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画？”谢絮捞过桌上的水坐到他身边，沙发陷得深了些。
时至往旁边挪了挪把iPad合上：“随便画画……你要睡觉么？灯太亮的话我回屋。”
送完林盛回来已经将近零点，时至习惯了熬夜，但谢絮明天早上还要回A市。
“不困，你着急睡？”谢絮把盖子拧上手机也扔到一旁。
时至看了他一眼打开投影仪：“不着急，不睡的话要看电影吗？”他想不出两个人坐在一起要做什么才能不尴尬，就只能问这个。
“好。”
谢絮没说看什么电影，时至就随便选了个英剧，他很喜欢英文发音，谢絮讲起英文应该会十分悦耳。
脑子里的想法冒出来就很难再收回去，一直盘旋不定，他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思，思绪杂乱一团。
“你画画多久了？”谢絮突然出声。
时至正在神游，忽然被这么一问反应有些迟钝，客厅的灯已经熄灭，月亮今晚被乌云遮挡不曾露面，只有屏幕上的光虚虚照着两人。
“小时候就爱画，高中走的美术，大学……反正画了挺久的。”
“嗯，那是挺久了。”谢絮从容靠着沙发，眼睛一直落在屏幕上。
“谢絮”，很轻的一声，听得人心痒，“你什么时候关注到我的画的？”
从A市那一顿晚饭后时至就一直在想这问题，他在同期画师里算是比较出众的，但和绘圈顶层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
名气、稿价、受众。他的画不是大众风格，个人情感太强，这就导致受众也是两极分化，喜欢的人会产生共鸣，不喜欢的就会觉得怪异。
谢絮是喜欢的那一类吗？从回答来看是的，但更多的似乎是好奇与窥探。
他眼里、心里的世界，谢絮很感兴趣？
谢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头看他：“一年前，偶然刷到的，后来就一直在关注，也有在看你直播。”
直播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时至回忆起自己在直播间和观众某些互动的场面难免有些尴尬，希望谢絮只是偶尔看看，他这样忙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多时间浪费到自己身上。
“嗯，《十八区》的稿我会认真画，谢絮，你选我没错的。”时至有自信，也有底气。
谢絮的目光变得难以言说，深邃又复杂，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伸手却没有摸到，烟盒被他放到了洗衣机上。
“介意我抽支烟么？”谢絮抱歉的弯弯眼，“突然想抽了。”
“不介意，你把窗户打开在阳台抽吧。”时至其实不喜欢烟味，小时候忘记带钥匙就坐到楼梯口等林燕回来，出租屋后面有家麻将馆，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营业。
林燕回家很晚，他就坐在楼道里趴到腿上写作业，经常会有咬着烟的居民走上走下，操着一口发黑的牙齿逗他：“呦，又忘带钥匙啦？你妈回来的晚嘞！”
时至不理他们，等人走了才用作业本使劲力扇风，劣质二手烟太呛，他泪花都要出来。
后来他跟着林燕搬来搬去，直到高中才堪堪稳定。
谢絮拿了烟打开窗户，外面的冷气拂到脸上带走烟丝，也飘进屋里。
时至耸耸鼻子，这味道和他之前闻到过的都不一样，不呛，带了一点苦味。
他托着脸，窗户前的背影就映进眼底，谢絮个子很高，自己买大了的衣服在他身上还有些小，白色布料虚虚掩着宽肩，腰的那块松松垮垮垂下来。
小画师的职业病犯了。
这具身体在画纸上会很漂亮，脸也是。谢絮胳膊修长，随着动作上下能看到青筋鼓动，被风吹起的发丝往后倒，白雾从嘴里吐出，还能听到吞吐烟圈的声音。
他看的入迷，被回头的人逮了个猝不及防。
谢絮两指夹着余烬关了窗，用水熄了火星扔进垃圾桶。
“蓝加准备拓展规模，你觉得C市新区怎么样？”烟味散的很快，坐近了只闻到悠长余韵。
时至低下头，不懂问他这个做什么，曲起手指在黑掉的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挺好的，听说新区最近有政府扶持，机遇很多。”
得到了不错的回答，谢絮便顺着梯子往上爬：“分公司开到新区我少不了要来，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
麻烦他什么？他是会开公司还是怎么的？
“现在我们是朋友，我要来蹭饭的。”谢絮脸不红心不跳嘴角挂着笑。
时至无语凝噎：“好，欢迎。”
谢絮逗他很有趣，但也得把握着这个度，于是把烟盒握进手里起身：“晚安。”
时至仰头看他：“嗯。”
桂花香弥漫了一整夜，时至今天异常醒得早，睁开眼迷糊了一会儿下床洗漱去客厅，早餐被排列整齐放在桌上，不是楼下的那家，还带着保温盒。
谢絮已经离开，给他留了张纸条：「凉了热热再吃。」
时至把纸条放进睡衣口袋。
保温盒里是燕麦牛奶粥，加了糖很甜，下面一层是吐司夹煎蛋，时至的厨房是个摆设，除了偶尔煮面几乎不会下厨。
