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员外见赵匡胤不肯把盘费全收下,只好让旁边伺候的童儿把剩下的银子拿进内屋。他又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精致花纹的小锦包袱,手指轻轻解开缠在上面的丝带,里面裹着一条用黄金丝线织成的鸾鸟纹腰带。张员外把腰带递到赵匡胤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贤婿啊,早先有位云游的仙长路过咱们庄上,向我化斋饭。你也知道,我这辈子最敬重的就是和尚和道士,当时就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斋饭招待他。仙长临走的时候,把这件宝贝送给了我,说这是件无价之宝,名叫‘神煞棍棒’。”
张员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当时也不知道这宝贝的用处,就追问仙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这东西是仙家亲手炼制的,可不是凡间普通的物件,只有非同寻常的人,才能配得上这非同寻常的宝贝。平时没事的时候,把它系在腰上,就是一条普通的腰带;要是遇上打仗冲锋的时候,把它解下来,只要嘴里念一声‘黄龙舒展’,随手朝着空中一甩,这腰带就能变成一条棍棒。拿在手里的时候,轻得像天上的鸿毛,可打在人身上,却重得像泰山压顶。不管是刀枪还是剑戟,都伤不了拿着这宝贝的人。要是遇上那些邪门的法术,有这宝贝护着,心里就不会乱,还能除掉那些妖邪。不用的时候,嘴里念‘神棍归原’四个字,手一抖,棍棒就又变回腰带了。”
他看着赵匡胤,又补充道:“我把这宝贝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用。如今见贤婿你这么英勇豪迈,才把它送给你,当个防身的兵器。一来呢,你不用总提着那根蟠龙棍赶路,方便些;二来呢,也算是我给你留个念想,往后你看到这腰带,就想起在庄上的日子。”
赵匡胤伸手接过腰带,睁大眼睛仔细瞧着——黄金丝线在光线下闪着莹润的光,上面的鸾鸟纹绣得活灵活现,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看就不是凡物。他照着张员外说的,张嘴念了声“黄龙舒展”,手朝着空中轻轻一纵,就见那腰带“唰”地一下展开,真就变成了一条通体泛着微光的棍棒。
有一首《西江月》词,专门说这宝贝的好处:
这宝贝又刚硬又柔韧,像系在铠甲上的鸾鸟纹丝带。平时系在腰上防身,变来变去藏着无穷的玄妙。上阵的时候瞬间闪着光,冲锋时刀枪都别想伤着。这是仙家传下的精奇兵器,要帮着未来的朝廷,打下永远稳固的江山。
赵匡胤握着棍棒,当场就练起了棍法。他把勾、弹、封、逼、掳、挤、抽、挪这些招式,一招接着一招耍开来,棍棒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带着呼呼的风声,把周围的空气都搅得动了起来。练完之后,他又念了声“神棍归原”,手轻轻一抖,棍棒立刻变回了黄金锦带。赵匡胤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赶紧把腰带系在腰上。
旁边的柴荣、张光远、罗彦威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嘴里不停称赞:“这宝贝也太神了!二哥(贤婿)拿着它,往后更不用怕坏人了!”
赵匡胤把原来的蟠龙棍放到一边,对着张员外作了个揖:“多谢岳父大人赏赐,小婿和朋友们这就告辞了。”张员外见他一心要走,也不好再留,赶紧吩咐家里的安童,把酒席摆到正厅里,给四个人饯行。
兄弟四个围着桌子喝了几杯酒,说起往后的日子,都有些感慨。赵匡胤想起自己连累家人,眼圈有点红;柴荣想着去关西贩伞的生计,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张光远和罗彦威则惦记着家里的父母,坐立不安。喝完酒,四个人起身给张员外行礼告别,张员外送他们到庄门外,看着他们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赵匡胤几人也回头挥了好几次手,才慢慢走远。这场景,正应了那句话:
送别酒刚斟满,人就已经醉在离别的愁绪里;送别的曲子唱了三遍,马蹄声就已经先朝着远方去了。
张员外站在庄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才抹着眼泪,孤零零地回了庄里。咱们暂且不说他,先说说赶路的几个人。
柴荣推着装满雨伞的车子,赵匡胤背着行李,正准备往西边走,张光远和罗彦威突然快步走了上来,对着赵匡胤和柴荣说:“二位兄长,我们本来想陪着你们一起去关西的,可实在是有难处。”
罗彦威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为难:“之前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找二哥你,想给你添点盘缠,压根没跟家里父母说。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知道我偷偷跑这么远,指不定得多担心,说不定还会犯病。我们想先回东京,跟父母报个平安,等以后跟他们说清楚了,再去关西找你们,不知道二位兄长能不能答应?”
