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伟没有多大的把握，他让赵启刚说实话的两副牌只有水蛇和赵启刚的交易记录，可是看赵启刚的反应，他们警方还漏了一些东西是他们不知道的。
从警多年，宋伟的敏锐程度超乎常人，他脸色不变，甚至比刚进门时还要镇静得多，听完赵启刚的话，他也只是无言片刻反问：“就算大斌不动手，就凭你和你们局长的关系，你觉得你们王局长会让你好过吗？”
当年赵启刚和他们王局一同竞争局长这个职位，可惜就在关键时刻赵启刚作风问题被谈话而错失良机。
宋伟说的不错，就算大斌不出手，王局也会拿他开刀。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跟警方坦白，还可以争取个宽大处理。
“其实我撤诉，也是因为当年家里经济困难的时候大斌借了我一笔钱，当然了，我和水蛇都一样，都是受害者，都是被大斌害的，我们共同活在大斌的阴霾之下，我知道你们警方一直盯着大斌，所以当时也想一份力量让他绳之以法，可是大斌这人…”
“你们也是知道的，大斌这人心狠手辣，宋警官，我想了又想，如果我要是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宁可算了。除此之外，我是真的这么都不知道了。”
宋伟盯着赵启刚，赵启刚避重就轻，还是没有向他说出实话。
侯文宇出声质问：“你确定？”
赵启刚使劲点头：“我确定！”
宋伟脸色阴沉，眼神冰冷，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
“你是真觉得我们查不到你的转账记录吗？”
侯文宇身子往后靠，他双手合十攥着放在自己腿上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问话，和宋伟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精神气质。
宋伟做警察一行多年，问话时是一种说一不二不容撒谎的严肃，而侯文宇是看似闲聊，实则三言两语就可以拿捏对方短处的阴辣。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知道你用那些钱去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自己说和我们请你去说，性质是不一样的。”
碍于赵启刚妻子还在屋里，张洋和宋伟两个人说话已经给足了赵启刚面子。
赵启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可以说，但是能不能出去说。”
宋伟松了口气，“好，我的车就停在楼下。”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赵启刚才老老实实说出了全部的东西和猫腻。
他从大斌那里借的钱拿去自己满足自己的**，一般都在于秀梅旗下的博瑞酒店。
博瑞酒店一到五层是供人住宿的地方，六到八层就是他们交易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口众多，这也给了博瑞酒店添加了一个十分安全的保护色。
到最后，赵启刚提供了一个负责联系客户的人，叫王倩倩。
目送赵启刚上楼后，两个人靠在车门口，沉思着不说话。
宋伟还是带着怀疑：“你觉得他的话可不可信？”
“嘶…“侯文宇吐了一口烟圈，眼睛半眯着，那是他思考和打量人的时候常有的表现。“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宋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侯文宇站正，一手放在衣兜里，一手夹着烟，看起来十分随意自然：“赵启刚在他家说的话是在提醒你，让你做事不要太过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宋伟难以和侯文宇身同感受，在他满是激情和动力破案的时候，最不能忍的是队友的退缩和害怕，此刻宋伟的表情严肃，语气也变了：“你什么意思？”
“啧…”侯文宇把烟扔下，用脚灭了烟头，确保四周没什么人，才小声说：“你只是一个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凡事不要太冒出头，这个案子错综复杂，涉及的利益背后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么贸然查案不和师父知会一声，你会很危险的！”
宋伟不悦，他怎么就贸然查案了？他一没抓人二没动枪，就是走访侦察，怎么到侯文宇嘴里就是贸然了，侯文宇从公安调去检察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连事情的细节末枝都不了解，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质疑他的决策。
“这不是贸然查案，我们刑侦盯着这个案子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大斌背靠的是谁，是干什么的，另外，你只是做检察的，凭什么质疑我的决策是有问题的？”
侯文宇一时语塞。
宋伟这个牛脾气，一根筋倔强得很，他明明是劝他不要太出风头，怎么就成质疑他的决策了。
“谁质疑你了，我是劝你凡事不要太冒尖儿，你就算有师父撑腰，到时候有人存心搞你师父也保不住你，而且…”
侯文宇耐心解释，谁知道这话到了宋伟耳朵里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你这么想有人搞我？我看你就是怕了不敢查。”
宋伟不爽的情绪写在脸上：“我就从来没指望过你们，这么多年我们破案哪次不是高效率高质量，离了你们我们又不是不行，想立功的人多了去了，你爱查查不查滚蛋，别一天到晚动摇军心！”
