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张照片,季燃越发觉得坐立难安。
那张照片上,祁执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用极暧昧的姿势环抱着自己。
所以,祁执本来应该拥抱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另一个女生。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生。
与此同时,何慕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
少女举起两本纪念册,朝着季燃和祁执喊道:“你们来看一下,我找到新线索了!”
她手里,一本纪念册是自己的,扉页写着何慕的名字。
第二本是李龙的纪念册。
“我们班一共25个人,我是第14个。”何慕解释道,“按照名字排序的话,我之后应该是李龙,也就是15号,但你们看这两本纪念册。”
扉页上,属于学号的部分被遮盖,又被何羡一点点撕掉了表层遮盖的墨水。
纸张的纤维因此变得薄弱,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洇入纸张的墨水痕迹。
14,16,两个学号之间差了一个人。
季燃看着空缺的数字,思考起来:“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学号是15,名字可能是H、J、K、L开头的任何一个?”
何慕摇头:“不,我猜只能是H,我们长得几乎一样,基本可以判断她应该和我有血缘关系。”
死去的人,或许是何慕的姐姐,也或许是何慕的妹妹。
季燃不知道此刻应该跟何慕说什么,随后突然想起了游戏给西莱斯特和其他人的设定。
在自己的星球上,是作家的吴泽月到了这里成了文学社社员。
是弓箭手的西莱斯特,成了弓道社的最后一个社员。
呼吸系统发达的林,吹起了长笛。
那么或许,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何慕身上。
“冒昧问一下,你有姐妹吗?”季燃抬头看了看何慕,又低下了头。
如果何慕有的话,那很可能和游戏里的情况一下,她的姐妹已经死于非命,自己此刻问这样的问题,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沉默片刻后,何慕缓缓开口:“我的确有过一个姐姐,她叫何羡,很抱歉,因为触及我个人的往事,所以之前没有提及。”
她的回答让季燃楞了一下。
祁执却像是早已将意料到一样,平静地走到王子钊身边:“让大家回去休息,把灯黑掉的人留下。”
王子钊为难地看了眼祁执,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祁执生气:“哥,大哥,不是我不想配合你,是这游戏它已经设置好了时间表,我也不敢乱来啊!”
“时间表上,今天下午和晚上要做什么?”祁执问。
王子钊哆哆嗦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团得皱巴巴的纸,结巴着念:“下午……下午是音乐会,晚上是剧场集合,具体活动我也不知道。”
祁执点了点头:“那就按活动进行。”
“同学们。”王子钊十分听话地站上小讲台,摆出一副和前一天毫无差别的孔雀模样,“今天下午两点,请大家准时移步音乐厅,欣赏同学们的怀旧演出。”
“点到名字的老同学们,现在就可以去音乐厅做准备了。”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是这次音乐厅的演出班底,需要提前去准备活动。
“吹奏部,萨克斯,野田,长笛,林,上低音号,龙鸣……”
“弦乐,小提琴,麦,大提琴,金敏琪……”
王子钊点了一串名字后,玩家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表示自己不会对应的乐器。
季燃心中奇怪的感觉也越发旺盛:“祁哥,你说,这游戏究竟是自己生成的,还是背后有什么游戏策划、DM一样的人在操控?”
怎么会每一个人都能有真实的身份。
每一个人都恰好会用这种乐器,甚至就算所在的星球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乐器,也有类似形态的乐器。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祁执冷静道,“不管怎样,我们要做的都只是活下去而已。”
季燃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最前方悬挂的表。
一点,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被叫走的人里,有林。”季燃担心道,“他头顶的灯也裂开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听见二人的对话,尤利乌斯也走了上来,同样十分担忧地看了眼演出成员们离开的方向:“你们也知道了吗,林的灯裂开了。”
季燃点了点头。
祁执看了一眼尤利乌斯,并未回答,但眼神却告诉了尤利乌斯他的答案——他们知道了,并且也知道了林可能要面临的命运。
季燃心中有些不忍,问道:“确定是他吗?”
尤利乌斯指了指林身后的影子:“你说呢?我们都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被所有人遗忘,直到死亡被发现,才会重新被想起。
季燃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尤利乌斯却朝二人伸出了手臂。
他手上,划着几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季燃指着那几道血痕问:“你在哪里受伤了吗?”
尤利乌斯摇了摇头,攥紧了拳头。
他身后,一组的野田和佐恩也走了上来,他们三人的手臂上,都有着刀刻的划痕,显然是故意为之。
“这是我们各自星球的语言。”尤利乌斯解释道,“是林的名字。”
既然会忘记,那就干脆把林的名字刻在身上,这样到时候总不会连身上写着的东西都不记得吧?
尤利乌斯说完,祁执的目光落在季燃身上。
他静静地看了季燃一会,直到尤利乌斯和他的两个伙伴纷纷离开,才收回目光。
季燃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应,小声道:“祁哥,你看我干什么,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祁执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拆信刀。
季燃看着拆信刀,下意识道:“祁哥,你又偷拿二楼餐厅东西了吧!”