赵匡胤听了,心里也理解:“二位贤弟,这是做儿子该尽的本分,愚兄怎么会拦着你们?倒是我,之前一时糊涂,闯了大祸,现在只能离开家,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真是个不孝的人。你们回去之后,要是有空,就帮我给我爹娘带句话,说我在外面挺好的,让他们别天天惦记。”
张光远赶紧打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打开一看,是五十两银子。他把银子递到赵匡胤手里:“这点银子,你们路上用,别嫌少。”赵匡胤赶紧推回去:“愚兄身上还有盘费,不用你们费心,你们把银子收回去,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面。”
罗彦威见他不肯收,想了个办法:“二哥要是不肯要,就把银子给大哥吧!大哥要去关西贩伞,这银子正好当本钱,也算是我们兄弟俩的一点心意。”赵匡胤觉得这话在理,就把银子接过来,塞进了柴荣的行李里。柴荣还想推辞,赵匡胤按住他的手:“大哥就别推了,这是二位贤弟的心意,收下吧。”
张光远和罗彦威又跟两人说了几句保重的话,才翻身上马,朝着东京的方向去了。这正是:
送银子只为守住往日的约定,推车子心里盼着新的情谊能长久。
咱们不说张光远和罗彦威回东京的事,单说赵匡胤和柴荣。赵匡胤见柴荣推车子费劲,走得慢,就把自己的行李放到车上,拿起车前面的绊绳,搭在肩膀上,拉着车子往前走。柴荣在后面推,一下子觉得轻松多了,两个人顺着大路往前赶。
走在路上,赵匡胤看着路边的景色,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路边的野草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像极了他现在漂泊的日子;远处的飞鸟成群结队地往窝里飞,可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一边走,一边叹气,头也低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柴荣在后面见他这样,赶紧问:“贤弟,你怎么老叹气啊?是不是拉着车子太累了?要是累了,咱们就歇会儿。”
赵匡胤摇摇头,声音有点低沉:“不是累,是我看着这路上的景色,就想起家里了。想起我爹娘,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能陪他们吃饭说话,现在倒好,我闯了祸,只能躲得远远的,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法当面说。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忍不住叹气,大哥你别见怪。”
柴荣听了,也叹了口气,劝道:“贤弟,你现在虽然在外面漂泊,但也别太愁。大丈夫就该放宽心,往前看,总有一天能跟家人团聚的。要是总这么愁眉苦脸的,伤了身体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前面就是销金桥了,等咱们到了桥上,我交了税,就找个酒馆,咱们喝几杯,你也能散散心。”
赵匡胤一听到“交税”两个字,立刻把想家的事抛到了一边,赶紧停下脚步,问柴荣:“大哥,这销金桥是什么地方?是官府派了官差在那儿收过往客商的税吗?”
柴荣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这地方是条大路,哪有什么官差啊?”
赵匡胤有点纳闷:“既然没有官差,那交的是什么税?难道是有人私自收钱?”
柴荣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虽然没有官差,但是有个叫董达的恶霸,人家都叫他‘坐地虎’。他手下有一百多个能打的家丁,白天晚上轮流守在桥口。不管是哪个客商从这儿过,只要带了货物,值十两银子的,他就要抽一两税;值一百两银子的,就得交十两。一分一毫都不能少。要是有人敢跟他争一句,轻的会被打断胳膊腿,重的直接就没了性命。所以来往的人都怕他,没人敢跟他作对。等会儿到了桥上,贤弟你可得少说话,顺着他们点,别惹麻烦。”
赵匡胤听完,气得胸口呼呼直喘,拳头攥得咯咯响,眼睛里都快冒火了。他把车绳往地上一扔:“大哥,你先停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柴荣赶紧把车子停下,问他有什么事。
赵匡胤指着车上的雨伞:“大哥,这车上的雨伞,本钱有多少?要是卖到关西,能赚多少钱?”
