻的东西，却总是三分钟热度，所以，还是专注任务，好好养花吧。
木秋想，又唤了系统两声。
“维和系统100号，最后唤你一遍，你再不上线，我就去用男二的名义给女主写情书！”
[不是，木秋你有病吧！]
系统姗姗来迟，上来就逮着木秋一顿输出。
[我不是说了最近很忙，没事儿别找我吗？报告出了我会和你说的。]
“有事啊，”木秋一脸无辜，“我怀疑剧情又脱纲了！女主到现在还没找到刘乐，她拿什么给男主在老皇帝面前刷脸啊，男主现在明面上还是最烂的、最不受宠的皇子吧？”
[你听谁说的没找到？人家证据都已经交上去了，有bug仪器会报警的，等着你发现，黄花菜都凉了。]
“哦哦，已经找到了啊，那就好。”
木秋长出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预料中的好结果，还是让她心头一轻。
“你在帮我看看女主现在在干嘛呗？”
[你突然关心女主干什么？]
系统问，当即警觉起来，气急败坏地驳回。
[不行不行不行，你是不是还想着那群炮灰？我告诉过你八百遍了，不能妄图改变剧情，你还想让我救你几回？你还有几条命能耗？我看你是真的想死啊！]
“不是改变，剧情里没写商队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木秋沉静有力地回应，“我只是希望，能帮上一点点忙，只是一点点而已。”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绝对会继续后悔下去，你觉得一个背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的人，每晚都噩梦缠身的人，有能量去攻略另一个人，让男二爱上她吗？”
[你少威胁我……真的是，我服了你了。]
系统哔哔赖赖半天，最后还是给木秋发了女主和刘乐的定位。
[不许崩人设，不许更改剧情，不许剧透，当然这点你也做不到。爱找谁找谁去，别烦我了。]
“收到，保证遵守规则。”
木秋笑眯眯行了个敬手礼，打蛇随棍上，要求道，“还有上次的攻略手册呢，你说有空整理了发我。”
[挪，发了。最近别烦我了，还有，盯紧男二，好好做任务。]
系统再次重复道，而后迅速下线不见。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木秋懒得再管系统的动向，当即按着定位的指引，向女主陆繁花的方向走去。
女主和刘乐的定位离得不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顺道看一下他的现状，他可能还不知道商队的事情吧……
想到这儿，木秋的心情又沉重了些，勉强清醒的脑袋也跟被人捶了一拳一样，又开始晕乎乎的犯困了。
还有点疼，估计是太缺觉了。
木秋慢吞吞往前走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就蹲在地上，靠着巷子的墙闭眼舒缓。
过了片刻，她刚感觉太阳穴的肿胀感弱了点，就听到前方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似乎还挺激烈的。
木秋抬头，看了眼正当空的冬日暖阳，突然想到，男二是不是给她算过卦来着？
说什么，她最近出门，易有血光之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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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纠结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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