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抱住了脑袋，像个被欺负的小孩蹲在楼梯角，像个懦夫一样挣扎着、几乎是嗫嚅着、沙哑地开口：“求求你们......别说了好吗......别说了......”
到底做错了什么呢。真是迷迷糊糊的。
然后他就在楼梯口睡着了。
睡着的前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居然不是林女士冷笑的面孔、文先生扭曲的面容，而是那个昏暗光晕渲染下的一只手。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清晨的光芒如约而至，透过没关紧的窗帘布，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意识到自己是被父母的争吵吵醒的。
今天周一，要上学啊。
可是老子我现在浑身乏力，能不能起来都是个问题......
记得不错，他昨天是在楼道里睡着的，可现在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不是自己梦游回来了就是有人把他搬上床的。
很显然，第一种可能很不现实。
所以到底是谁把他搬回来的？
......难道是聂小倩看他这么个大帅哥睡在外面太可怜了？
不会是林女士和文先生吧。
不会吧不会吧......
紧接着一道破天惊雷响彻天空，顺带一提，这道惊雷是林女士的声音：“我知道他弄伤了彬彬你很生气，但是我也告诉你，我的儿子也轮不到你来欺负！”
接着就是文先生的怒吼：“怎么，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还教育不得了？”
“你就是教育不得了！你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没有一点儿当父亲的样子！我要是当年多年点儿书，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你的地步！”林女士的音调随着情绪的波动渐渐拔高。
文先生闭上了嘴。林女士继续喊道：“我嘲讽几句怎么了，那是因为我没想到竟然他的手臂一整条下去全是血！你一巴掌打过去，现在头上也肿了，伤口也裂了，你想让他死就直说！”
文先生嘟囔了一句：“你不是还让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还把车给开走不让他回来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他有钱！再说弄伤彬彬，也得有个惩罚，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还让他去买药！”
文先生还没开口，林女士就迫不及待地接下去道：“你看看我自从嫁给了你我得到了什么！别人家穿金戴银的，我们家的孩子还要受你的气！你给了我什么，给了我们孩子什么？好，我知道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可谈了，但是也请你，为我们的孩子考虑考虑，他们无罪！”
文先生终于开口了：“什么有罪无罪，叫这么大声是想把孩子们都吵醒吗......”
文含客听见争吵声慢慢低了下去，心脏有些难受。
那是因为，他们依旧认定文彬彬的伤就是他干的。
还有些胃疼，那是因为饿的。
文含客不想起床，伸手去捞窗边的背包，他记得他昨天在小卖部里买了个小面包，这时候还没吃呢。
结果拿到了包包，伸手在里面掏了几下，毫无收获，只掏出了一个空袋子和一个喝干净了的农夫山泉水瓶子。
文彬彬你大爷的！
想都不用想，如果是文含客自己吃的，那他不会把包装壳还扔进自己的包里，就算是在公共场合没找到垃圾桶都不会扔回包里。至于矿泉水，他昨天连开封都没有开封，怎么可能还喝光了！文雅雅就算再饿也不会偷东西吃，而文彬彬却是个惯犯。文含客上次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还是当着文彬彬的面用嘴咬过的巧克力，就上了个厕所后连渣都不剩了。
文含客说不上来是气愤还是无奈。再气愤又有什么用，他又能奈文彬彬何？文含客不是打不过文彬彬，而是因为文彬彬有两把“黑势力的保护伞”——文先生和林女士。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干过自己的老爸，但总有那一天的。
但是他不一定能撑到那一天的到来。
文含客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却不允许，刚坐起来就狠狠地摔了回去，还磕到了昨天肿起来的地方，痛得他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了。
他总结出了坐不起来的原因：实在是太饿了。
革命还未开始，就已经被饥饿打倒了。
这时候林女士走了进来，大概是因为刚吵完架心情不好，不耐烦地看了看几乎虚脱的文含客，没好气儿道：“今天别去上学了，好好休息一天吧，瞧你这身，就剩脸没破相了。”
文含客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想说些什么时，林女士已经走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之后，文含客支撑着自己大喊一声：“文雅雅！”
很快，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小女孩就跑了进来：“怎么啦哥哥？”
文含客那一吼几乎用了全部力气，过了好半天儿才缓过来，虚弱道：“给我拿点儿东西吃。”
