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找尸体?”
此话一出,蔡杏儿的脸色却顿时变得惨白起来。她显然并不愿意再去面对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场面,满脸惊恐地抗拒道:“我……我吗?不行!不行!不行!”
蔡杏儿当即摇头如同拨浪鼓,三联否决。
到底是普通人,更何况又是第二次被卷进来,精神怎么也会受不了。
看着蔡杏儿脸上破碎的惊恐,陆宴麻烦地吸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只好道:“读过《魇兽意识海相关避难指南》吗?”
没想到陆宴忽然提到这个,蔡杏儿怔了半分,好一会儿才从惊恐的思绪中抓住一点陆宴所说的头绪来,当即拼命点头,仓促道:“我知道……但是我试过了,我想找‘安全屋’……但是迷路了……”这种迷宫的环境,总不是那么容易好找的。
听蔡杏儿的描述,陆宴倒是并不在意,反而点了点头,道:“行,那你现在是还想继续自己去找‘安全屋’,还是带我们去找尸体?”
“……”
蔡杏儿眼睛里的抗拒简直要溢出来,她匪夷所思地面对着陆宴的两个选项,半晌,那颤抖的嘴唇也没有给出回答。
“快点,别耽误时间!”陆宴呲了呲牙,隐隐作痛的脑袋让他没有什么好脾气。
然而蔡杏儿还是没有给出除了惊恐外的任何反应。
“白熵!”陆宴烦躁地倒吸一口气,“给她分析一下!”
“蔡小姐”,白熵应声,开口的声音却显得更加礼貌,仿生人帮她分析起来,道:“魇兽的意识海情况未定,您如果独自留下来,恐怕您的生命安全悉数将降低到36%,对您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
蔡杏儿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毕竟没有人想要直面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
“听见了吗?想好了吗?”陆宴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想,想好了……”几乎是本着求生的本能,蔡杏儿连连点头,身体却不自觉地往白熵的身边靠过去,并像是寻求安全一般,两条手臂如同树袋熊一般紧紧抱住了白熵的一条手臂,道:“那,那我带你们过去。”
她双眼依旧惊恐,却显然不会放开白熵了。
白熵对普通人类的依靠无知无觉,只有陆宴看着眼前这出乎意料出现的情况,莫名觉得有些辣眼睛,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白熵的白西装都被抓出了令人心烦意乱的褶皱。
眼不见心不烦,陆宴沉闷一声,干脆揉了揉眉心不再去看。可惜他的精神波动逃不过白熵的数据监测,尽职尽责的仿生向导反而抬起眼睛看着他,询问道:“陆先生,您的精神状态波动较大,是否需要先进行疏导再去检查尸体?”
直面尸体恐怕会造成更多的精神波动,白熵是这样分析的。
可这根本就不是精神疏导的问题,陆宴觉得自己的心里莫名酸酸的,解释不清便也放弃了跟仿生人争辩的兴趣,转而向蔡杏儿催促了一声,忍着发紧的喉头道:“先去尸体那边再说”。
惶恐的女孩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只能诚惶诚恐地指向三面灌木墙后。
陆宴当即往那边走去。那同样是迷宫的一处缺口,高耸的灌木墙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可在靠近的过程中,哨兵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零星的血腥味。
白熵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有蔡杏儿缩着脖子,妄图缓慢又小心地靠近那令她恐惧的地方。
缺口之后,同样是迷宫的一处死胡同。悬挂在尽头的巨大镜面上,不知怎么落了一块鲜红的血迹,反照三个人的身影都像是染血了一般鲜红。
镜面之下的地上,横躺着一具扭曲的尸体。
他躺在阴影与余晖的交界处,折断的骨头似乎凝固了他生前最后的挣扎。
鲜血染红了草地,是他生命终结的花。
