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画面变成巨大哈哈镜,模糊又失真。少年带着满身小丑妆容走在大街小巷,在路人畸形眼神中,是一个行走的笑话。灵魂到神经犯了厌恶和恐惧,咬着牙齿,牙齿咯咯作响。路人指指点点和怀疑眼神,让所剩不多的廉耻心从架子上掉下来粉身碎骨。
白飞不敢抬头,生怕看见一个熟悉面孔,他一路狂奔,拐进公园厕所。
夜幕点亮光明。
白飞张开双臂站厕所水池旁边,拿水和纸巾反复洗擦拭着,头发、紧闭眼睛,鼻子、皱下巴,仰着脖子,颜色一汩汩留下来混杂在一起,各种颜色眼泪。抬起头看见肮脏污秽镜子中央,小丑的脸。
许多人纷纷驻足侧目,这时一个十分英俊少年走过来,刚开口“同学,你。。。”白飞就从公厕跑了出去!逃跑,只能逃!可是该往哪逃?一个诋毁他、蔑视他、驱逐他的世界。
白飞逃到附近河滨公园,终于控制不住,坐在长椅上嚎啕大哭。
沉沉暮霭中,有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
尹光明本来有沿湖夜跑习惯,看到一个比流浪汉更加狼狈不堪的少年。他到附近采购了一些东西回来,先递给白飞一件干净衣服,手里拎着袋子,里面有创可贴、止疼膏和矿泉水。他问白飞是否需要帮助?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像我这种人,还不如死掉。”
英俊少年在他旁边坐下,很久都没有说话
白飞抹干眼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尹光明,你呢?”
“。。。”他没有回答
“附近有一个麦当劳,吃了晚饭吗?我正好饿了,你愿意陪我去吃饭和说说话么?最好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想不开。”
他们走进灯光温暖明亮的餐厅,白飞脸上颜色没洗干净,引得人群瞧着他看。一排排非常有设计感的座位,顶上的灯火通明,墙壁上贴着明信片和糖果色贴纸,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开始麻利的打包可乐、薯条、汉堡,配上一贴番茄酱和一包咖啡砂糖。
光明挑了一个最里面的位置,把食物推给他。
白飞举着汉堡大口大口吃起来。
尹光明有直挺的鼻梁和弧线完美的嘴唇。
沉默挟持空气,他只能反反复复说“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有你,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你。。。真好。”
光明沉默了一下,漫无边际的聊天。就因为彼此都是陌生人,才能说吧
“我小时候住乡下,爷爷奶奶是退役军人,乡镇有一个白塔,烈士纪念塔掩映在山的大树,附近一个天文台。在南方的一隅很平和、安稳、空气里都是香樟树味。我每天听老一辈热谈革命,那时中国很穷,我爸是派出所所长和我妈一起住在教师职工宿舍。我常常怀念那个时代,物质贫乏但是人充满感情。晚上我抱着爷爷留下的收音机,在天文台上看星星,旁边就一只黄狗陪着我,看银河系斗转星移,这样静谧恬静的时空可以持续多久啊?我希望永远。”
白飞做出认真听懂的表情。。。只是他和他,完全是不同层次里的人。
“旧时代一去不复返。家族吃了很多苦,从知青返乡参与现代化建设、土地财政、市场经济、商业化。这样大家都富了起来,集中了一束束权利,可我很困惑也很茫然,13年我爷爷临终的时候还念着主席的名字,陪我长大的收音机再也发不声音。我感觉很沉痛,一个渐行渐远的时代永远的告别。”
“爷爷他像那个年代早已逝去阳光,穿过历史缝隙照耀到眼前。从前下乡支教,他在教室外看孩子专注的望着黑板,看到儿童的眼睛被知识的光芒所点亮。他那时常常对我说,要做一个好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白飞鼓起勇气,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越过桌子拉住他的手,看着孤独、阴郁和一脸错愕,听尹光明冷静有点温柔说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你家人一定会为你骄傲,因为。。。”他说不下去了,高尚是语文教书中光辉形象,英俊少年思想复杂而深邃,有理想主义和悲观厌世两种独特属性。曾经红色光芒照耀下的时代印记,塑造了这类人独特灵魂。
“虽然我们是陌生人,但看别人落难时,还是希望通过善行拉一把。”
白飞擦干眼泪,坚信这个世界一定有好人。
