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南闭上双眼，任由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为首的孩童见祈南毫无反应，不由失望的撇撇嘴：“没意思，我们走，别理这个怪胎了。”
后边的孩子惊愕：“老大，今天就这样了？”
那被叫作老大的小胖子不屑拍了拍祈南的脸：“你看看这家伙，长得跟女孩似的，脑子又傻，别传出去说咱们欺负弱智。”
不论他们如何取笑羞辱，祈南始终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他就那样垂下眼睫，露出纤细的脖颈，如同一头温顺的小鹿。
没有人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有着怎样汹涌的波涛。
祈南脸色苍白，将眼睛藏于额发下，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两只眼睛竟盛着不同的情绪。一只眼睛充满恶意调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另一只眼睛仓惶着祈求：“别出来。”
“为什么？”恶魔低语着，“他们这样欺负你，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我讨厌他们，但我更讨厌你！”祈南在心里大喊。
另一个‘他’显然没把他的抗议当回事，在又一次被行径恶劣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时，‘他’终于爆发了。
祈南被困在身体里，眼睁睁看着‘他’拧起霸凌者的后颈就往墙上撞，鲜血一下涌出，原本嚣张跋扈的少年连连求饶，‘他’充耳不闻。
“停下！快停下！他会死的！”
没有人能听见祈南焦急的呼喊。
直到他声音中带上哭腔，‘他’终于停下动作：“今日我心情好，放他一马。但你放走了他，他却不会放过你。”
祈南拼命摇头：“我不怕！”
于是‘他’收了手，然后在第二天，少年的父亲找上门，大肆宣扬他是个怪物。
祈南就这样经历了第一次转学。
小小的他看着母亲弯下腰道歉，原本应该充满怒火的内心却冰凉一片。他看着躲在父亲身后的少年们对方眼神躲闪，只字不提谁先动手的事实。
“你想杀了他吗？我可以帮你。”恶魔低声轻语。
祈南没有回答，然而那天之后，他开始沉默寡言。母亲对此担心不已，祈南始终不愿说出缘由。
‘他’说：“如果你没办法保护自己，我就替你杀光他们。胆小一点也没关系，小可怜，我会永远保护你。”
于是祈南学着长出坚硬的外壳，将妄图伤害他的人远远抵挡在外，也隔绝了‘他’想出来的念想。
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失控放出’他‘。当怪物口器夺面而来，距离近到祈南甚至能看清那些蠕动的吸盘时，身体深处涌上的禁锢感让他暗道不好。
’他‘要出来了！
祈南想张口呼喊沈湘，却发现说出口的话语已被代替：“别紧张，我在这儿呢。”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躲过了怪物第一次攻击。
“兄台，你长得真恶心，简直是我见过最丑的人了。”’他‘真心实意嫌弃道。
怪物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发出愤怒的嘶吼，又要扑上来用口器鞭笞’他‘。
“你可真是个坏孩子。”’他‘有些无奈的笑着，“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旁人只见’祈南‘脱下校服外套打成一个结，狠狠缠住那怪物的口器，精美匕首划过空中闪耀出亮光，’祈南‘面无表情手起刀落，狠狠切掉了这只怪物的口器！
受到重创，怪物口中污黑的血液伴着凄厉惨叫溢出，’祈南‘毫不犹豫，又是反手一刀捅进了怪物脖颈，’他‘一脚将怪物撂倒，脸上十分遗憾：“如果是剑就能把你钉在地上教训了。”
原本跑过来想救人的俞缘被这变故惊到了：“你还有这一手？”
’祈南‘拔出刀，又狠狠踩了一脚不知死活的怪物，露出微笑：“我比较低调。”
’他‘抬起头巡视四周：“刚才推我的人呢？”
“别找了。”沈湘紧紧盯着他：“人已经跑了。”
“可惜了。”’祈南‘叹道。
沈湘拧眉，’他‘摸了摸她的头：“别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愁大苦深的表情，小姑娘要多笑笑。”
“行了，他在催我回去了。”说完，’祈南‘原地愣了会，随即又很快有了反应。
沈湘立刻拽住他：“你怎么样？”
“我没事。”祈南语气中也带着些不解，“他杀了那只怪物。”
“他还想杀那个逃走的学生，可惜那家伙溜的太快了，要不然我也要给他一脚。”
“没事。”祈南看向俞缘：“找到安全地带了吗？”
俞缘点点头，又迟疑道：“不过，地点有些奇怪…”
“在哪？”
“操场。”
“你别这样看我。”俞缘摊了摊手：“真的是露天操场，我们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有几百号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怪物不敢进入操场内。大家现在都躲在操场里休息。”
“我们去看看。”祈南一行人快步赶去，果然见操场上挤满乌泱泱的人群，操场外围，四五只怪物焦急的在原地踱步。
他们似乎很焦虑，明明非常渴求进入操场里填饱肚子，却又好像畏惧着什么迟迟不敢行动。