柴荣算了算:“本钱有二十两,到了关西卖出去,能卖三十多两,能赚十两左右。”
赵匡胤皱着眉:“这么算下来,除去路上的盘缠,再交了税,剩下的也没多少了。大哥你来回跑这么远的路,受这么多苦,就赚这么点钱,这生意做着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这销金桥的税咱们不交,直接过去!”
柴荣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住赵匡胤的胳膊:“贤弟,可不敢这么干啊!那二两税银不算多,咱们别为了这点钱惹祸。董达手下人多,贤弟你虽然厉害,可他们人多势众,万一你打不过他们,咱们俩都得遭殃,这不是得不偿失吗?你还是忍一忍,咱们交了税赶紧赶路,别惹事。”
赵匡胤越听越生气,嗓门也提高了些:“大哥,你怎么这么胆小啊?我在汴梁的时候,最见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事,专爱打抱不平。以前我在城隍庙戏耍泥马,后来被发配到大名府,在那儿还教训了韩通;回家之后,喝醉了在勾栏院里,杀了那个仗势欺人的女乐,没办法才逃出汴梁;路上还降服了昆明山的两个山贼,之后才在张家庄遇到大哥你,跟你结为兄弟。”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不服气:“自古英雄惜英雄,要是我没点本事,怎么敢在大哥你面前说这些?再说了,我天生就受不了这口气,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人,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也不怕,总得跟他拼一拼,分个高低。现在遇到董达这种不遵王法、私自收税的恶霸,咱们怎么能乖乖受他欺负?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柴荣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只好问:“贤弟,你的名声我当然信得过。可到了桥边,要是他们拦着要税,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你得想个主意,别到时候没准备好,贸然动手,反而被他们欺负了,那可就不好了。”
赵匡胤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有个主意。大哥你先推着车子过去,要是他们不拦你,那最好;要是他们拦着要税,你就说你新找了个伙计,银子和东西都在伙计身上,再跟他们描述一下我的样子——红脸蛋,穿青袍,说我马上就来交税。他们听你这么说,肯定会先放你过去。到时候我再过去,跟他们算账!”
柴荣心里还是怕,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那我就按你说的办。”他深吸一口气,推着车子往前走,赵匡胤跟在后面。
离销金桥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路边有一棵老杨树,树干粗得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树下堆着一堆风吹落的枯叶,黄灿灿的一片。赵匡胤对柴荣说:“大哥,你先往前走,我在这儿歇一会儿,马上就跟上来。”说完,他就坐在枯叶堆上,假装闭上眼睛睡觉,其实心里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对付那些收税的人。
柴荣推着车子,慢慢走到桥边。刚到桥头,就听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高声喊:“柴蛮子来了!柴蛮子来了!赶紧把税交了,我们好放你过去,别耽误工夫!”
柴荣心里直打鼓,手心都出汗了,但还是强装镇定,把车子停下,脸上堆着笑:“各位兄弟,我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新找了个伙计,银子都在他身上管着。他马上就来,你们先让我过桥,我到前面等他,等他来了就让他交税,行不行?”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汉子皱着眉问:“你伙计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柴荣赶紧指着远处的老杨树:“就在那棵杨树下歇着呢,就是那个穿青袍的红脸蛋汉子。他赶路太累了,歇一会儿就过来,你们稍等片刻,他肯定会来交税的。”
旁边一个矮胖的汉子嘀咕:“这柴蛮子平时挺老实的,没说过瞎话,他说的伙计应该是真的。先放他过去,反正他伙计还在这儿,还怕跑了不成?”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就摆摆手:“行吧,你赶紧过去,让你伙计快点来交税!”
柴荣连忙说:“谢谢各位兄弟!”他推着车子,赶紧过了桥,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有诗为证:
贪心的人从来不会防备,只想着自己发财把钱藏起来。
没想到已经中了别人的连环计,自己的性命和家业,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那些收税的人在桥边等了好一会儿,见那个红脸蛋的汉子还在杨树下躺着,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就有点急了。一个性子急躁的汉子说:“兄弟们,这红脸蛋的怎么还不起来?别是想耍花样,等咱们不注意,他就偷偷跑了吧?咱们不如过去把他叫起来,让他把税交了,他爱睡多久睡多久,跟咱们没关系!”