尹光明,未来60年人生,善良、正义、正确为何却孤独一人呢?就算爱了他一辈子,白飞也不能全部懂得。最后,真正读懂尹光明独特内心世界的是沈梦溪,这位前语文教师的女儿。
晚上的霓虹招牌轮转电光,20年前中国,包厢里面音箱、电机、彩屏全是日本原装进口设备,内部装潢主打土豪风炫富。今夜,韩穹拿信封中沈梦溪还他的钱,请这些人纸醉金迷一晚上。
在KTV化妆间,花哨壁灯投射出暧昧光影。两侧各一排奢华沙发,头顶一个妖艳的水晶球来回转,洒下五彩斑斓光圈,紫红灯光昏暗地照着几个女孩子的赤背,她们在换衣服。
包厢先上来一群穿短T恤,PU皮裙女孩,她们手拿花铃,见缝插针坐下。推车进来送上几盘切好水果、高档酒水。
韩如兰拿起叉子,挑一块切成牡丹花的西瓜,拿KTV遥控器点歌。这时韩穹猛地推了旁边想坐在他腿上的女生一把,她正唱歌猝不及防一声话筒爆破音。
妹妹手里拈一个红提
“哥,你发什么神经。”
韩穹发泄一般用腿踢桌子,破口大骂“这个骗子,这个贼。”他又狠狠踢了一脚,装着水果瓜子皮的啤酒杯掉在了地上,哐啷哐啷滚了一圈。
整个KTV陷入沉寂,高分贝音乐成为噪声背景。韩如兰笑了,示意女生把话筒递给自己“这什么大不了的。”
她唱了一首《清风徐来》,歌声清亮透彻、媚骨天成。
只要热烈都好过温存
几经冷漠也不屑容忍
铭心刻骨就要一意孤行
越是憧憬越要风雨兼程
要走多远 才算走进森林
曾几何时开始细数生辰
誓言久藏怎么滋生残忍
青涩难免要被遗憾瓜分
歌曲结束后的余音,祭奠着这份充满利益和角色纠葛的爱恋。
旧居民楼胡霞饺子馆,旁边是横流污水沟、破败羊肠小道,路边一个垃圾桶装着各种剩饭菜和垃圾。
沈梦溪上楼回家,母亲似乎回来了,玄关乒乒乓乓脱鞋子声音,估计打麻将赢钱,传来好心情地歌声。妇女一拢披散的头发,顺手拿起柜子上水钻抓夹。她把挎包扔沙发,拖鞋噼啪响,母亲“哗”一下脱下脏了没洗衬衣,文胸勒着一身沟子肉。
“你今天换的衣服也给我,一起洗。”
“妈,店里明天要卖的饺子包了吗?一起去包吧。”
楼下店里厨房在烧的热水开了,嘟嘟笛音,胡爱霞连忙下楼去关火,端起红热铝壶,拔开热水瓶塞子灌水,瞬间沸腾蒸汽升起。店内一楼昏黄灯光,沈梦溪在旁全神贯注包饺子,剁细碎肉馅里掺和虾仁与香菇,灵巧的手指捏住饺子皮两边开始捏褶子。
母亲端起盆子看了看,冷笑一声,“咚”的放下。这不是给顾客吃的,一盆绿油油韭菜和星星点点红肉,饺子皮是机器打的,整整齐齐放在薄塑料带中,那是拿出去卖的。
胡爱霞插着腰手,里攥着一团抹布。
沈梦溪把饺子馅接过来
“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你,幼儿园就叫我去偷牌桌钱,初中有男生追我你就拼命问人家要东西。”
“读书、吃饭、穿衣服那样不要钱!”妇女胸前起伏平稳一些“年轻好多捞一点,嫁个家里条件好的,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就行了。知道你嫌妈累赘,我明天死过去都行。你不一样!虽然是我生的但确实非常漂亮。。。妈这一心为你好。”
沈梦溪筷子一搁,洗了洗手推开唠叨女人“我以后都不会有钱了,卡里只剩2000多。”
她流露出失血过多般苍白微笑。
胡爱霞听了也不说话,拧开水龙头冲筷子,甩了甩水“真别想不开,今晚那男人是谁,我给你参谋参谋?家里当官的还是做生意,啊?”
锅里咕咚咕咚,汤水上泛着一层白沫子拿勺子划开,沈梦溪想尝尝汤的味道。
“唉!”
一声叹息。
胡爱霞知道她脾气,褶着饺子皮,面粉沾满粗糙皲裂手掌“小姐命、丫鬟身!”
兜里手机响起彩铃声,她赶紧在衬布上搓手掌心面粉,趿着拖鞋回头看她一眼,接了手机,不出所料是麻友开局说缺人。胡爱霞嘴上骂骂咧咧还是抓起了包就走。
桌案上塑料袋里一沓沓面饼皮,铝碗盆中淀粉水,表面飘几颗孤零零葱花。最近生意不是好,一天下来挣不了几个钱,放下夹馅儿筷子,沈梦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一条陌生短信引起她注意:
“你方便的话,我俩能不能聊聊?”(韩如兰)
“聊什么?”
“瞎聊。”
“可我没空。”
“哦。”
“我在包明天店里卖的饺子。”
“我哥喝大了送市里医院洗胃,大娘问我,我说是情伤。她一把抓过我哥手机一边翻一边看,念念有词这是哪跑出来野狐狸!笑死。”
没有答复
“生气了?”
沉默
“你约一个时间一个地方吧,我哥的事还想和你聊聊。”
“明天星期天晚上7:30,H大操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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