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啤酒被打开,许一帆往嘴里灌了几大口,喝完又拿起盘子里的烤串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你那表姨再怎么说也算是你亲戚,你这么说话不怕她记仇嚼你舌根啊?”
董政南一边烤着素菜一边说。
他和许一帆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看似大大咧咧的许一帆最厌恶的便是今晚那种应和的场子,又看这狼吐虎咽的劲儿,绝对是没吃多少东西。
“可别提了!她那算盘都打到我姐姐身上去了!”
许一帆吃着烤肉,眼神一面四处东张西望。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从小跟着做画像师的父亲从而留下的一个习惯。
“那你姐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家程武,就他那怂瓜蛋子也配?”
“喔…”董政南暗自松了口气,“那…咱姐在哪家医院啊?”
“市人民医院骨科。”
晚间的烧烤店人很多,生意也不错。
就在许一帆准备开第四瓶啤酒的时候被董政南拉住了手:“少喝点儿。”
“嘶…怎么你也婆婆妈妈的…我就喝最后一瓶,行吧?”
董政南自知拗不过他,劝诫道:“最后一瓶啊!”
“知道知道。”
眼看着许一帆不听劝告地打开第五瓶,董政南实在是看不下去,秉持着关心自己未来小舅子的心情,语重心长道:“少量饮酒造成慢性中毒,大量饮酒造成酒精急性中毒,喝酒伤胃伤肝,还有…”
“哎行行行行行…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喝了。”
许一帆认命地松开手把啤酒放回去,一下子靠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坐着,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胡乱地拨弄着自己蓬松的头发。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啤酒瓶,不过才四瓶啊,哪里多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街道上的车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许一帆沉了气,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起身离席。
几瓶啤酒醉不倒他,他双手放在黑色冲锋衣的衣兜里,哼着歌慢悠悠地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却被一个醉鬼给迎面撞上,许一帆扶正了一个醉醺醺的壮汉,问道:“没事儿吧您?”
那壮汉摇摇头,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并且使劲地扯住了许一帆的手腕,逮着不让他走。
他的力道对于练自由搏击的许一帆来说不算什么,那人拉着许一帆,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张…张哥…水…蛇…”
“我们…你…好兄弟…我在博瑞…301…你…”
拐角处灯光昏暗,许一帆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他佩戴的镜片倒映着灯光,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许一帆唇线拉直,眼底渐渐浮现出常有的不耐烦。
啧。
他咂嘴,谁家把喝醉的丑鬼放了出来?真是个危害社会治安的潜在分子。
片刻,从另一边走来一个女子,年纪比这个醉鬼要小些,浓妆艳抹的,穿得十分难以形容。
“不好意思啊小帅哥,我朋友他喝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许一帆松手,表示没事,谁知那醉鬼还横起来了,被人扶着也不知道收敛点。
“他不是张哥,张哥在里面儿呢,你认错了,走吧!”
许一帆不自觉地侧头扫了眼两个人的背影,女的穿得露腿露腰,应该是这男的情妇之类的。
许一帆顾不上别人,迈起步子朝卫生间去。
右边的门帘被风吹起,昏黄的灯光下,里面人目光恰巧落在门口走过的少年的黑色身影上。
晚22:54:16。
两个人从烧烤店出来,一人提了个塑料袋并排走在街道上。
许一帆随意一问:“你最近解剖学得怎么样了?”
“一般般吧,反正时间还长,慢慢来嘛。”
董政南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影,那个让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绪开始作祟。
“你说你,别光顾着学那些,好好练练你的体能吧,有机会的话,去老师跟前好好学学,我推荐一个许老师,人许老师人帅功夫好…”
“得得得打住许老师,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功夫可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啊!”
董政南胳膊肘撞了下许一帆,许一帆手里的可乐不出意料地洒在他手上。
“快给我张纸!”许一帆笑着催促。
事实证明许一帆的耐心和好脾气是分人的。
董政南提着塑料袋,往衣服口袋里左翻翻右翻翻,终于找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他。
这条街烤肉店多,于是街道上吵吵闹闹,有不少是喝醉的人在喧哗。
而对街的吵闹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许一帆驻足在路边,往马路对面望去,在看到熟悉的脸那一刻,心里多了几丝玩味。
“这不是程武嘛…”
董政南认出了程武,他旁边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姑娘,几个人搂搂抱抱,别提有多难看了。
程武怀里的一个姑娘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程武抬头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人,于是一下子起身走到路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许一帆是个天生调皮的孩子,这种时候他自然是选择走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个长辈眼里的好孩子程武是怎么瞒天过海装疯迷窍的。
董政南看许一帆一眼,许一帆挑眉,两个人迈步走过斑马线,到了对面。
“来来来,坐…”程武指了指身边两个空位,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红红的,看起来喝了不少有些醉了。
“武哥,你这福气不错啊!”
