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关头,文含客急中生智,转了个身,把湿掉的那一面对着侧壁,这样就看不出来了。文含客在心里猛地夸自己的机智,谁知这时候一个温和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随声音一起响起:“嗨帅哥。”
“我......”靠。
吓死我了。文含客皱了皱眉,看向来人,道:“叫我?”
“是啊。”
是一个看上去相当眼熟的男生,笑得灿烂极了。
文含客:“......有事吗。”
男生笑嘻嘻道:“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既然缘分让我们相遇,那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我是新搬来这里的,一个人都不认识。你等下在哪一站下车啊?”
文含客回头看了看屏幕,回答道:“桥南站。”
男生闻言挑了挑眉:“好巧啊,等下一起走啊,正好我也是,看来更需要认识一下了。你叫什么?”
文含客虽然有抑郁症,但是人际交往方面目前不存在问题,依然答道:“文含客。文章的文,含有的含,过客的客。”
那男生依然笑着回答:“我姓南,叫南廷,加个微信?”
文含客不情愿地摸了摸裤兜,表示裤兜空空如也,想加也加不了。
南廷眼里是不加修饰的遗憾:“害,加不了了。”
文含客收回手道:“没事,下一次要是遇见了再加上吧。”
南廷笑道:“好啊,拉钩。”
文含客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再说你究竟多大了。
南廷一挑眉:“怕你反悔。”
文含客:“......那你不必担心。”
南廷划开手机,点开录音,不依不饶道:“那你录个音,我要证据。”
文含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点开了开始键,不得不配合地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南廷又笑了,点击停止,保存之后又点击播放:“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听一次还不够,他又点开了一次:“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我一定会在下次......”文含客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他手上那只手机,点击暂停,声音总算是停下了。
“有完没完?不然我删了!”文含客恶狠狠道。
经过刚刚一番折腾,路过这里的人都已经看过来了。文含客皮薄,狠狠地瞪了南廷一眼。而南廷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文含客懒得和他说什么,上身倚着栏杆不再说话。
南廷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栏杆开始喋喋不休:“你家住哪儿啊?”
“...... 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害,不是说这个。那你学校在哪儿啊?”
“...... 我一定会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找你要微信的。”
“那你刚刚去哪儿了?”
“......”
“是不是医院那儿?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
“你去医院干什么啊?”
“管得着吗你。”文含客别过脸去。
他倒不是觉得烦,就是不太习惯别人突然关心起他的事情。像平时老爸老妈天天吵架,吵得家里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就南廷这点如此平和的“巴拉巴拉巴拉......”,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大概后来南廷自己都觉得烦了,喝了口水,笑着看向文含客:“诶,文爷,我发现你这人的耐性不错呀,这要换了是我,我肯定把这个巴拉巴拉讲一大堆的家伙摁在墙上打一顿。”
文含客淡淡道:“知道自己烦啦,那倒也不错。”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脸追问道:“不是,你今天跟我坐同一班车,按道理应该回去了,为什么又来了?”
南廷笑了笑:“那个孕妇阿姨在路上突然肚子疼,我就赶紧下了车,找了辆出租就跑去医院了。这不,我也是刚出来。”
“你还这么助人为乐,一直等到人家生产完啊?”
“哈哈,没啊,我就等到人家老公来了我才走。”南廷道,“说真的,那阿姨的老公真不怎么样,老婆都要生产了居然还拖那么久才到,真是没有做父亲的悟性。”
“你很有啊。”文含客悄悄瞥了他一眼。
“哈哈,你真的好有意思啊。”南廷看着他的这个小举动,趴在栏杆上笑了好久。
“笑点好低啊你。”文含客看着他,半晌后,忍不住道,“不累吗?”
“啊?”南廷愣了愣,继而飞快地回答道:“一个人说话一小时所需能量不超过......”
文含客打断了他:“我是说,你这样一直笑,不累吗?”
南廷脸上笑意渐深:“那你的手臂一直不处理,不疼吗?”