文雅雅问道：“拿什么？”
文含客几乎是要气死，没看出来他现在这个状况说话都难吗？现在就算给他吃屎他都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但是毕竟有求于人，等他恢复之后再去说她吧：“随便，是吃的都行。”
文雅雅十分执着：“你到底要什么吃啊，你的告诉我我再去拿啊！不然你不满意怎么办？”
文含客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杯牛奶，全脂的，拜托你了。”
文雅雅这才颠儿颠儿地去了，还好她的行动不像和她沟通那样十分困难，还算麻利，没过几秒就拿过来了。
文含客看见牛奶仿佛就看到了救星，猛喝一口，差点儿洒了。
文雅雅站在那儿看着他喝，不一会儿后才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哥哥，你的伤怎么样啦？”
文含客看了她一眼，虽然很感谢文雅雅的关心，但是小女孩子的关心太矫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只得敷衍地道：“还行吧，就那样。”
“哦。”文雅雅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
怎么大家都喜欢小心翼翼呢。
高频词汇点个赞。
文含客这一天在家度过得还行，心情放松愉快，连文彬彬偷吃他的面包一事都抛之脑后了。
可是想想第二天还要上学。
淦。
该来的还是得来。文含客对于上学没有什么抵触的情感，毕竟身为一个伪学霸学习还是很快乐的。
休养生息一天之后，闹钟定好，早上五点。
然后睡觉。
好久没睡得这么快了。
然而前一天睡觉实在是太早了，生物钟就提前把他叫醒了。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都很难相信自己原来一直起的这么早。
凌晨3点多。
回笼觉是不可能的，自然醒是没多大可能回笼觉的，文含客也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了。
心情还是很差。
他们还是没相信文彬彬的伤不是我干的。
文含客一边洗脸一边骂自己心眼小，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的错。
如果他没有把水四处洒，文彬彬不会摔倒。
如果他没有去抱怨谁，文彬彬不会摔倒。
如果他早一点回来，文彬彬也不会摔倒。
都是他的错。
文含客狠狠地擦了把脸，把毛巾拧干之后挂到阳台去晒晒，不然容易生普。
今天还是最早的文哥，文哥来学校永远是最早的。就像今天，教室里空无一人，寂静极了。而文哥一个人站在教室的正中央，感受着风扇带给他的丝丝清凉。
十六中这儿因为经费不足的问题，从来就没有换过新风扇或者是空调。冬天的时候还好，满屋子都是热气，烘得人身上舒服。但是夏天就不一样了，在教室里的一举一动都是煎熬。
这该死的沿海城市的魅力。
文含客感受完之后，回到座位上。他的座位是靠窗户的那种，夏天不能避免阳光直射，冬天不能避免寒风呼啸，最可怕的是，这是风扇无法顾及到的范围。在阳光的激励下，他拿出了他精心准备的小风扇，开了最大档，呼呼呼地往脸上吹。
吹头还不够，全身上下跟着了火似的，马上就要流汗了。
流汗？这怎么行？
于是乎文含客谨慎地观望四周，发现没人，偷偷地将自己的衣服口拉开了一点儿，让风吹进自己的肚皮上。
“舒服啊~”文含客发出了小声的喟叹。
正在享受之时，忽然一个巨大的响声在门口传出，吓得文含客差一点儿就把风扇扔出窗外了。
来人笑着回头骂了一句：“小样儿你还能抓得住我。”
然后回过头挥了挥手：“文哥早上好啊，又来这么早。”
“早上好。”文含客不冷不淡道。
路琛转过头哈哈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又回过头重复起文含客的动作：站在风扇下边儿，像沐浴时站在喷头下面一样，满脸享受。
文含客差点儿就喷他了，但他一向是可以绷住的人，于是路琛逃过一劫之后飞奔到文含客座位上：“文哥文哥，风扇借我吹吹哈。”
文含客也不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无理行为。路琛也不客气，脸上转了一圈儿后，直接把风扇塞进肚子里。
文含客无奈地看着这项动作，道：“不是吧，我借你风扇你就这么使用它？真是令我好伤心啊。”
路琛嘿嘿嘿地傻笑，拉了拉文含客的手，一脸娇羞，模仿着台湾口音道：“文哥哥，人家好热了啦。”
文含客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屈服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求求你离开这里，风扇借你好吧？”
路琛乐呵地拿了风扇跑了。文含客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更大的风扇。
路琛傻眼了：“不是文哥你咋有两个？”
文含客瞥了他一眼：“你手上的那个是我妹上学得的。”
路琛问道：“那你手上的那个呢？”
文含客微微一笑：“我妈给我妹买的。”
路琛还未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怎么都是你妹的，没给你弟和你买......”
说完这句话的那瞬间，路琛忽然没了声音，文含客淡淡道：“我妈没给我买过。但是我弟有，我不敢向他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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