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林嘉兴对大家很生疏,只对林佳玉亲近,但是他对长辈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江晓东是在林佳玉的花店打下手时见过几次,何故和安然在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于是林延就成为了这一堆人里那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小子最开始就避着林延,假期里他也不用林延给自己讲一遍知识点,会认字就能自己看书自学——实在不行用字典。
极偶尔时,他才会破天荒的问林延题——那是真的不会了。
不过这个小家伙倒也真的考上了初中,成绩还意外高。
除了这些,林延还发现这个小白眼狼,不论是不是假期,都会特地和自己作息时间错开,仿佛很怕自己。
这个极其别扭的兄弟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夏天。
盛夏蝉鸣,夜晚总是凄凉的,残月挂高空,不知引起多少游子思乡孤寂之心,可惜现在是新中国成立之后。
不过夜晚的知了蛐蛐叫响倒显得热闹。
林佳玉要订婚了。
未来姐夫是江晓东。
林延刚放暑假,第一天在酒吧干夜班,就从何故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何故醉醺醺地说完,就把他拎到了地下赌场的豪华包间里,让他陪着他呆一会儿。
平日里的何故都是冷冰冰的,只要他一笑,心里保准没揣着好事。平常话也比别人少很多,总感觉他身上背着很多事。
对林延也是,凡事都冷冰冰的,夹杂着对未成年关照的扭捏,明明他也是未成年。
不过好在他没什么恶意。
在赌场干夜班和偶尔和何故一起上学的这些日子,林延印象里的何故对待同学、下属或者赌场的赌客,都是爱答不理甚至厌恶。
态度明显不同的好像只有江晓东,照顾林延也好,和林佳玉或者安然搭讪也好,孝敬江老也好,据本人所说,实际目的都是气江晓东。
本人还说,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之前偶尔欺负他一下,看他吃瘪的样子很有趣,跟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也就导致逗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久了便变成这样了。
本人特地强调:江晓东也不会真的生气。
虽然林延没看出来江晓东骂人的时候哪里没有生气。
林延不是第一次看他喝酒了,但是是第一次见他喝得这么大。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玻璃桌下全是酒瓶。
何故安静地趴在玻璃桌上,眼角和耳根已经红透了,腾出的左手伸手摁住了身旁想要逃走的林延。
林延小同志有点手足无措,心说我那美丽漂亮大方的姐姐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还没伤心呢,你这是什么情况。
“晚了,完了……”何故嘴里念念叨叨着,见林延又乖乖地坐着没有要逃走的**,伸手拽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突然笑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小林延说:“他还是太天真了。”
什么?
“晓东哥吗?他怎么了?”林延闻言就感觉事情不太对,但是没有表现出来——江晓东和姐姐订婚,这是很正常的事,早在很久之前江晓东就一直粘着姐姐,和他抢姐姐,还对他翻白眼。但是什么叫太天真了?
仔细一想,江晓东父亲江老的产业包含这个硕大的地下赌场,甚至不止这一个赌场,更甚至不止赌场这一种危险产业,而且江晓东在很久之前就不在酒吧窝着了。
赌场在现代虽然合法,但是还是有很多限制的,可以说是在犯罪边缘的产业。
细思极恐。
“你还太小了,珍惜现在吧。”何故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温柔,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林延的小脑袋,恍惚间他好像酒醒了,只是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淡淡说道:“知道你机灵,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且过且珍惜。”
这两句话基本实锤了林延的大半猜想,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江家做错事和姐姐能有什么关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故意告诉自己的吗?还是说他根本没这个意思,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好好学习吧。”何故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烟,叼着烟出了包间。
何故对他说这些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可是出门点上烟,又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他居然想和一个小屁孩为伍,真是疯了。
林佳玉与江晓东在那年的大暑订了婚。
清晨很清爽,太阳还没来得及露头,所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炎热,微风是温暖的,伴着家鸡的第一声打鸣儿,林延小同志的生物钟自动响了。
小同志利索地起了床,便发现林嘉兴抿着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别别扭扭地抱着个茶杯看着自己。
非工作时间见不到的林嘉兴居然破天荒的等了他。
可惜林延没理解他的意思,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到桌上那一份属于自己的早餐,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旁,十分迅速地吃起饭来。
小同志饭吃到一半,一抬头又与林嘉兴四目相对,他疑惑道:“有不会的题?”