许一帆语气轻佻,眼睛扫过他怀里的两个女人,就她俩那个打扮,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哈哈哈…”程武大笑,男人之间总是爱拿女人做攀比,于是乎他说话言语之间也是藏不住的炫耀:“小帆啊,等你到哥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福气了!”
许一帆董政南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从里边走出来一个男子,许一帆抬头,这个人身形高挑,脸庞棱角分明,剑眉下是一双沉稳褐色的眼睛,穿着宽松的牛仔外套,拿了一瓶水正向他们走来。
程武介绍:“小帆,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云南来的周老板,我朋友!”
许一帆礼貌地向他问好:“你好。”
只见那人坐下后拿起包里的打火机点了根烟,随后吸了一口,向许一帆点头打招呼。
这位周老板将戒指串成项链戴在胸前,袖口系到手肘处,露出有力的肌肉线条来,拿着烟的那只手手臂上有一道刀疤,他的眼神却又冷冷淡淡的,周身散发着难掩的凌厉之气。
许一帆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人要么是个练家子,要么……
“唉呀…这年头生意是不好做了,咱们这些生意人身上真是钱财两空啊!”
程武感叹,那抽烟的周老板附和,带着南方口音:“可别提了,这几年经济下行,做咱们这行的不景气。”
程武是做酒店的,许一帆对生意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也不清楚这些年酒店生意的状况。
“你知道吗,大斌那小子和他老婆名下的博瑞生意可是越做越好了,真是不知道那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儿…”
许一帆眼神停住,他今天听到了两次“博瑞”。
抽烟的周老板手指一顿,似乎是来了点兴趣,凑近了说:“人家大斌还开了个赚钱的酒吧,你看看我俩,啥都没捞着,你说可不可气?”
“哼!”程武从女人腰上挪开手,一面摆着手一面说:“谁不知道他是靠他老婆才走到今天的…他早被坤老板记恨了,要是没有他老婆…”
许一帆听得没劲,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可他看得很有目的性,一眼就抓住了店面和街道上的监控位置,董政南坐在他身边轻咳了一声,待他回过神来,看见周老板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许一帆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将眼神收回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路边小巷口,一个纤长的身影停在那里。
清晨,天气不错,湛蓝的天空难得没有一丝云朵漂浮空中。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许一帆绕着操场跑得酣畅淋漓,喘着粗气,汗滴顺着他的颈脖流下,蹿到了他的衣服里去。
他垂着脑袋缓过来,闯入视线的是一瓶水。
许一帆抬头,发现一个身着宽松运动衣的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男子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左右,许一帆的眼神落到了男手腕上的表,看起来很名贵。
许一帆接过,道了声谢,随即拧开瓶盖。
“同学,耐力不错嘛!”
男子拍拍他的手臂赞扬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跑不了那么久!”
“您过奖了。”许一帆喝完水,接着听到对方问:“同学,我刚才四处逛了逛,发现你们学校环境挺不错的。”
“确实啊。”
许一帆面上笑着,心里准备敷衍回答。
听这个男子的口气像是第一次来他们学校,许一帆心想着,听见那人又问:“同学,你认不认识侦查系的杨老师啊?”
“认识,怎么了?”
许一帆心里在想他是不是警察,那人却说他们是高中同学,本来说好的这个周六一起去聚一聚,他今天却又心血来潮,自己就走过来看看了。
闻言,许一帆这才打消了对他的防备心,变得话多了起来,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林荫大道上去躲太阳。
“听您这么说,你是来我们市谈生意啊!”许一帆好奇心重,“您先前说的那个侄子是在哪个系啊,他叫什么呀?搞不好有可能认识呢!”
那男子背着手哈哈一笑,他没想过事情办的这么快,得来全不费工夫,男子克制了自己脸上的喜悦,继续说:“他叫江斐然,读的侦查系,你认识吗?”
“认识啊。”
许一帆语气肯定,眼前又浮现那个俊美的脸庞,他的眼睛就像一潭汪洋,笼罩着淡淡的薄雾,清冷又孤僻。
他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谁有着这么好看的眼睛。
“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和一个老板谈谈酒吧投资的生意,他在你们这儿还挺有名的,叫大斌,你知道吗?”