祈南他们找准时机溜进了人群中，他仔细观察这块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很快他发现了端倪，操场草皮上泛着点点金光，寻常人很难注意到。
这些金光不像发光体，反而像颜料掉漆，祈南看着它们总觉得格外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很快他在脑海中找到了答案，白旭衣服上的经文！
说起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祈南自从走廊那一面后，竟没有在学校中见过白旭的身影。按理说，一个有翅膀的人应该格外显眼才对。
人群中，有老师出面主持大局：“十个人为一组，原地休息，每个人轮流站岗。”毕竟现在虽然看上去安全了，但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祈南他们自动组成了一组，连带着先前同他呛过声的陆一。
沈湘主动提议自己先守夜，让祈南他们休息。
就在这样伴着怪物低鸣的夜色中，祈南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一片虚无，什么启示录什么世界末日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是被一道刺眼白光唤醒的。祈南睁开眼，恍惚间他以为已是白昼。
然而月亮还好好挂在天空上，半空中，白旭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洞，他羽翼飞扬，抬手间便将一只怪物扔了进去。
“你醒了。”白旭垂眸看了他一眼。
祈南没有接话，只是询问：“你在做什么？”
“送罪徒回到它们该回的地方去。”
祈南发了一会儿呆：“为什么只有我醒了？”
“其他人看不见力量之源。”白旭提醒他，“你是先知，所以能感应到。”
“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力量？我也没有翅膀。”
白旭的表情有些微妙：“神使的力量不同，需要自己去摸索，只是力量之源是共同的，这便于神使之间感应对方的状态。至于翅膀，我说过了我是加百列。”
“你的意思是，你是作为天使出生的，加百列是你本身，而不是身份？”
“可以这么理解。”白旭又补充道：“其实神使都是出生既定的，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此前从未感应到你身上的力量之源。”
祈南将启示录的事情说了一遍，白旭露出点了然：“你的力量被人封印了，那本书是你力量开关的钥匙。”
“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旭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靠你自己找了。不过你的力量被封印了确实是个大麻烦，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你是早就知道我是先知了么？”
白旭笑了：“审判日开启前，我也只是个普通三好青年，有接受教育的权力吧，祈同学。”
祈南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似乎是在后悔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很快，他又想到什么：“审判日是什么？你为什么管怪物叫罪徒？你刚刚是要把他们扔到哪里去？”
“祈同学，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十万个为什么？”白旭有些不耐烦了，“等你去了方舟，会有人告诉你的。”
这次祈南还没开口，白旭已经抢先打断了他：“别问我方舟是什么。方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早就到。”
“不是。”祈南缓缓提醒：“我是想告诉你，大家醒了。”
白旭猛然低头，果然见不少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白旭动作一顿，装作无事发生，他自顾自扔完了剩下的怪物，随即收起翅膀落在了祈南身边。
“那边还有几只漏网之鱼。”祈南指了指教学楼。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抓？”
白旭怒了：“我是天使又不是驴！抓一晚上了，我就不能休息会儿么？”
祈南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不好意思，那你快休息吧，一会儿再去抓。我给你盯着它们的行踪，保证不让他们逃脱。”
白旭盯着祈南看了会，缓缓叹了口气。
远处，山巅。
邬月叉着腰：“喂，我说冰块脸你没带错路吧？怎么感觉越走越远了？”
冥渊看了看地图：“翻过去就到了。”
“你不会在骗我吧？为了报复上次我在你营养液里加炼乳的事。”
冥渊眼也不抬：“我没你那么无聊。”
身后却没有传来反驳声音，冥渊一顿，转过身看去，只见邬月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怎么了？”
“你看白旭在群里发的。”邬月将手机递了过去，绿底黑字就那样展露在冥渊眼前：
“同志们，好消息，我找到了先知。坏消息，我们的先知可能是个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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