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很想跪下来,向那个女生,向宋温召,向季蓉,赎罪,可血肉已经撕得模糊,再去谈论撕裂的过程,只是徒增绝望。
回到家后的几天,我都窝在家里,如同一个作茧自缚的恶心的毛毛虫,以为不睁眼,就什么也没发生。可外面繁花似锦,草叶葳蕤,这样的我还是更像那个孤僻怕事的蘑菇,缩在阴暗潮湿的树洞里等待腐烂。
“崽崽。”
床上,哥哥挪动身体向我靠近,把我抱得更紧,我闭上眼回抱他。
他很久没去公司了,这几天都是在家办公,今天彻底将事情甩给合伙人,只为了安抚我。
我是他唯一疼爱珍惜的孩子。
对不起啊,哥哥。
我不想拖累哥哥,我好没用,没有哥哥我好像一秒都活不下去,只有抱住他,只有感受到他的温度,只有听到他平缓的心跳,我才稍微安心一点,可以不去想那些。
哥哥用温暖潮湿的吻延续着我的生命,我离不开他。
我很好养活,也很难养活;因为我需要爱,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但这太难了。
所以我又会回归过去不断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活着?我理解不了社会这种秩序进行的意义,我对学习工作上进不感兴趣,因为做这些对我没有用,多一秒的强迫服从大众都让人困惑难受,所有人都在无形向我描述他们畅想的未来,他们总有无限的精力,像一个个活泼的机器人一样遵循“我要活下去”的传统指令,可我对未来没有憧憬,未来太远了,我没有活下去的**,所以做什么都是徒劳,就算什么都不做会让我过得很艰难,那也无所谓。前方是广阔平原也好,悬崖峭壁也罢,当下才是我所在意的,因为当下决定我有没有明天,决定我有没有下一秒。
我又该向谁诉说我的痛苦与无奈?吞下所有想法抱紧哥哥,就是我斟酌一生后的答案。
“如果你不想再去学校,我们就休学好不好?”哥哥的声音充满温柔与关切,似乎所有偏爱都暗藏其中,好像寒冬过后春天的第一缕风为我而来,新一轮回的起点从我开始。
我抬起头,暖色的灯光在哥哥身后晕开,清晰的脸庞柔和温情,让我误以为天使降临人间。鼻头一酸,我湿着眼吻上他温凉的唇,他也只是轻柔温存,缠绵酸涩。
“我们去旅游吧。”他眼中充满柔情蜜意,在光影里摇摇晃晃,雕琢出一个脆弱的我。
我嘴唇动了动,想回答他,却和前几天一样什么也说不了。
“我说,我们私奔吧。”他声音更轻了,我的身体也变得软绵绵了。
这次我终于艰难开口:“我愿意。”
一滴泪吧嗒落在枕头上,一块水渍由深入浅显现,哥哥神奇地吸收了我的痛苦与幸福。
哥哥花了三天把公司那边交代好,我想见季蓉,可又怕让她更难过,所以我们就这样提着行李就出发了。谁也不会注意到这座繁华的城市少了两个人,因为没有人在意。
叮——
我愣了一下,打开手机。
【卫衣裙:玩的开心】
叮叮——
【卫衣裙:洁琴让你好好享受旅行】
【卫衣裙:还有本帅哥的灵魂陪你看世界,别太感动】
我垂眼,回去一个OK的表情包,然后与哥哥十指相扣看向窗外空旷机场。
我错了,有人在意,可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呢?
天空寂蓝晦暗,乌云惨淡,飞机在摩擦轰鸣声中起飞。就像卑贱的毛毛虫妄想破茧成蝶,丢下冰凉的躯壳,遗忘梦魇与伤痛,重获新生。可残破的茧依旧存在,永远存在于过去与眼前。
我将窗口关上,昏暗的机舱里,我将头靠在哥哥肩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绒布盒递到他腿边,请原谅我没有力气干更多事了。
哥哥轻声问我:“我现在可以打开这个惊喜吗?”