其他人都点头:“说得对!走,过去叫他!”一群人走到赵匡胤跟前,低头一看,果然是个红脸蛋的汉子,穿着青袍,闭着眼睛好像睡得很沉。他们就高声喊:“红脸蛋的伙计,别睡了!赶紧起来,把柴蛮子的税银交了,你再接着睡!”
赵匡胤其实早就听见了,就是故意不搭理他们。这些人见他不动,忍不了了,伸手就去推他,有的还伸手想拉他的胳膊。赵匡胤慢慢把脚伸了伸,嘴里含糊地骂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这么无礼,打扰老爷睡觉?”
众人一听,顿时火了:“红脸蛋的贼东西!装什么装?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称够了税银,放你过桥去;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就让你去阴曹地府睡觉,永远别醒过来!”
赵匡胤“噌”地一下站起来,眼睛瞪着他们:“你们这些混蛋!我好好在这儿睡觉,跟你们要什么税银?”
一个汉子叉着腰说:“你别装傻!你伙计柴荣肯定跟你说了,我们在这儿收的是过桥税!不管你知不知道,今天这税你必须交!”
赵匡胤冷笑一声:“我就是要问清楚,你们在这儿收税,有官府的文书吗?有当官的命令吗?要是没有,你们就是私自收税,跟强盗没两样!”
众人被问得一愣,随即又嚣张起来:“你这新来的,懂什么规矩?这销金桥是我们董大爷说了算,他让收税就收税!不管你带的货值多少钱,都得按规矩来——值十两交一两,值百两交十两,一分都不能少!柴荣每次来都交二两税银,你今天也必须交!别管什么文书命令,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赵匡胤听完,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大声骂道:“好一群不知王法的死囚!还敢提什么董大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说完,他抡起拳头,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瘦高个汉子就打了过去。那汉子没防备,被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鼻子都流血了。
其他人见赵匡胤动手,都喊了一声,一窝蜂地冲上来,围着赵匡胤,拳头、脚一起上,想把他打倒。可赵匡胤根本不怕,他小时候就练过拳脚,后来又走南闯北,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他两只拳头左右开弓,专挑这些人的要害打——要么打胸口,要么打肚子,没一会儿,就有十几个汉子被他打倒在杨树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站都站不起来。
那些没被打的汉子,见赵匡胤这么厉害,吓得魂都没了,喊了一声“快跑”,就朝着桥那边逃了。赵匡胤见他们跑了,也不追,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上了销金桥。
他站在桥上往四周看了看,这桥横跨在一条大河上,桥面又宽又高,能并排走两辆车。桥中间的一侧,搭了一个用席子做的棚子,上面写着“税棚”两个字,显然是用来收税的。棚子里面放着一个银色的柜子,柜子上摆着天平、戥子、算盘、夹剪这些东西,都是用来称银子、算钱的。不过现在棚子里空无一人,那些管棚子的人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赵匡胤心里想:“这天下是太平世界,怎么能让这种土豪恶霸拦着官道,私自收税肥自己?这些人欺负来往的客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赵匡胤今天要是不收拾他们,还有谁会来替老百姓出头?”
他越想越生气,走到税棚跟前,伸手抓住棚子的柱子,使劲一掰,“咔嚓”一声,柱子就断了。席子做的棚顶“哗啦”一下塌了下来,他又把棚子里的银柜、天平这些东西都搬到桥中间,一脚把银柜踹翻,里面的银子撒了一地。做完这些,他想起柴荣已经过了桥,怕前面还有董达的人拦着柴荣,就赶紧下了桥,朝着西边追了过去。
跑了大概一里多路,前面出现了一个集市,街上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赵匡胤踮着脚往四周看,没看到柴荣和伞车的影子,心里有点急。他看见东边有一座酒楼,楼上面挂着“悦来楼”的招牌,就赶紧走了进去,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一边让店小二上酒,一边趴在窗户边往下看,盼着能看到柴荣的身影,可看了半天,还是没见着,只好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咱们暂且不说他,先说说那些逃走的收税汉子。
那些汉子跌跌撞撞地跑回董达家,想跟董达报信,可找了一圈,发现董达没在家。一个脸上带伤的汉子说:“董大爷今天去他舅舅家喝寿酒了,咱们得去舅舅家找他!”一群人又往董达舅舅家跑,到了门口,正好看见董达骑着马,醉醺醺地往回走,身上还穿着一件新做的绸缎衣服,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众人赶紧围上去,一个个哭丧着脸,有个汉子还捂着被打断的胳膊,疼得直咧嘴:“董大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董达眯着醉眼,打了个酒嗝:“慌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出什么事了?”
