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溪从外面回来,把保温杯放在桌上,刚刚拿起书本却掉下来一个信封——无记名道歉信!周围同学很快发现,大家窃窃私语说是情书。
白飞本来在写作业,后面不知谁踹了他一脚,连人和板凳一起摔在地上。慌乱中他试图拉住书桌角,结果成山堆叠课本、试卷还有文具稀稀拉拉掉落。慌乱中他眼镜歪了,扶正之后,发现自己跪在她面前。
周围同学大叫:哇!呆呆告白喽!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他环视这群人,还想试图找出踢他的凶手。
忽然一个恶毒种子突破了恐惧、耻辱、尴尬的土壳,变成了他此后生命中一部分,扎根在内脏上,根系蔓延在血管中,自尊心上长出了一颗毒瘤。
“沈梦溪!我不可能喜欢你,昨天给你送伞完全是同情你。你整天孤儿一样,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废物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少女声音中有一种金属寒冷质感
“你现在对我大呼小叫,对欺负霸凌的人不敢吭一声。既然瞧不起我,又干嘛写道歉信呢?在我眼里,你是一只没自尊没骨头的蠕虫,只配被人用脚踩到烂泥里!需要别人同情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道歉信撕碎后变成了雪花,碎纸直接从他头上撰着细细挥洒,她把白飞的善变成一捧祭奠他愚蠢的骨灰。
白飞这时还不知道,误传越演越烈,自己惹下大麻烦。
经历完白天的不愉快,放学少女路过一条狭小巷子,周围电线杆上张贴着形形色色的广告。巷子背后视野开阔,太阳光照在出租楼遗骸和背后绵延荒地。丢弃沙发、床、烂旧衣服半埋在一堆堆沙土和残砖中,建筑里弯弯曲曲钢筋已然被风云锈蚀。灰头土脸的绿色野草、野花迎着风摇摆,沙土里已经干枯的植物根茎露出地面。
三中附近一栋烂尾楼,盘旋式水泥墩子楼,颓废阴森。沈梦溪倒吸一口冷气,有两个脸熟流氓朝她笑嘻嘻走过来,其中一个染着夸张红发,他说“韩哥找你,怎么?你把我们都给忘记了。”
少女抓紧书包,她努力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烂尾楼里面,沿着台阶一层一层向上,地上到处是流浪汉尿渍,墙壁上各种喷漆涂鸦。
韩穹站在那里,他穿着T恤汗衫、破洞牛仔裤,对她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他从墙壁角落拿着一根铁锹,一些流氓从隔壁走出来,拿着喷漆罐杵在灰色空间。他们都看他拿铁锹疯狂挥舞,末日艺术家的行为艺术,沉重铁锹摩擦水泥板声音。。。少女眯起眼睛,她看到一个怯懦男人如死狗般抱头蹲在地上——居然是白飞。
沈梦溪闭上眼、深呼吸,柔嫩纤美的一节,少女玲珑身体。
“我今天把钱还给你,对不起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拿你的钱,现在还给你。”
“我听说有人喜欢你!”韩穹根本没有理会她
白飞甚至不能抬头看这一切,本来走在放学路上,不知为何缘故被人挟持到这里。是她男友相信了校园谣言?但很快他清楚了自己扮演的角色,这时韩穹扬起嘴,拿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
“把这个视频给那个老男人看,有谁敢动我喜欢的女人”他忽然暴怒“都看好了。”
一群流氓拿着喷漆罐围绕过来,白飞只能拼命徒劳的挥着手,扭动着身体像被针刺穿的虫子。世界变成了中毒彩虹:有毒绿色,剧痛红色,嫉妒黄色,鄙夷白色,受伤紫色,暴力橙色,卑微黑色。韩穹手机对准地上那一滩彩色小丑,肮脏污秽的一坨。
“呵呵,喜欢么。”
少女浑身在颤抖。
“别不说话,你告诉我。”嘶吼破了音,扯破声带“宁可要老男人包养你?所以我被你一脚踢开!可我爱你。”
不,不是这样!分明是一个误会啊。
白飞恍恍惚惚爬了起来,有人拿脚踹在他膝盖窝,他跪在地上,继续接受新一轮颜色洗礼,希望绿色,温暖红色,关怀黄色,纯洁白色,绚烂紫色,芬芳橙色,卑微黑色。
色彩鲜艳的蠕虫,紧紧蜷缩成一团。
多荒谬可笑世界,不是因为不实流言说他追求沈梦溪!他甚至不是沈梦溪移情别恋的对象。原来只是一个杀鸡儆猴的工具,一个微不足道炮灰,一个无足轻重配角。
所以本质原因是懦弱。
在大自然中,有些生命降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来就不受祝福!比如蠕虫静悄悄被杀死和捕食,漂浮在绝望水面。
他忽然冲着沈梦溪大喊“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所有事情都因你而起,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嘲笑我是懦夫,你又是什么?”
