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
清晨七点,刺耳的铃声准时响起,窗帘自动卷起,明媚阳光一点点洒进了昏暗的病房。
纪绫被吵得眉头紧锁,烦躁地睁开双眼,淡色瞳孔中倒映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门口绿光一闪,传来认证成功的滴滴声。随着房门滑开的机械声,一个棕发女护士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纪小姐。”见她仍躺在床上,棕发护士将托盘放在小圆桌上,轻声催促她,“别耽误时间,请快点起床吃饭。”
她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向窗边的餐椅走去。托盘里一如既往地盛着两块夹着糜状物的三明治和一杯清水,她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味道也是一如既往地恶心。
棕发护士立在床边,低头查看床头大大小小的仪器表盘。纪绫侧坐在餐椅上,清透双瞳紧盯着护士的一举一动。
“纪小姐。”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棕发护士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纪东先生会在半小时后前来看望您,请尽快做好准备。”
说着,她迅速完成了数据记录,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纪东?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眼睁睁看着那扇厚重房门再次闭合,纪绫本就不美好的心情又被添上了一份阴郁。她勉强将剩下的三明治塞进胃里,来到角落的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盯着镜子拧起眉毛——镜中映出的女孩套着松垮的病号服,黑发及腰,面色苍白,怎么看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
纪绫被软禁在这个房间,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她在这个房间醒来,失去了所有与自己相关的记忆,连“纪绫”这个名字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万幸的是,她没有忘记语言与文字,还保留着与人交流的能力与最基本的常识。
那个名叫塞拉斯的主治医师告诉她,她在上学途中遭遇了非常严重的交通事故,在剧烈撞击下失去了记忆。她母亲早逝,父亲工作繁忙抽不开身,无暇照顾她,于是将她送到这个私立医院疗养,由专业团队负责看护。
但即便是如今白纸一张的纪绫,经过这三十天的软禁,也能分辨出这番话中重重的疑点——名义上是疗养,实则囚禁,她不能外出,成日只能待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发呆;几个为她送饭的护士都避她如蛇蝎,从不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唯一愿意与她交流的只有主治医师塞拉斯;房间四角都安装着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地监视着这个房间,不给她留一点**。
她也曾尝试过逃走,但大门只有经过登记的访客才能出入,窗户也封得很严密。门外守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只要她靠近大门,黑洞洞的枪口就会立刻抬起,锁定在她身上——他们的手指都紧压着扳机,随时可能开枪。
纪绫死死盯着镜子,心中疑虑的火焰越烧越旺。
她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事,竟然会让身边人忌惮至此……他们该不会打算就这样将她软禁一辈子吧?
一室的安静中,门口处的滴滴声变得格外突出——那扇门又一次打开了。
纪绫烦躁地扭头望去——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瘦削的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色蜡黄,两颊凹陷,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纪绫冷漠的视线下不安地搓了搓手,“小绫,我太忙了,所以一直没能来看你……对不起。”
“……”纪绫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听说你失忆了,这实在是……太令人悲伤了。”他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哽咽得情真意切,却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恰恰相反,他的背脊几乎紧贴着与外界相连的那扇门,“你母亲去得早,我们父女俩一直相依为命……”
“闭嘴。”纪绫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在说谎。”
“啊?”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瘦削男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面色青白。
从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他的心率便以极快的速度上升,瞳孔放大,体态也不自然地蜷缩着——他在恐惧,而这并不是一个父亲见到久别重逢的女儿时应有的情绪。
“滚出去。”烦透了这种被所有人欺骗的无聊日子,纪绫没再搭理那个手足无措的瘦削男人,抬头直视着房间角落的摄像头,牵起唇角挑衅,“太无趣了,你们找演员时能不能再多用点心?”
摄像头沉默地与她对视了两秒,紧接着,门打开了。瘦削男人失去借力点,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接着便手脚并用地逃了出去。
在门再次合上之前,她朝外面大喊:“塞拉斯呢?让他来见我!”
“……晚饭前他会来的。”棕发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后,纪绫泄了气,沮丧地将自己摔在了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发呆,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与恐慌。
她没有记忆,没有力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际关系,甚至连这群人的身份和她被囚禁的原因都不清楚……虽然很不甘心,但她现在拿这些家伙毫无办法。
刚刚那样如同撕破脸一样的行为显然是不明智的——如果他们真的被她的反抗激怒,决定将她杀掉,她也只能束手就擒。但与其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囚禁一辈子,她宁愿死在枪口之下。
纪绫微微转了转眼珠,望向床边那扇大窗户——玻璃外面,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小公园。
今天天气不错,公园里有不少小孩子兴高采烈地玩耍着,还有两条毛发旺盛的大白狗,正在无声地张大嘴巴互相追逐。
她试过贴着玻璃向外求助,但遗憾的是,这是一面单向观测玻璃,隔音性能非常优良,无论她怎样高声呼喊,外面的人们总是毫无所觉。
盯着小公园里的景色出了会儿神,纪绫冷静下来,恶狠狠地磨起了后槽牙。
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从塞拉斯口中套出点东西来——这样的生活她过不下去了!