“那个贩伞的柴荣,今天带了个红脸蛋的汉子过来,不仅不肯交税,还把我们兄弟打了一顿!好几个兄弟都被打得站不起来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董达一听,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有这种事?那个柴荣胆子这么大,还敢找人来跟我作对?”他赶紧勒住马,调转马头,朝着销金桥的方向打马就跑,嘴里还骂道:“我看那个红脸蛋的是活腻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些汉子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董大爷,您慢点,我们跟不上了!”
董达骑着马,很快就过了销金桥,沿着西边的路往前追。路上有不少赶集的人,见董达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一个个都吓得赶紧往路边躲,没人敢挡他们的路。董达往前看了看,正好看见柴荣推着伞车在前面走,心里更气了,催马往前赶,很快就追到了柴荣身后,大声骂道:“柴蛮子!你敢漏税,还敢让人打我的人,今天看你往哪儿跑!”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马鞭子,朝着柴荣的后背就抽了过去。柴荣吓得心里一紧,嘴里不停喊“完了完了”,推着车子拼命往前跑。可他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马,没一会儿,董达就追上了他,马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柴荣的背上、胳膊上,柴荣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停下来。
这时候,赵匡胤正在酒楼二楼喝酒,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马鞭子的响声,还有人喊叫的声音,赶紧探出头往下看。这一看,他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汉子骑着马,正用马鞭子抽柴荣,柴荣推着车子,疼得直咧嘴,却不敢反抗。赵匡胤一眼就认出,那个骑马的汉子肯定是董达,他二话不说,踩着窗户沿,“噌”地一下就从二楼跳了下去,正好落在董达的马旁边。
赵匡胤指着董达,大声骂道:“你这个恶霸!敢这么欺负人,是不是活腻了?”他说着,伸手抓住董达的衣襟,使劲一拽,董达没防备,从马背上“扑通”一声摔了下来,摔得他龇牙咧嘴。
董达爬起来,一看赵匡胤是个红脸蛋的汉子,就知道这是打他手下的人,心里也有点慌,但还是强装镇定,摆出一个“鲫鱼跳水”的姿势,想吓唬赵匡胤。他睁大眼睛,又猛地扑了过来,想把赵匡胤扑倒,用“饿虎扑食”的招式制服赵匡胤。
赵匡胤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往旁边轻轻一闪,躲开了董达的扑击。董达扑了个空,身体往前踉跄了几步,赵匡胤趁机伸出脚,朝着董达的腿弯处一勾,董达“扑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这次摔得更重,半天没爬起来。
赵匡胤上前一步,提起拳头,朝着董达的身上就打,跟当初在大名府打韩通一样,每一拳都用了力气,打得董达嗷嗷直叫。董达带来的那些汉子,见主子被打,都喊了一声,从路边捡起砖头、石头,朝着赵匡胤扔了过去,想救董达。
赵匡胤见他们扔石头,不仅不躲,还哈哈大笑:“来得好!今天就让你们这些混蛋知道我的厉害!”他不再打董达,往后退了几步,伸手解开腰上的黄金锦带,嘴里念了声“黄龙舒展”,锦带立刻变成了神煞棍棒。他握着棍棒,朝着那些汉子就打了过去,棍棒一挥,就有几个汉子被打倒在地,剩下的人吓得不敢再上,赶紧跑过去,把董达从地上扶起来,架到马背上,朝着正南方向逃走了。
赵匡胤提着棍棒,还想往前追,柴荣赶紧从旁边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贤弟,别追了!他们人多,万一前面有埋伏,你就危险了!咱们已经打赢了,还是赶紧赶路吧,别再惹麻烦了。”
赵匡胤回头看了看柴荣,又看了看董达逃走的方向,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但也知道柴荣说得对。他对柴荣说:“大哥,你先往前面走,在前面的黄土坡等我。我再往前追一段,看看他们有没有埋伏,顺便把这个恶霸彻底解决了,免得以后再欺负别人。”
柴荣还想劝,赵匡胤已经提着棍棒,朝着董达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柴荣没办法,只好推着车子,慢慢往黄土坡走,心里一直惦记着赵匡胤,怕他出事。