文含客看了看手臂,血液已经干涸,但是整条手臂都是,显得异常恐怖,面目狰狞。
南廷揉了揉眉心,笑道:“去了医院都不知道把自己伤口去给医生检查一下,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疼啊,这一看就是根本没有清洗过的样子,陶瓷渣还留在伤口上呢。不处理一下会化脓的。走吧,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说着,他向文含客伸出了手。
路灯有些昏暗,但是能看清那只手的轮廓。
修长,在微弱的光晕下显得很温柔。
文含客脑子一热,把手伸给他的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从胳膊上传来的剧痛。
原来这叫痛。
原来总会有人感受到他的痛。
似乎有一抹阳光透过坚冰折射出五彩的光,是叫彩虹没错吧。
那是别样的风景,重度抑郁症者的想象有时候挺丰富的。
丰富得连自己的裤子湿了都忘了。
春光漫漫,洒在少年的肩头,照进他的眼睛里,发出美妙的光,像是白日星光闪烁。
“到站了。”南廷拉着他站了起来,“走吧。”
文含客挣脱了他的手,自己往前走。末了又回过头:“我不让你拉着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自己只是手疼腿没事而已,别多想。”
南廷笑着摊了摊手表示不介意。
文含客和南廷下了车,一下车就要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南廷。”文含客叫住他。
“嗯?”
“谢谢。”文含客犹豫着把这句话说完,立刻转回头去,向家的方向跑去。
然后在心里加上一句: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够,再次遇见你。
居然在这个地方,对一个刚认识的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不舍。
算是一种新的突破吧。
毕竟确实前所未有。
他就是接受的爱太少了,所以才会在别人施舍他可怜的温暖时忍不住对人家产生好感。
就像一只飞蛾,只要有光,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想要靠近那温暖的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也许他不是不知道火是会将他的生命焚烧殆尽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么温暖的东西是致命的。
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文先生已经穿好了衣服,也正好要出来。看见文含客,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文含客在那一刻突然抱有了一丝幻想:有没有可能,是要出门去找我?
然后林女士冰冷冷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还不快去。那个废物怕是今天回不来了,你该不会还指望着他带药回来吧?”
哦,想起来了。买感冒冲剂。
可是自己真的身无分文啊,连坐车的一块钱都是南廷出的钱。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文先生沉着脸向他走了过来,伸出手,声音低沉,眼神冰冷:“药呢?”
在那样的眼神下,文含客打了个哆嗦:“没买回来。我没带钱。”
林女士这时候也听见了动静,正好赶到了,看见文含客就换上了一副嘲讽的面容:“哟,真能干,居然回得来,看来我以前说错了,还有点出息。”
文含客站在门口,想要掩饰手臂上的绷带。
但是眼尖如林女士,看见那一角白色绷带就立刻叫了起来:“嘿哟,都有钱给自己包扎伤口,怎么没钱给妹妹买盒感冒冲剂啊?”
文先生也被林女士的话吸引了目光,聚焦到文含客的手臂上,微微蹙眉,紧接着抓住了文含客那只受伤的手臂,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怎么搞的?”
文含客强忍着泪水,突然发狠了似的,一把抽回手臂。
这个举动显然惹火了文先生,他眼里闪烁着的疑惑很快悉数转换成了恼火。
抬手,又是一巴掌,更重的一巴掌。
怒吼声也同时落下:“谁给你的勇气顶撞你老子我的!”
文含客感到半边脸火辣辣的,脑袋里好像有无数只大鼓在敲打,震耳欲聋,整个脑子都是轰隆隆的鼓声,又像是雷声。
似乎是头磕到了门框,好像有些肿起来了,好疼啊。
文含客的泪水一下子飚了出来,真的就像书里说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流,怎么也关不住。
真没出息,是疼哭的吗?
还是压抑很久的,但总是哭不出来的爆发?
似乎林女士还在冷笑,文先生还在怒吼。
——可他只想什么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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