宋伟说完，转身绕到左边驾驶位上开了车门，才放上去一脚，走过来的侯文宇又想说些什么，宋伟伸手打断：“别别别，你别说话！”
侯文宇又回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还没开始说话就听见主位上的人喋喋不休：“咱们各司其职，你查你的作风问题，我查我的案子，你要是对案件有什么疑惑，你…你去法院，判的时候你坐边上好好听听，有什么疑惑去问审判长…”
车里的氛围冷到极点。
气氛沉闷，太阳照进车内，温度升高有些热，宋伟的心却觉得十分冰冷，这种又冷热重叠的感觉包围了他，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于是他干脆降了一半车窗透气。
副驾驶上的侯文宇板着脸松开了安全带，听见这边儿的动静，宋伟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急忙拉住作势就要下车的人：“你干嘛呀，至于嘛…”
侯文宇依旧板着脸，心情不美丽，宋伟见势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强硬，语气都放平静了一些：“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嘛，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介武夫计较。”
“我…”侯文宇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批判他：“我是在和你分析现在的形势，我没动摇军心我也没有让你不要查，我是让你平时做事低调一些安全第一你知道吗？”
“血淋淋的例子就在你眼前摆着呢，你看看周煦…”
侯文宇忽然停了下来，自知失言，慢慢地平复自己的担忧的心情，“你知道的…”侯文宇又恢复先前冷静的样子：“他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宋伟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沉思地望向远处。
周煦是他心里落着的一块石头，这么多年了，他从不相信昔日干劲满满的警察会因错误开除警籍，成了一个掉进钱眼里的生意人。
只能说人各有志，凡事不能强求。
宋伟想着，眼里弥漫上痛苦的情绪。这么多年来，周煦始终欠他一个解释。
“你觉得，他是真的犯错，还是被人搞了？”
这是宋伟心里盘旋了许久的疑惑。
可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了侯文宇，他陷入了沉默，偏过脑袋去看宋伟，看宋伟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有些抱歉，是他戳到对方的痛处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他侯文宇何曾没有思考过呢？
周煦是他们那届的优秀毕业生，根正苗红，是个好警察的料子，调回云南那会儿大家都还以为他会步步高升继承他父亲的衣钵，谁知道偏偏出了那档子事！
一步错步步错，和昔日的好兄弟反目成仇，这个滋味于宋伟而言实在是不好受。
“宋伟，你在工作了那么多年，心里该有个数，有时候做事情并不一定太直接，你要学会灵活变通，你这直来直往的办案风格要是触及了谁的利益，于你来说也是得不偿失，要想早点破了这个案子，正面硬刚实在不利。”
宋伟叹气，敲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下午。
宋伟让人兵分三路，由他带人去随缘酒吧传唤王倩倩，侯文宇抓着赵启刚这条线索，而大斌那边，一直由沈昱的人盯着。
传唤王倩倩后，徐晓辉只审问出于赵启刚的联系，王倩倩咬死声称自己于赵启刚皆是自愿，不存在□□易。
查案查到了这个地步，让刑侦队所有人皆动弹不得。
清晨，京北市公安局内。
宋伟正躺在椅子上眯着觉，脑海里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交锋，忽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办公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宋伟撩开披在身上的外套，摸到手机接了起来，眼神从涣散变为清醒和质疑。
“你说什么？”
宋伟清清嗓子，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撤了？这条线索很重要不能撤啊，你们…”
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掐断通话。
“哥，怎么回事儿？”
张洋本就一晚没睡，眼下还顶着黑眼圈，放下了卷宗，宋伟抬头看了眼众人，无可奈何地说了句：“侯文宇那边撤了盯着赵启刚的人。”
办公室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豪不满开口：“什么意思啊，赵启刚一个供电局副局长，青山镇前副镇长，他们检察说查就查，说不查就不查了啊？”
宋伟的手机此时此刻再次响起，宋伟接起，一个惊天大的消息传入耳朵里。
正午时刻，阳光正好，食堂里饭菜飘香，跑完三千米的许一帆此刻毫无心情端着饭菜做到凳子上。
宋毅看许一帆这幅模样，不由自主笑笑，递了瓶可乐过去。
一旁的李好正和女朋友打视频电话，董政南安安静静地吃饭，许一帆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用起筷子来，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我去，劲爆啊！”
宋毅刷着微博，忽然眼睛睁大，表示震惊，“今早八点五十五分，财政大厦有人跳楼自杀，这么高，早死的透透的吧，大小还是个官呢。”
“什么官啊？”董政南问到。