然而,直到病房熄灯,她不得不上床睡觉的时候,塞拉斯也没有出现。为她送晚饭的棕发护士说他今晚有急事,抽不开身,所以没办法过来。
这样的事还从未发生过。
纪绫把被子拉过头顶,蜷缩身体侧躺着,皱眉思考。
从她醒来的那一天起,无论她是否愿意,塞拉斯每天都会在晚饭时间前来到病房,与她交谈片刻。用塞拉斯的话来说,那是他作为主治医师的职责,他有必要定期评估她的心理状态,然而,今天他却失约了……也许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这对纪绫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塞拉斯是她唯一的情报来源,他越是焦头烂额,展露给纪绫的破绽也就越多。
于是,纪绫又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新乐子——在被窝里卯足了劲儿诅咒塞拉斯。
从出门被雷劈到路上被车撞飞,就在她用尽了脑中恶毒的想法,恨不得让那个金发混蛋原地暴毙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她一下子警觉起来,轻手轻脚地拉下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窗帘。
哪来的声音?这窗户不是隔音的吗?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但那碰撞声却像从未存在过似的,突然消失了。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跳动声。
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坐起身来,正准备去窗边仔细查看,窗帘却突然自动卷了起来,玻璃表面光芒大作,一阵波动后,整扇窗自下而上地收进了天花板。
窗户开了?!
她惊愕地睁大双眼,不止是为了突然打开的窗户,更是因为窗台外侧出现了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年轻男人。
强风从大开的窗洞中吹进来,将来人的漆黑衣角掀得猎猎作响——他背对着一轮弯月,一头黑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一点儿不显得狼狈;虽是典型的东方长相,瞳孔却是深绿色的,宛如通透的翡翠。
他半跪在狭窄的窗台上,低头从窗台边缘卸下了两个银色钩爪,刚刚的碰撞声想必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风从她空荡的袖管与领口中穿过,带来一阵冷意。她打了个寒战,将棉被裹紧了些,双眼紧盯着那个黑头发的可疑男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连我也忘了?”他轻巧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双绿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纪绫,“记忆被删除得很彻底啊。”
他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的长靴看起来非常沉重,接触地板时却没有发出声音,宛如一只矫健的黑豹。
“你认识我?”纪绫狐疑地问。
绿眼男人没有回答她——他绕到了床的另一侧,从口袋里捏出一枚小巧的芯片,塞入了床头桶状仪器的凹槽中。
纪绫瞄了一眼大开着的窗洞,再三犹豫后,终究没能抵抗自由的诱惑——她咬了咬牙,迅速甩开被子,向窗框扑去。
这样的机会不常有,那些人想必很快就会从监控画面发现这里的异状……但只要在那之前翻出窗户,从那个小公园逃走,她就自由了!
——然而,就在她艰难地爬上窗台,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那一刹那,她的动作僵住了,脊背上缓缓爬上了一股麻意。
“……啊?”
窗外并没有什么公园,前方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浓黑画布。
她用力按着窗框,不甘心地左右扫视片刻,又低头朝下方望了一眼——这次倒是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但那惊悚的高度顿时让她喘息着退回了房间里。
“怎么会这样……”她跌坐在地板上,茫然地喃喃自语,几乎要被绝望击垮。
“那不是普通玻璃,而是电子显示屏,映出的景象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假象。”绿眼男人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光屏,他单手在上面快速点击,看起来非常忙碌,“别担心,我就是来救你的,不过今天只是做些准备,明天再带你出去……呃,你会乖乖地跟我走,对吧?”
“我不相信你。”纪绫勉强缓过神来,抬头盯着绿眼男人,指了指房间四角的摄像头,“再说了,你要怎么对付这些监控?说不定下一秒你就会被冲进来的警卫射成筛子。”
绿眼男人轻蔑地笑了笑:“我既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们现在只能从监控画面里看到你呼呼大睡的样子。但床头这台监控器被改造过,独立于监控网络之外,只能面对面花时间破解,没有它的话,我今晚就能把你带走……那个金发混球到底给它做了多少层防护?!”
注意到纪绫依然充斥着警惕的目光,他无奈地摇摇头:“有提防之心是好事,但你现在别无选择,不跟我走的话,就只能待在这里任人宰割。”
“……你到底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纪绫咬牙。
“我叫楚青临。至于和你的关系……”
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投向仍坐在地上的纪绫,唇边牵起一个揶揄的笑——
“你曾经称我为‘父亲大人’呢。”
“……”
纪绫瞪大双眼,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头。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做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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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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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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