他也只会煮面。
早餐口感温热，时至心满意足吃完溜进厨房洗碗，灶台有被使用的痕迹。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懒，时至半躺在沙发里给不辞而别的“田螺姑娘”发消息：「谢谢你的早餐。」
发完扔了手机没再管。从早餐的温度来看，谢絮应该还在回A市的路上，可能是在补觉，一直没有回消息。
时至这两天太放松，不能再给自己放假了，他想赶赶稿子去新区一趟——林燕的生日在下个月。
一上午沉浸在画画里手机还在沙发上呆着，他一忙起来就会自觉屏蔽其他声音，完全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只有肚子的咕噜声才会提醒他该吃饭了。
第一张稿子人物部分已经细化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增加氛围感让画面看上去更有冲击力，能抓住人的眼球，突出《十八区》的游戏特点。
手机屏幕亮起，时至懒散地晃过去。
消息有原画师的，也有林盛的，还有谢絮的。林盛不知道又是什么无聊的事，表情包给他发了一堆字是一个看不见的，时至回了白眼过去然后点开谢絮的小红点。
消息是几个小时前发来的，那时候他正在画稿。
谢絮：「不客气。」没过几分钟又发来一条：「好吃吗？」
时至回忆了一下溏心鸡蛋，他其实更喜欢全熟的：「好吃」
界面切到外卖软件，常点的那几家已经有些吃腻了，时至百无聊赖往下滑，下单一份披萨。
等外卖的时间有些无聊，对着屏幕看久了眼睛有些疼，时至就放了音乐迷眼休息，眼睛刚闭上就被电话铃声吓醒。
“你闲的没事？”
电话那头林盛捂着听筒：“我去哥们儿我这儿有个神经病！”
时至眼皮都懒得撩：“神经病杀人判的轻，你跑快点儿。”
林盛一下子提高了声音，随后又在降下来：“滚吧你，找你还不如求自己，挂了挂了挂了。”
时至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男声，好像是在说“林先生”，接就是电话被挂断的一串忙音。
日子过得平淡如常，只是秋意更浓，桂花被吹得散落一地铺满长街，人踩在花上留下干瘪的瓣，带走悠长余香。
时至的活动范围从卧室到落地窗。
楼下一家三口养了只小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看着像杂交的小土狗。那孩子每天放学回来就抱着狗下楼玩，从路对面跑到很远又折返，风就在他们脚下激起漩涡，吹的恣意张扬。
时至坐在地毯上看他们互相追赶。
他以前也想养只小狗，或者是小猫，总之有一个活物能陪着他就好。但他不敢和江燕说，林燕从早到晚都在忙，忙着挣钱供他上学，忙着为生活奔波，忙到没有时间分给他。
后来总是搬家，时至也就渐渐打消了那个念头，小生命太脆弱，跟着他搬来搬去会吃不消。
现在自己搬出来有了稳定的生活，这个念头偶尔会冒出来，但也只是浮于表面，时至没再想过真的去养一只什么与自己作伴。
江燕不喜欢名贵珠宝，倒是爱收集手表。时至猜测可能是因为律师的时间观念都比较浓重，但江燕的手表已经多的摆满了一个柜子，他买了也是多余，琢磨着下午去新区新开的一家商场逛逛，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礼物。
他住的地方离地铁还有一段距离，下午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时至就晚一点出门，等太阳光不再那么强烈，刮起微风。
工作日人不算多，上了地铁就有位置坐，中间换乘一次，等到达地方已经不算早。他略过珠宝区漫无目的地逛，买了条Hermes新款丝巾继续转悠。
时至不懂香水，但很喜欢闻香，热情的柜台小姐见他驻足立刻就出来迎接，等他说了想送的人之后拿出几款香给他试，时至挑了一瓶偏木质调的竹韵，这款应该比较适合江燕，清新不失大气，留香也持久。
今天收获不错，两件礼物用礼盒仔细包装起来又坠上丝带，看上去很精致，江燕应该会喜欢，毕竟无论他送什么东西林燕都说喜欢。
她每次收到礼物都是一句客套的“谢谢儿子”，客气得像在演戏，这就是他们母子间长久不变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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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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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烟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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