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后那洁白的圣像缄默不语,只是一如既往地以慈悲的视线俯瞰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修女莉薇娅。”浑身被包修女袍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嬷嬷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她的表情。“神圣之光在上,教宗猊下座前,你可发誓你所言非虚?”
“是、是的。”
一名年轻的修女跪在祭坛前,宽大的修女袍在她的腹部勾勒出一个隆起的形状,因为这个,嬷嬷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托这丫头的贵族出身的福,悄悄把人处理掉这个解决方案恐怕是行不通了。这里可是帝都历史最为悠久修道院呐,若是就此背上修道女私通怀孕的污名……
“神圣之光在上,男、男女之事,我一概不知。”
修女将双手合十与胸前,声音如泣如诉:“教宗猊下,索菲亚姑姑,肚子会大起来这种事,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发誓,你没有同男性有过肌肤之亲?”
教宗以手中的象牙权杖敲击地面三下,声音中满溢出威严:“修女莉薇娅,在圣光之下,虚妄绝无遁形之地,任何谎言都将如朝雾般消散。”
“是的,自三年前进入修道院,我从未让男性触碰我的肌肤。”还是少女的修女眼角挂着泪珠,略微的哭腔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的真诚和无措。“神、神圣之光在上,我所言绝无虚假。”
“原来如此……很好,非常好。”
嘴角扯出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教宗将身体转向祭坛,视线攀上圣母的衣摆,停留在她怀抱中那似乎正“咯咯”地笑着的圣婴脸上。
“修女莉薇娅……不,是‘圣女’ 莉薇娅,”教宗张开双臂,像是要从圣母手中接过圣婴那般。“接受这馈赠,然后喜悦吧。”
“圣、圣女?”莉薇娅双唇微张,双瞳中也浮现出惊讶之色——就差一点点了,可不能在这里被看出破绽。“馈赠……喜悦?”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自己隆起的腹部。
“是的,馈赠。”
教宗亲自弯下腰将莉薇娅扶起,为她理了理修女袍的头巾:“我亲爱的姐妹,神圣之光已赐福与你,我等人类将被这孩子从魔族手中拯救。”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自莉薇娅的双眼毒辣地射入她的心脏。
“你腹中的,正是上天赐予我等的‘勇者’。”
十年后——
贵妇人的裙摆自玫瑰丛边缓缓飘过,鞋跟不紧不慢地敲击精心铺就的石板路,循着那熟悉的、木剑互相碰撞的沉闷音符,走向这座被规整地分割成对称的区块的花园深处。见了来人,侍立在灌木树篱边的仆从们便纷纷倾腰颔首,整齐划一地问好道:“午安,夫人。”
“你们辛苦了。”优雅地向下人们表示慰问,这座宅子的女主人摆了摆手,拒绝了为她拉开的椅子。“劳伦斯先生,那孩子今天的表现如何?”
被唤作劳伦斯的中年男子应声走至女主人的跟前,微微一欠身后开口道:“回夫人的话,少爷今天也很用功。”
换言之,就是除了认真和努力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女主人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自嘲似地微微叹了口气。她那唯一的、拥有陶瓷人偶般易碎的美貌的孩子,此刻正焦头烂额地招架着另一个男孩愈发迅猛的进攻。
“说起来,菲利克斯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女主人望向那个动作利落的黑发男孩,“不愧是劳伦斯的孩子,陪我家的维提切练剑实在是屈才了。”
“犬子承蒙夫人厚爱,能陪伴在少爷身边,已经是他莫大的福分了。”
“去为菲利克斯找个更好的陪练吧,他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在这种小打小闹上。”女主人合起折扇,轻轻地敲了敲对方的肩膀。“这孩子的话,说不定也……”
“唔……!”
啪嗒一声,有一柄木剑脱了主人的手,转着圈滚落到了女主人的裙边。当然,都无需用双眼确认,掉了剑的一定是维提切。从比试开始前就毫无悬念的胜负已分,菲利克斯也收起木剑,向着夫人的方向弯腰行礼;维提切则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整个人一僵,胆怯自那双金色的眼瞳深处浮上,满溢而出。
“母、母亲大人……”
因为紧张,他就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而为了弥补这一失态,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以一副温顺的表情等待对方的责问。
然而,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制止了劳伦斯的动作、亲自蹲下捡起了那柄木剑。而后,她才终于缓缓开口,叫出了儿子的名字。
“维提切。”
“是……是的,母亲大人!”
维提切战战兢兢地上前,甚至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不过,他那向来严厉的母亲今天并没有斥责他,只是话语中难掩失落:“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一定已经累了。”
维提切的脸颊还红扑扑的,紊乱的呼吸也还没有平复,就此休息的提议于他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这样真的好吗?这几个月来,菲利克斯在对练中越发像是在玩耍,自己却无论是剑术还是魔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只能当摆设的洋娃娃”、“无能的维提切”,他也清楚这个家之外的贵族们对自己篾称。这样的自己,要如何才能胜过那个所谓“天赐的勇者”,奥勒留=格拉维亚=卢克斯福德?
曾经的偶像,虚假的圣婴,既是父亲的罪证,也是母亲心里那根无法拔除的刺。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家伙拥有了全部的才能,而自己又是如此的无能?若是无法超越那家伙,母亲她,一定会对我失望的——倒不如说,会像现在这样准许自己休息,正是她已经放弃了自己这个孩子的证明。
“我……我不要紧,”想到这里,维提切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竟停了一拍,“我还可以继续的,母亲大人。”
礼拜堂的钟声敲响,白鸽呼啦啦地四散飞去。夫人的神色一滞,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难得的提议会被拒绝。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把木剑还给了维提切。
“好吧,”这位女主人选择向儿子妥协,尽管她心里也清楚维提切在剑术上的努力恐怕只会是一场徒劳,“记得在来餐厅吃午餐前先去洗一个澡。”
“好的,我明白了!”欣喜地从母亲手中接过木剑,维提切再次转向菲利克斯:“来吧,我们继续。”
其实,你真的是该去休息的。注视着维提切那光是举着木剑就已经微微发颤的手臂,菲利克斯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个苦笑。不过,既然这个没体力的少爷都这么有干劲,那自己这个陪练就只能奉陪到底了。今天,他又会勉强自己到什么地步呢?真是令人期待——不过,要是像上次那样练到口吐白沫就不好了,这一点要注意。
像是兴致勃勃地规划草莓蛋糕要怎么切,决定好“享用”方式的菲利克斯摆开架势,游刃有余地说道:“尽管放马过来吧,维提切少爷!”
而后,木剑相互碰撞的乐章再次被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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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于玫瑰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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