大斌…
许一帆眉心一簇,总觉得名字很熟悉,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大斌那小子和他老婆名下的博瑞生意可是越做越好了…”
他回想起前些日子,跟谁在一起的时候听到的名字,许一帆尽力回想,定格到和陈程武见面的那天晚上。
那人好似没有看见许一帆的疑惑,继续自顾自道:“我们在淮海路投资了一个酒吧,叫随缘酒吧,最近刚刚翻新,你们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过去玩儿,到那儿啊直接提我的名字,我姓赵,叫赵启刚——”
许一帆点点头,伸出手握住“赵启刚”的手。
谁都不知道“赵启刚”那憨态可掬的笑容后面,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下午,中森公园。
江斐然按着约定时间来到这儿,若无其事地坐到那人对面的椅子上,等着那人开口。
那人戴着墨镜,双手环抱,见江斐然来了,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脸上的皱纹由于肌肉的牵动从而皱得更明显,他安安静静的,此刻更像个慈祥的长辈,只听他缓缓开口:“你来了。”
江斐然“嗯”一声,面上波澜不惊,修长的手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又放下,整个过程只听得见玻璃杯触及桌面发出的稀碎声。
那人细细打量着江斐然,想起那次许一帆提到江斐然时的神情,笑了笑,心下了然。
十几年了,江斐然越来越像他的母亲,细细一瞧,眉宇之间有他父亲的影子。
那人哑然,语气带着嗔怪,更像是宠溺:“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读了大学还想翻了天不成?上周六晚上跑哪儿去了,学校里也找不见人?”
江斐然微怔,随即反问,语气十分平静:“你为什么找我?”
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一时片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是该说“没错我在审问你”,还是说“我一直让人看着你”,思来想去,他索性将墨镜摘下,换了一种最能接受的说法:“我周云山老了,很多时候记性也越来越不行了…”
江斐然身体向后倾,抬眸看周云山,直言:“你在查新案子?”
周云山也不打算瞒他:“是刑侦在查,可惜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同经侦那边才了解到嫌疑人是个惯犯,从他嘴里什么都套不出来,没什么实质性证据,把人关了几天就给放出去了,谁知道一放出去,就又开始上蹿下跳,天天随缘博瑞两头跑,你说说,可不可气?”
周云山点到为止,说了这么多,凭江斐然的敏锐力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顷刻间的沉默。
突然间,江斐然全盘托出:“上周六晚上我看到周煦了。”
周云山点头,情绪黯然:“他已经脱离我们干警的队伍了,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他掉到钱眼儿里去了那就随便他吧。”
周云山摆摆手,不再看他。
周云山低着头,情绪好像不是很好。
江斐然无言半晌,忽然抬起眼帘,声音清冷:“他跟大斌…有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
周云山闻言蓦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你们最近在查大斌。”
江斐然端起咖啡杯往自己嘴里送,喝了几口,眉心微锁,这咖啡冷了,他也不喜这个味道。
周云山听见他说的是陈述句,才又道:“你凭什么觉得周煦的出现是因为大斌?”
“那你们为什么查大斌?”
江斐然此刻已经放下咖啡杯,那双墨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周云山,他的眼眸看似温和,却又好像覆上了一层冰霜,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又轻易能够看透人心。
这个鬼头小子真机灵。
周云山暗自为江斐然骄傲着,一面找着理由准备搪塞他。
周云山了解他,知道他没开玩笑,于是神色片刻便恢复如常:“我们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总不能叫云天市的人抢了功劳吧,再者,我为了它,001310…我不能不查。”
江斐然眼神翛然缩紧,双手紧紧抓着椅子上的扶手,指节渐渐泛白,神色变冷。
不为别的,001310这串数字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江明华的警号。
江斐然的脑子里那些凌乱的信息不断交锋,组成一些有用的线索,他定了神,轻咳一声:“大斌和它,以前有联系?”
它…
周云山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大斌身边有个马仔叫小五,之前禁毒那边抓了他,同时也缴获了一些东西,我想,应该或许…是关系的吧…”
江斐然情绪内敛,闻言也只是颔首,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
“好了,别说这些敏感的事情了,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同学叫…许一帆?”
周云山故作不知情地问,江斐然思忖片刻,表示不记得了。
“那孩子前几日我见过,还给我指路来着…”
突然吹起了风,周云山笑着将墨镜戴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对他说:“心理学是个好东西,一定要好好学,但是如果能够再学一些什么解剖学药理学,和散打自由搏击之类的就更完美了。”
江斐然不解,他没听懂周云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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