“供电局副局长，死者身份确认了，叫赵启刚。”
许一帆夹菜的手愣在空中。
“你给我看看？”从宋毅手里接过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里十分震惊，在看到赵启刚照片时，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眉间一皱，眼尖地看到相关词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手机还回去。
平日里爱说话的许一帆陷入沉默，把脑子里零零散散的片段全部拼凑起来，得出了一个大概的结论，只是他想来想去，仍旧是有一点想不通的地方。
敏锐的直觉越发强烈起来，许一帆抬头望大门口一看，那个眼熟的人正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去去就来。”
许一帆咬着后槽牙说完话 ，即刻从凳子上起身往门外走去，身边人来人往，在许一帆低头看手机的一秒，那人早已消失在门口。
许一帆握紧了拳头，眼尖地瞧见楼下一闪而过的衣袖，不死心地跟下楼去，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瞅着那人拐了方向，许一帆跟着跑了上去，一转角，到了死胡同里。
正当他在懊恼时，从他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一帆猛的转身，双手叉着腰，有些忿忿不平：“你个骗子，骗小孩儿很好玩吗！”
那人也不恼，对许一帆说到：“我骗你什么了？”
说完，狐疑地扫了许一帆一眼：“再说了，你是小孩子吗？”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赵启刚，也没有投资什么酒吧，你就是个冒牌货！”
许一帆越说越气，那人却眉眼带笑，“我确实不是赵启刚，我是一个检察官，赵启刚这个人和我们要办的案子有很大联系，对了，我姓王，叫王青山，现在赵启刚死了，我的线索也断了。”
许一帆冷笑，“你们检察查案子关我什么事，你个骗子，我没兴趣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我先走了，再会！”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找到你吗？”
许一帆步伐顿住。
“上车！”
许一帆内心挣扎片刻，跟着那人上了车。
车开出学校，许一帆坐在副驾驶，心中揣测不安问到：“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后座上是便衣，到了地方你赶紧换上，穿上防弹背心，不该问的别问，没事儿别往前冲。”
那人说话语气平静。
许一帆闻言心下一惊，“还有防弹背心？你要让我干什么啊你！”
“你是生面孔，还去过随缘酒吧和小五打过照面，今天在江财大厦有一场毒品交易，你的任务配合警方进行抓捕，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许一帆咽了咽口水，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人说的话是真的，直到车停在江财大厦楼下，他见到货真价实的防弹背心时，他才相信目前发生的这一切。
为什么是我？
许一帆心想着，那个人说，如果不愿意，可以选择放弃。
最后，那人给了许一帆一个电话号码。
宋伟接到的电话里，一是赵启刚死亡的音讯，二是是对大斌和小五犯故意杀人罪从而实行抓捕的命令。
于是他于特警大队的队长王明迅速制定了抓捕计划，目前已有江财大厦一楼待命。
宋伟见到周云山急忙喊了句师父，眼神落到身后那个生瓜蛋子身上。
“你跟着他上楼，记住，你只是需要认出小五并告诉他们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有什么事让他们上，你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别往跟前凑！”
“好。”
许一帆点头。
那人撇嘴，上下扫了一眼许一帆，眼神变得凌厉：“我问你明白了吗？”
“是！”
那人这才满意地摆手，只听见宋伟轻飘飘说了句“走吧。”
许一帆只觉得自己心脏就快跳出嗓子眼了，他凑到宋伟跟前问：“那老头是你师父啊？你是禁毒大队啊？”
宋伟难道好脾气地点头：“我师父跟你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配合你们抓毒贩啊。”
宋伟瞥见许一帆这幅清澈愚蠢的模样，难以启齿的欺骗感油然而生。
抓捕行动开始了，大厦内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所以人身着便衣，警惕的查看四周的情况，宋伟遣散身边人到各个角落待命，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等着小五和大斌的出现，正当许一帆搞不清楚状况时，宋伟率先起身，和同事阔步上前，在七楼的卫生间门口逮住了戴着假发的小五。
“大斌人呢？“宋伟扯下小五的假发，严厉质问：“大斌他人去哪儿了！”
许一帆跟在宋伟后面，看着小五愕然想起了哪日在酒吧的人，他果然有问题。
小五什么都没说，搞得宋伟没了耐心，于是让人把小五带了下去。宋伟叉腰看着眼下来人往的大厦，眼下人流量巨大，让他们的抓捕显得有些困难。
宋伟脑瓜一转，让剩下的人守着，于是径直走向楼梯口。
许一帆即刻跟上宋伟，逃生通道交错复杂，宋伟无暇顾及许一帆。
许一帆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到了转角，一溜烟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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