陆宴见惯了尸体,而白熵对尸体没有感觉,只有可怜的蔡杏儿,再度看到这令人晕眩的场面,她当即忍受不住了,一把松开了拽着白熵的手,哆哆嗦嗦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崩溃的普通人成为聒噪的背景音,陆宴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尸体上。他围着尸体缓缓走了一圈,而白熵已经从应急包中拿出手套带着,毫不在意地蹲在尸体的身边,任由鲜血将鞋底染成红色。
那真是不干净的红色,说不定会弄脏白熵的西装。
莫名的,陆宴觉得白熵不应该染上血腥气。
陆宴斜了一眼,压下了心中的不爽。
白熵没有注意到陆宴的视线,他已经检查了起来,道:“死者为成年男性,根据牙齿推测年龄应在20-25岁左右。尸体呈俯卧位,面部多发性骨折,双上肢及双下肢关节部位反折。尸体周围地面见泊状血泊,衣物浸透,体表附着血凝块。”电子数据在白熵的眼底滑动,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他就已经将眼前的尸体分析了大概。
陆宴并没有打断他的分析,也没有对他的结论做出反驳,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半晌,见到白熵的手指在死者的身上虔诚而尊重地摸索出了什么新的发现。
“死者的身份证。”白熵拿出那染血的证件,“高俊,xx年生人,今年23岁。”
同白熵的分析没有出入。
陆宴将那身份证接过来,并不美观的证件照,却还是比这扭曲的尸体好看更多。
没有对人死灯灭做什么评价,陆宴将死者的身份证收好,看着还在验尸的白熵,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白熵没有回话,他正翻看着死者的眼睛,数据计算在他的眼底流动。不过很快,他似乎有了令人困惑的发现。
“很奇怪。”白熵显然有些无法分析状况了,“推测死者已死亡1-2小时,但死者的眼部依旧有光照反应,瞳孔扩散状态不明显,推测依然存在轻微精神波动。”
人类都有精神波动,但精神波动并不属于死者。白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刻无法理解的现象让他看向比他更有经验的陆宴。
在错开的视线下,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手指莫名动了动。
不过是一瞬间的微小异变,又怎么能逃过陆宴的眼睛。敏锐的哨兵瞳孔一缩,在尸变发生前的瞬间,一把将白熵从尸体身边拉扯了过来。
“啊啊啊啊!!!”
蔡杏儿惊恐的大叫声打碎了周遭的死寂,扭曲的尸体不再做无辜的伪装,当即如同弹跳一般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年轻的面庞变成狰狞的怪口,满口流血地冲陆宴咬了过去。
“混账东西,这玩意在伪装!”陆宴顿时看穿了尸体的行为逻辑,“说不定它想借此吸引猎物!”
猎物,魇兽意识海里的猎物,不就是人类本身吗?!
蔡杏儿捂着嘴只觉得一阵后怕,她根本不敢想,如果十几分钟之前,自己好奇地来探查尸体的状况,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尸体。
陆宴自然不会有蔡杏儿的感想,面对那逼到面前的血盆巨口,陆宴抬起的手中猛地喷出一道火焰。
倏然间,这团炽热的烈焰便在尸体的口中爆燃起来。尸体备受刺激,当即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声,被逼退的两步正好给了陆宴喘息的时间。
“一边呆着去,别碍事!”
陆宴一把将身后的白熵推开了,过大的力气推得白熵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却又在站稳脚跟的瞬间想要重新冲上前去,道:“陆先生!您现在的精神状态不佳,强行使用精神体可能会导致精神图景的碎裂程度……!”
更坏的情况呼之欲出,白熵双眼聚焦的时候,却见陆宴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幻化出一只如枪似箭的火凤。
尸体扑灭了口中的火焰,却也意识到自己不是陆宴的对手,当即调转方向,鹰一样向惊恐万分的蔡杏儿扑了过去。
可怜蔡杏儿已经完全傻在了原地,居是连逃跑似乎都忘记了。
白熵急忙往蔡杏儿的方向奔去,不过下一秒,火凤炽热的尾羽便卷过了沸腾的空气,将意图袭击蔡杏儿的怪物半路截住。
然而怪物是截住了,火凤失控的火焰却堪堪扫过蔡杏儿的面前。僵硬中的女孩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仓促低叫一声,慌张后退了两步,才免于被火凤燎到。
“老子不要你管!”