咱们再说说董达,他被手下人架在马背上,回头看见赵匡胤在后面追,心里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点高兴:“我正愁他不追过来呢!他既然敢追,今天就让他有来无回!前面就是九曲十八湾,我那两个结义兄弟就在那儿等着,到时候让他们一起上,肯定能把这个红脸蛋的打死!”这正是:
白白费尽心机耍手段,人能欺负人,天却不会纵容恶事。
别以为路上有险阻就能害人,最后只会自己吃亏,得不到好处。
咱们不说董达怎么算计赵匡胤,先说说另一个英雄。这个人是上界黑虎财神星下凡,姓郑,名恩,字子明,老家是山西应州乔山县的。他今年十八岁,长得特别丑——脸又黑又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鼻子塌塌的,嘴巴却很大,但是力气特别大,能举起几百斤重的石头。最奇怪的是他那只大眼睛,能看出谁是妖邪,谁是好人。
郑恩从小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靠挑着担子卖香油过日子。之前在张家庄的时候,他还显露过自己的本事,咱们之前已经说过了。今天他本来是来集市上卖香油的,可卖着卖着,发现自己敲香油的梆子不见了——那个梆子是他爹留下来的,用了十几年,他特别宝贝。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在平定州的一家小酒馆里喝酒,把梆子落在那儿了。
郑恩赶紧挑着香油担子,跑到那家酒馆,一进门就喊:“掌柜的!我昨天落在这儿的香油梆子呢?赶紧给我拿出来!”
酒馆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郑恩来了,赶紧陪着笑:“这位小哥,你昨天是在这儿喝了酒,可我没见你的梆子啊!我昨天打烊的时候,还特意收拾了桌子,没看到什么梆子。”
郑恩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你骗人!我明明放在柜台旁边的角落里,怎么会不见了?肯定是你藏起来了,要么就是被你拿给别人了!今天你要是不把梆子还给我,我就把你这酒馆砸了!”
掌柜的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解释:“小哥,我真没见你的梆子!昨天晚上有几个乞丐来门口要饭,说不定是他们拿走了,你可别冤枉我啊!”
郑恩根本不信,他把香油担子往门口一放,就开始在酒馆里翻找——桌子底下、柜子里面、灶台旁边,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梆子。他越找越生气,伸手就把旁边的一张桌子掀翻了,桌子上的碗、盘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掌柜的急得直跺脚,却不敢拦着他,只能在旁边劝:“小哥,别砸了!别砸了!我赔你一个梆子还不行吗?”
郑恩停下手,眼睛瞪着掌柜的:“赔?你赔的梆子有我爹留下的这个好吗?我那个梆子是枣木做的,敲起来声音特别响,你能赔给我吗?”
就在这时,酒馆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他走到郑恩身边,笑着说:“这位小哥,别生气了。我看你相貌不凡,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梆子,在这里动气呢?不如我给你相个面,说说你的前程,说不定能帮你找到梆子呢?”
郑恩本来还想发火,可一看这个人说话和气,眼神也很和善,心里的火气就消了点。他皱着眉问:“你会相面?真能帮我找到梆子?”
那个人笑了笑:“能不能找到梆子,咱们先不说。我先给你相相面,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本事了。”
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到来,后面才有了这些事——拦路的贪心汉子,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在山上当山贼的恶人,却逃不过马上就要死的命运。这正是:
要是没有别人指点,拨开眼前的迷雾,怎么能让名声传遍天下呢?
不知道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咱们下一回再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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