少女浑身战栗止住了,她抹干净脸上眼泪,看着一脸仇恨男人“你说爱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韩穹示意其他人停手
“你问什么。”
“你愿意娶我吗?”
思索片刻后,男人一时无法回答,随后非常坚定说“可以。”
“我妈是一个到处欠钱赌博,贪婪无底洞,随时会招来麻烦的累赘。你能和我一起照顾她,一同生活下去么。”
韩穹脸上十分的不悦“不要胡搅蛮缠,我娶的是你,当然也会帮忙照顾你妈妈。”
“最后一个问题。”
沈梦溪看着他
“我怕男人。”
“你说什么。”
“对!我害怕男人。你们朝我吼、骂我、骗我,但你们对我好的时候!因为不想脱下尊严和衣衫,可我只剩这一点值钱东西,能怎么办?该怎么办?从小到大周围都是这样的人,给你一点好东西,希望把你吃干抹净。”
“你遇到的都是一些坏人!天下男人,总有那么几个好的,你和我在一起有对你不好吗?”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接受你妻子不愿你碰她,因为她看见男人就恶心么。”
韩穹反应过来了
“这么说你是拉拉?”
“不知道,但我怕男人一定是真的。”
忽然一个小个子寸头女生站出来,韩如兰看着自己恼羞成怒、满脸通红堂哥,拖起地上的人。
“真的假的,试一试就知道了!给你一个接近女神的机会,不是说喜欢她么。”不等韩穹反对,她拽着白飞用力推到沈梦溪面前“你去干她,然后就可以回家,怎么样我对你很好吧。”
白飞跌跌撞撞走到梦溪面前,看那无限错愕瞳孔。这条颜色斑斓的的蠕虫,一副不知所措模样。
“不要呆呆的,去干她。”
不!
不!
一种近乎恶心扭曲恐惧上升在胸口。因为她太像,她像妈妈,白飞抱住沈梦溪,把头靠在她胸口。一种巨大推力瞬间把自己掀翻在地,少女脸恶心到扭曲,怒吼“滚开!别碰我,你这个死虫子。”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流氓反绑住手脚,痛苦挣扎。
蠕虫在怂恿下再次靠近,吸盘般柔软触手爬在胸口,它甚至带着不经人事的单纯,栖息在你心口片刻。
妈妈!
抚摸着夜夜陪伴他入眠的脸庞,忽然一口唾沫吐在脸上,那张美丽脸孔因厌恶而扭曲“别碰我!你这个懦弱的死虫子!”
白飞带着阴郁和极端残酷,淳朴又使得一切看起来如同一个孩童抓住蜻蜓的翅膀一撕两半,他激动大吼“所以我都做错了什么!”
我明明很听话、很懂事啊!妈妈。。。白飞手慢慢的,做梦一般,渐渐移到她喉咙位置,卡住。沈梦溪窒息、缺氧、眼前开始发黑,耳朵里出现幻听她扯着自己的红裙子,开始翻白眼,像一只从玻璃缸里被淘气孩子抓出水面的红金鱼。
“白飞!”
韩穹在他后面,轻轻的宛如幻音
“给我掐死她。”
理智像一根紧绷琴弦,他不自觉松开。
沈梦溪伏在地上咳嗽,大口大口呼吸。心悸和眼前一片发黑的感觉没有消失,泪水扑簌簌留下,努力的想平复自己的情绪,洁白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撕裂了火烧了痛。
白飞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她面前破旧白色运动鞋,然后下雨了一样,白水泥上砸下大滴大滴的泪,洇湿一片水花。
一瞬间,沈梦溪再次恨透了这个男人!
此刻刺穿他瘦弱同蠕虫的身体,会流出黄色血液吗?
韩穹拿着铁锹朝他们走过来,堂妹韩如兰张开双臂挡在面前
“哥,这次你就放过她,看在我面子上。”
外面是暗沉沉天色,风刮动着破玻璃!如兰螳螂般纤细手足,穿着kenzo标志性眼球卫衣,她转身对他们说“我哥放你们一马,可以走了。”
等到那些人陆续从楼梯口离开,梦溪独自站在烂尾楼豁口处,一轮夕阳把余晖镀在她身上,少女金色影子留下浓郁阴影。凤凰般修长优美的颈项上还残留十个指头红斑,她最后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白飞,他像是一只涂抹颜料、色彩斑斓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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