林嘉兴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你怕江晓东?”林延两口一个鸡蛋,差点没给自己噎死,伴着几声咳嗽,林嘉兴急忙将自己手中的杯子连忙递给了他。
喝水之余,又见林嘉兴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我亲爱的弟弟,我没有火眼金睛,没办法看透你的小心思,你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嘛。”林延被这弟弟整得食欲全无,他想像大家安慰他一样,也去摸摸自己弟弟的头,可是按平常的关系,他多半会躲开,然后生气。
结果自己这个亲爱的弟弟开了开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动静,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林延只好任他看着,待吃完最后一个烤牌,林延将从姐姐店里带出来的两本学习资料和一袋之前江老塞的松子糖拿好,然后出了门。
路上他回头一看,果然,林嘉兴跟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被自己这么一看还有些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
林延叹息,将手中的那袋松子糖递给了林嘉兴,见林嘉兴愣在原地,一脸惊讶,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他只好将糖塞进了他的怀里。
“谢谢。”林嘉兴僵硬地道了谢,双手轻轻攥着那袋糖,别别扭扭地走着,活像一个小姑娘。
他这半年来胖了不少,身上有了肉,但是细胳膊细腿还是和竹竿子一样。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姐姐,却不喜欢我呢?”林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问出了内心深处的疑惑,却让林嘉兴又犯了难。
因为姐姐很阳光,会主动找我聊天,而你明天都丧着脸,来找我的时候,跟讨债的一样。
林嘉兴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谬,自然也开不了口,他也不擅长说谎,眼见面前的人失望地叹息一声,他匆忙补了一句:“因为你看起来很难接触。”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委婉地表达话术了,结果面前的林延小同志听到答案之后没了动静。林嘉兴还以为他生气了,攥着糖的手稍微一紧,刚准备接受林延的训话,可是意料之中的训话迟迟不来,等来的只有他的沉默。
许是憋得急了,眼见要到林家主宅,他憋了半天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吓你的哈哈,没想到你真的怕冷暴力啊。”林延小同志嘴角微微上扬,一把搂住林嘉兴的脖子,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林嘉兴感觉内心被人轻轻揪了一下,但随着林延一胳膊搂住他,林嘉兴直接一整个僵住了,直接变成了被动走路。
太近了。
但是他没有选择挣开。
天渐渐亮了,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林家主宅里,林佳玉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搭配着黑色高跟鞋,还戴了一顶黑色小礼帽,礼帽上的黑纱挡了她大半个视野,不过那个老气的眼镜也终于被摘了去。
林老也穿得正式,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他那金丝眼镜。
林佳玉吃了一颗原味巧克力,擦了擦手便给林老捏起肩膀来。
佳玉和晓东本来就是娃娃亲,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孩子还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当爸爸的怎会不感到悲痛呢?
“爹,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晓东。”林佳玉看出了老头子的哀愁,开了个话头。
“看他表现。”
“那我嘞,爹喜不喜我。”
“废话。”林老敲了一下林佳玉探过来的脑门,她“哎呦”一声,对着林老笑了笑,又继续捏起了肩。
林佳玉见林老久久说话,闷得慌,又问道:“那嘉兴嘞?”
林老喝了口茶,察觉到了院外的动静:“他是个好孩子,就是拗。”
“阿延嘞?”
“狂妄自大,不知好歹,脸比城墙厚!”他将手中的茶杯猛的往桌上一放,瞟了一眼旁边刚进屋的林延和林嘉兴。
意识到爹这番话是特地说给阿延听的之后,林佳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招呼阿延给爹捏肩,她去给兄弟俩挑两件衣裳。
到底是她这个大姐的订婚,两个弟弟穿得太随便了可不行。
房内被布置得相当喜庆,可惜林夫人依旧是没有回家的消息,先前送出去的书信也全都没了音讯。
林佳玉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林夫人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要在国外再呆个三五载才能回来。
即使是今天林佳玉订婚,夫人也只是提前几天匆匆写了贺喜的书信寄了过来。
林延捏着肩,过了一晌试探性问道:“爹,你晓不晓得何故?”
林嘉兴闲着也不是,就给林老倒了一杯茶,又出门去浇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废话,你何叔叔的孩子,他也是你哥哥。老何平日忙,那孩子就只有你江叔叔和我照顾,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在一起耍么,问这个作甚?”林老抿了一口茶,还不忘嘱咐道:“嘉兴啊,厨房里有水果,你拿来摆上。”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啷个(怎么)可能嘛,他小时候就喜欢围着晓东和你转,就比你大两岁,你忘哩?”