祁执没理他。
拆信刀被头顶璀璨的水晶灯照耀,反射出银亮的光芒。
华灯公馆,连拆信刀都看起来异常昂贵。
祁执修长的手指握着刀,看起来轻而易举,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皮肤。
他像是享用早餐的贵族一样,丝毫看不出半点正在伤害自己的样子。
季燃看得一惊,连忙伸手去抢祁执手里的刀:“祁哥!你在干什么呢!你不疼吗!”
刀刃划破祁执手腕的皮肤,血液缓缓溢出。
他们身负诅咒,血液不再流动,这也意味着,伤口无法愈合。
微量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渗出,季燃却怎么也抢不走祁执手里的刀。
他的手是冰冷的。
祁执的手也是冰冷的,他们甚至没有办法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但那缓慢流动的血却刺痛了季燃的眼睛,他难得语气里带上了愠怒:“祁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留个标记而已。”祁执毫不犹豫地加重了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留下了一小块图案。
那是一块火苗。
和季燃的胎记不一样,这块火苗是血痕组成的,也因此,比季燃手腕上的胎记更加刺目。
季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怒道:“那你也不用这样啊!把刀给我,我也要留一个!”
他和祁执都被黑暗笼罩了。
如果要遗忘什么,那也必然是互相忘记对方。
没道理只有祁执一个人给自己留下这样深刻的血痕,而自己在这里置若罔闻。、
谁料,祁执一把抓住了季燃的手腕,另一只手转手就将拆信刀收回了口袋里:“你就不用了,我可舍不得。”
“但我也会忘记啊!”季燃气得试图挣脱祁执。
“我知道。”祁执拉起少年手腕,嘴唇贴了上去。
片刻后,季燃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微红的痕迹。
那是一小片吻痕。
被祁执没有温度的嘴唇,吮吸同样没有温度的手腕,留下的痕迹。
“好了。”祁执放开了少年。
季燃僵硬地站在原地。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现在血液不会流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烧起来了。
“但这也看不出是你啊?”少年机械地、一板一眼地看着手腕上的痕迹道。
祁执抬眼,勾唇淡淡道:“还有哪个敢?”
季燃一愣,服了:“有……有道理。”
“好了,别站在这里犯傻了,可以去音乐厅了。”祁执拍了拍季燃的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知为何,季燃也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起来。
好像有了这个印记,就真的不会忘记祁执,也真的不会被祁执忘记一样。
音乐厅里,玩家们已经陆陆续续就位。
台上是极为简单的室内乐团,八个乐手站在舞台上,王子钊站在人群中央。
“欢迎大家来欣赏明德高中第一届交响乐团,十周年返场演奏。”说完,王子钊极为华丽、浮夸地鞠躬,退场。
音乐声随之开始响起。
大提琴浑厚的音色极为美妙,上低音号让人沉醉,小提琴娴熟又流畅的技巧使人折服。
季燃发自内心为表演鼓掌:“很难相信,这是来自宇宙各个角落,一群素昧平生的人,用不到一个小时准备的演出。”
他看了一眼四周。
几乎所有玩家都沉浸在了音乐里。
舞台上,几个人都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代一样。
然而,几秒后,长笛清脆华丽的声音划破了所有的和谐。
“我们什么时候有长笛了?”
“怎么回事,他们排练的时候没有合过吗?”
“怎么感觉这长笛很突兀啊,根本不像是同一场表演的样子?”
……
台下,被长笛音色惊扰到的玩家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台上,一直坐着的人突然开始动作。
“看!他在干什么!快看啊!”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谁去阻止他啊!”
“天啊!怎么回事!”
舞台上,一个人正以极为扭曲的姿势,拼命将脖子向后仰起。
甚至,他的脖子已经和身体成为了九十度角。
那人极力张开嘴,以至于看起来半张脸都被嘴巴占据。
而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举起长笛,向空中高高举起。
更诡异的是,他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正在和自己抗争一样。
明明是举起长笛,却手臂抬得极为艰难,仿佛内心不断挣扎、反抗。
“是林!”
“林!”
“快停下!”
尤利乌斯和野田、佐恩的声音响起。
刚刚还在欣赏演出的三人现在才突然醒悟过来。
舞台上,有他们的同伴。
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林高高举起手臂,猛然落下。
他手中,是被照耀着的纯金长笛。
纯金,是音色最好听的长笛材质。
而此刻,长笛已经刺穿他的咽喉。
中空的笛子从口腔进入,又穿过颈部,从皮肤刺出。
血液顺着笛子汩汩流淌。
乐器在此时,成了引血槽一样的存在。
血迅速沿着脖子,流淌、遍布林的满身。
林的呼吸功能极佳。
就算咽喉被刺穿,他也还在呼吸。
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令人震撼的嘶声。
尤利乌斯第一个冲上了舞台,抱着林无助地朝所有人大喊:“谁能救救他!”
然而,台下只有四下逃离的玩家。
“救命!”
“第四个!第四个了!救命!我不想死!”
“谁能救救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怎么办!我不玩了!我要退出!救命!”
在所有人的眼前,演出开始,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舞台上有一个人在谋划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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