我慢吞吞点头。
他一只手从底下握着我的手背,一只手就着这个姿势打开那个盒子。机舱里的视线并不好,那只戒指也显得黯淡无光。
明明我最开始是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挑一个浪漫的地点,营造神秘的氛围,以一个非常帅气地造型给哥哥一个惊喜,而不是现在这样糟糕的场景。可我等不下去了,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机到来,死气沉沉的肉/体下是力不从心而焦灼的情感,所以,我就这样草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希望哥哥不要嫌弃。
我知道他从来不嫌弃我,那,希望哥哥喜欢。
他小心地将戒指取下观摩,戒指外圈左右各有两个平行的凹槽,里面镶嵌着链条,然后在上下两段没有嵌进凹槽的部分自然垂下,无论从戒指哪一边看,都是一个爱心。爱心与戒指圈形成的孔隙又插进了一条长链,然后戒指就变成了一条项链。
我帮他戴进左手无名指,然后摩挲着戒指外圈上刻的“念”。
“我让人把那个手铐融了,做了对戒,我没学过设计,也知道别人做的更好看,可我就是想亲自设计我们的戒指,现在看来,还是应该让专业人士来设计,我的设计太丑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哥哥低头看着那枚丑戒指,说:“不丑,崽崽的设计很好看。”
我沉默地呼吸,平缓心情。
“虽然镀了一层银,但我还是觉得伤皮肤,所以做成项链,隔着衣服会好一些。”我脖子上自己的那枚扯从衣服里出来摸了摸,转头看向他,“可以现在戴上吗?”
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哥哥戴什么都很好看。
我将我的戒指靠近他的那枚。
吧——
两枚戒指的名字部分吸在一起,而此刻的我们也正相互依偎。
看世界吗?我正在看。
我很累,太久没睡个好觉了。
每当我松懈下来,四周的墙壁就会溢出散发铁腥味的鲜血,电视里的人都是那个女生的模样,她顶着血肉模糊的脑袋质问我为什么那么无情。镜子里宋温召对着我笑,儒雅的笑容扭曲尖锐。阳台像纸片一样被折皱,跳动着靠近我,头晕目眩间那个女孩出现在视线里,脸上是表白时的羞涩,下一秒又在卡闪中变为暗巷里的无措绝望,毫无预兆一跃而下,我濒临疯癫。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陌生,到酒店后,我洗完澡后竟然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我们去当地有名的景区看山水,夜晚欣赏了一场水上火壶。
火源被关在狭窄的两个方格子里,被抑制了光芒,只靠一根棍子连接彼此,像夜空里不起眼的萤火虫。可是,当火壶转起来,无数火星喷薄而出,从水面随激流升起,烈雾缭绕凶猛,火翅铺天盖地,两只火凤出水飞天欲升,它们纠缠相博,却在半空如同灰烬尽散,激水与火星相击,滚烫的余韵与欢呼随风消散在无尽黑夜,涅槃于重生的火焰,无数暗红的星星点点飘散在风中,溃逃四散。虽然存在时刻不及昙花一现长久,但足够惊艳冷淡的生命。
可是再热烈的激情在冷淡薄凉的现实面前,连一丝灰烬都留不下,遗憾凄凉落幕,这是烈火与柔水都逃不了的结局。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顺利舒适得不可思议,每天除了吃喝玩乐赶飞机,就是和哥哥相拥而眠。
我们从高楼大厦逃入山水平原,从明艳酷暑躲进凛冽寒冬,欣赏了盛夏的热烈,也见证了残夏的衰败,匆匆掠过枯败的秋日,驻留在青涩的初冬。
薄雪将我们的言语堵在厚重的衣物与私藏的体温中,冰凉的唇瓣间泄漏白色的心事。
钻进出租车躲避冬日雪被对我们行踪的监视,窗外白茫茫,窗内雾蒙蒙,我没忍住,伸手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小爱心,它却渗出水滴,从中间滑过白雾,摧毁了这颗坚韧的心。
融化的爱,哭泣的心。
可是旁边伸出一只手,将这颗爱心填满,在多出来的线条上添加枝叶。
现在,是一枝开出爱心的透明花。
我转头看向哥哥。
他一只手指轻戳我的左胸,笑着问:“崽崽的心也被填满了吗?”