“莫得(没有)印象。”林延话音刚落,林老就要起身,他只好给林老让步,转头和林嘉兴一起摆水果和甜点心去。
林嘉兴悄咪咪瞄了一眼身旁的林延,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就好似炸了毛的猫,心里就有一股没来头的舒爽。
让你诈我,他想。
太阳已经完全漏了头,整个北城都被笼罩在那暖阳之下,清晨的凉爽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夏日的闷热,暖风也悄咪咪冒了头。
酒吧的那盆吊兰不知何时已被林延端到了林家主宅,原先的小分支已经被尽数剪了去,绿油油的身躯倒是比原先大了许多。
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两兄弟刚松口气,躺在沙发上冲了龙井茶,就听到消失在衣帽间的姐姐吆喝他们上去。
林延深深叹了口气,半死不活地看了身旁的林嘉兴一眼,就见自己这个亲爱的弟弟也在看着自己。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神清澈,许是还没有经历过自己这个换装狂魔姐姐的磨炼。
算了,不指望让他先去,走吧。
他又叹了口气,四肢无力,宛如行尸走肉般上了楼。
林嘉兴紧跟其后,见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哥哥举止神态这么丰富,也不禁疑惑起来:不就是换个衣服么?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在他换了九套衣服之后。
单纯无辜的小嘉兴欲哭无泪。
林延见身旁的小家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搭上了他的肩,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最后两个小家伙还是全都换上了燕尾服,款式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林延的那身是主调白,林嘉兴的那套是主调黑。
刚好凑一对儿。
两个小家伙闹够了,林佳玉一手摁一个,边蹂躏他们的小脑袋瓜边笑道:“好啦~两位小帅哥先下去玩儿昂,姐姐要和阿岚打电话——”
阿岚是姐姐的闺蜜,一位记者。
原本也在国外,和林佳玉、林夫人一起,这么说的话……
“岚姐也回来了?”林延回头看看林佳玉,忙问道。
“嗯哼,你们先下楼玩儿。”林佳玉漏出一个微笑,将两位弟弟送下了楼。自己哼着歌转头进了书房,打起了电话。
眼见太阳愈发耀眼,林家也陆续来了几位客人,林延一一递了点心,敬了茶。有条不紊地安顿好客人之后,又默默坐回沙发上。
他晃着小腿,品着茶,却眉头紧锁,表情略显对身旁的吉祥物的容忍。
终于,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地转过头,和盯着自己的林嘉兴来了个四目相对。
没事干也不能一直盯着我吧?
林延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林嘉兴见林延走了,加上他那充满疑惑的表情,等人已经不见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这个哥哥因为自己一直盯着他看而生气了。
小嘉兴心里突然感觉被人揪了一下,有股莫名的酸痛感。他握着茶杯的手又紧了些,兴许是觉得烫了,他放下茶杯,盯着自己的那个小杯子发呆,脑子里布满了“我该怎么办”这个疑惑。
直到林延拿着一副象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林嘉兴都还是一整个紧绷的状态。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犹豫半天的那声“对不起”即将脱口而出,却又被林延打断了,没说出口的道歉终究还是烂在了他的肚子里。
“会不会玩象棋?”林延低头摆着棋子,并没有看到林嘉兴这充满戏剧性的面部表情。
林嘉兴这才意识到这个哥哥没有生气,愣了半天才将“对不起”给咽下去,改口说道:“不会。”
“那我教你玩儿,起码不会太无聊。”林延抬头对林嘉兴笑了一下,讲起了象棋的规则。
两人就此下起了象棋,期间林延也不断抽身招待客人。
不过作为姐弟三人的要好朋友,林老看好并资助的孩子,安然也受到了邀请,只可惜江晓东并没有同安然一起来,反倒是和何故一前一后进了林家门。
不过安然自告奋勇代替了林延接客的这个小任务,使得小同志终于松了口气。
在连输四局之后,林延小同志五味杂陈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屁孩,又看了看沙发上那惨败的棋局,疑惑道:“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林嘉兴对上这个眼神,又听到这句话,刚落子的手一顿,心里就又是一揪。
他生气了?
“现在会了,你——”林嘉兴试探性回道,想问出口的问题在拖延两秒半之后,又改口为:“对不起。”
林延:“……”
阁下好一招嘲讽。
林延皮笑肉不笑地重新摆棋,将最后一个“相”摆正之后,刚抬头就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岚姐来了!
进门的岚姐有着一双桃花眼,左眼角有颗泪痣,她长发及腰,梳着麻花辫,美中不足的是身上一堆名牌被穿得像个地摊货。
岚姐衣品还是这么的……无可救药。
她刚进屋就东瞅瞅西望望,终于对上了林延的眼。还没等面前的两个小家伙反应过来,岚姐就一人摸了一把头,塞了两个小红包。
姐姐订婚,为什么会准备红包啊喂!
“阿延,想不想姐姐?咦?这位是小嘉吧,多多关照~”她笑着捏了捏林延的小脸蛋,刚想蹂躏林嘉兴,却被他下意识躲开了,好在岚姐并不在意,小孩子内向很正常嘛。
她又望了望四周,问道:“佳玉呢?”
林延迅速收起棋来,指了指二楼书房的位置,跟着岚姐去了楼上,并没有注意到林嘉兴那张紧皱眉头的臭脸。
为什么道歉过后,他反而更生气了?林嘉兴看着那副象棋,犹豫过后还是一起跟着上了楼。
几个人围成了一桌,阿延、岚姐和佳玉三人相见可谓是无话不谈,坐在一旁的林嘉兴反倒是显得格格不入,脸色也更加难堪了几分。
林延和林佳玉时不时把话题扯到林嘉兴身上,可是三番五次他都没有加入他们三人的谈话小组的意思。林延叹息,拽了拽身旁姐姐的袖口,说道:“要不我们打扑克牌吧,我那儿有两副牌,正好四个人凑一桌斗地主。”
说罢便起身回卧室拿牌。
“成。”林佳玉应道,给对面的林嘉兴讲起了扑克牌玩法。
几人就这样打斗地主打到了十点。
①林老的父亲,也是林延的爷爷,是四川人,所以林老会有一点点四川口音~
②放一半吧啊啊啊我进度好慢QAQ
新人物岚姐登场——!(虽然是个np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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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订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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