陆宴并未在意自己失控的火凤差点对蔡杏儿造成伤害,他的脸上看不见惧色,甚至于他的眼底都像是被火焰灼烧成了疯狂的红色,他脸上的表情不见痛苦,反而像是一种张扬的享受,面对着冲过来的怪物,他扬起头来,露出一抹肆意又解脱似的笑。
下一秒,如同离弦之箭般的火凤啸叫一声,一发炽热的火箭自怪物的口中穿过,狠狠将它扭曲的身体刺穿在死胡同尽头那面巨大的镜面之上。
一声清脆的炸裂声随即传来,原本完好无损的镜面亦被火凤刺穿出崩裂的破洞。漆黑的裂纹瞬间如同冰花一般在镜面上蔓延而下,将眼前的景象平行分割成无数的成像,却又保持着完整性,没有完全从墙上崩裂下来。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白熵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电子数据所构造的精神图景里似乎第一次有了澎湃的迹象。
尸块在火焰的灼烧下四分五裂,再也不会产生威胁地跌落下来,只留下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焦黑和屡屡青烟。
余晖似乎也被这火凤震慑,瑟缩地沉下了它的光辉,自然的光源逐渐昏暗下来。威胁解除的寂静里,陆宴却一直在那里站着,直到白熵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陆先生?”
对方高大的身影似乎才被唤醒了一般,摇晃了两下,随即向一边倒去。
“陆先生!”
白熵心中顿时叫了一声不妙,仿生人对逻辑遵守的本能让他赶忙奔向自己的使用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陆宴摇摇欲坠的身体。
可惜他的个头太高大了,人又壮实得像头熊,白熵猛然一接,像是接住了块石头似的,砸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陆先生!陆先生!”然而他来不及去想其他的事情,此刻陆宴的脸色并不好。
他紧紧闭着双目,浑身绷紧,额头虚汗,脸色和嘴唇都像是失血一般惨白。
“精神图景破碎程度加剧至84%,精神体涣散加剧!他现在必须马上进行精神疏导!”危险的代码在白熵的眼底警报,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然而已经反应过来的蔡杏儿却猛地扑了过来,拼命拉扯着白熵似乎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白,白先生!白先生!快点走啊白先生!那镜子有问题!”女孩焦急又惊恐地指向那面已经破碎的镜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惊恐的东西。而下一秒,镜子崩碎的细小声音,也终于传入了白熵的耳朵。
分析呈现的异常精神波动所带来的警报声在白熵的数据库中响亮,仿生人似乎也能感知到皮肤上微小的战栗,这让他不由看向碎裂镜子的方向。
残阳已不那么深刻,降临的昏暗中,镜子仿佛变成了模糊的雾气,亦如他们刚刚来到这个意识海所遇到的浓雾一样。它让人看不清前路,让人迷失方向。
镜子的本体已经看不清了,镜面崩裂的声音却从那之后淅淅索索的传来,似乎有什么正在里面剥离,就在白熵的眼皮子底下,一截苍白的手臂,从浓雾笼罩的镜面上缓缓伸了出来。
它很像是人类的手,却畸形地生长出七根手指。
白熵甚至能看到它们泛着青紫,如同死人一般的指甲,以及膨胀扭曲的指关节。
蔡杏儿死死捂着嘴巴,却不能阻挡惊叫声漏出来。
白熵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的怪异,疯狂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的他,怀抱着毫无知觉的陆宴没有放开。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如同挨了烫一般,簌簌落下一层雪一般的白皮,受伤地瑟缩回雾气里。
白熵眼中的数据洪流顿时捕捉到了这份别样的异常,代码快速的分析之下,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
夕阳已经落到了灌木墙之下,留着最后一点尾巴的光芒,正好落在镜面之上的浓雾里。
是光?
像是要验证什么一般,白熵猛地翻出手机来,毫不犹豫地打开上面的手电筒,将这束强光对准了雾气弥漫的镜面。
弥散的雾气背面,传来几声古怪又痛苦的呻吟声。雾气似乎都因为这份痛苦而搅动了,如同惊恐的游鱼似的,妄图从那些碎裂的裂缝中重新钻回镜子里面去。
诡异的情况无法理解,蔡杏儿看着眼前的变化,惊恐地屏气凝神。然而充分的证据和实践已经让白熵分析出了结果,仿生身体启动的应急状态,让他迅速架着昏厥的陆宴站了起来。
“是光!它们怕光!”白熵马上让蔡杏儿跟上来,“打开手机手电筒,保持一定的光亮,趁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我们必须在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找到‘安全屋’!”
这是现在最有可能保障他们安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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