我低头亲吻他的手指,真诚地回答:“嗯,属于哥哥,所以充实。”
都说冬天萧条无趣,可雾凇的存在也是一种繁茂,冰冻的生机,含蓄闭塞的蓬勃。无需春日惠风的怜悯与解救,洁白无瑕的静谧并不输于蓊郁葱茏的吟唱。
哥哥牵着我的手,捂在温暖的口袋里,绵绵细雪飘落在我另一只手的掌心,小巧的雪花承受不住炙热的喜爱,化为水滴,而擦手而过的雪落在脚边,与我一起享受此刻的宁静。
我低头看向那看起来脆弱实际坚硬的河面。
缥碧色的湖水自愿凝结为剔透的晶石,在玉雕般的挂霜之中脱颖而出,却严藏自己的小秘密,也不给湖边的人类窥探自貌的机会。
任性自私的家伙,胆小幸福。
回去的那天,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我和哥哥牵着手靠在一起。
咻哗——
一道闪光划破死寂的黑夜。
“你们运气真好啊,走之前赶上了咱们的烟花秀。”滴滴司机爽朗的跟我们搭话。
我静静看向窗外。
远处,烟花莽撞地跌入天空的怀抱,短暂地体验了星星的闪耀。
至少在消逝的过程里,也曾像流星一样带来美好的期望,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秒,哪怕还没落地就化为虚无。
“是啊,运气真好。”我轻声回答。
飞机起飞的时候,哥哥突然告诉我他前几天在河边捡到一颗很好看的石头。
那个石头就是白色带点闪,并不能称得上非常好看,可是下一秒,这个“石头”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晶洞,闪闪发亮的灰蓝晶块间躺着一枚精美的戒指,琉璃蓝缠绕着一颗血钻,像绞杀和吞噬也像占有与守护。
他用左手取出戒指,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戴了一枚同款戒指,只不过他的那枚是似熔岩炼珠,水色宝石纯净透亮。
“希望崽崽永远留在我身边。”他拿着戒指,却不是求婚,而是祈愿,向我祈愿。
“我嘞个豆!”后座的两个女孩误以为我们在求婚,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周围的旅客于是也跟着凑热闹:“答应他!答应他!”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加上这段时间沉默寡言,所以十分局促,可看见哥哥比宝石还纯净的眼睛时,我还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他庄重地为我戴上戒指,万般珍视地在手背落下一吻,后排的女生激动地大叫,被乘务员好心提示。
“祝二位爱情永驻。”乘务员含笑祝贺我们,我不自在地点头。
“生日快乐,崽崽。”所有人安静下来后,哥哥凑过来耳语,语毕落下一吻,甜蜜暧昧。
被我遗忘的生日,被我放弃的自己,总能被哥哥视如珍宝,若他不是生来就会爱人,那这一切都太过梦幻。
飞机一落地,所有不属于我的梦也结束了,一切恍如隔世,我重新活过一次,只是太过短暂。
我们并没着急回去,而是开车前往那个改变四个人命运的大桥。
回来后,哥哥问我要不要搬去其他城市或者国家,等他再工作两年,就带我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他在尝试让这个短暂无限延长。
我答应了,然后要求来这个大桥再看一眼,我怕等离开那天,我不敢再来了。
这座城市还没有到下雪的时候,但雨水不断,很快灌湿了路面。
灯光的影子在积水中静立,点点雨滴相继尝试打破这层发光的水膜,于是,潮湿的地面开始绽放烟花。
“哥哥,生日快乐。”我轻声说。
笨蛋哥哥,你又想把你的生日糊弄过去。
哥哥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下:“嗯。”
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半夜,车上的车辆都不是很多,更别提什么行人了。宽大的行人道寂寥无人,我和哥哥两个人形影萧条,享受着刺骨寒风一遍一遍扎入胸口。
那年围满人的地方现在就只有两个受伤的孩子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审视过去,没有崩溃呐喊,没有嚎啕大哭,就这样平淡安静地看,看一个空荡荡的围栏,看涌动的黑渊,看无措的两个孩童,看四具淹死在夕阳下的灵魂。
已经没什么想说的,该说的该骂的这么多年已经都说过了骂过了,可又有什么用呢?悲伤的言语说出口,风一吹就荡然无存,只有自己记得。
此刻,不过是我们的哑口无言,他人眼中的相安无事。
所以受害的我们相互伤害相互依靠,疯的疯,病的病,痛的痛。
早就麻木了,就是……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向她们低头,明明我们什么也没做错,一条命需要四个人的人生去换吗?那救人的代价也太大了。
宋温召,下次还是当一个冷血的自私鬼吧,你的善心让你爱的人偏体鳞伤。
宋先生,你的妻子很想你。
爸爸,我们也很想你。
好困,想一晚上赶完,结果还是太菜了,我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了,但是下一章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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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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