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刚刚响起，四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冲出了教室。出了校门后拐过去就是一条商业街，各类美食应有尽有。
于珊珊最终打败了陈淞，定下来晚上去吃火锅。还没下课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通过手机点好了菜，刚到不久，几个人围着火锅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栗苒嗜辣，蘸料上都盖了厚厚一层辣椒，红彤彤的肉送进嘴里，脸都不会红一下。陈淞又下单了两瓶啤酒，几个人一起举杯，祝贺栗苒和宋瑀城在艺术节为班级拿下好成绩。
栗苒只是小口抿了一点啤酒就放下了杯子。她虽然喜欢啤酒的香气，但酒量非常差，喝一点就会神志不清。
于珊珊很是兴奋，一边往锅里下着丸子，一边问宋瑀城：
“瑀神啊，没想到你钢琴那么牛，你学了多久？”
“三年级开始学，学到初三。”
“三年级才开始吗？我听说钢琴都是童子功呢，要三岁开始学的。”
宋瑀城笑了笑没说什么。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学钢琴来着，结果练了大半年，手小，死活够不着八度，就生气不学了。”
栗苒偏头看坐在右边的宋瑀城的左手，手指纤长，关节分明，确实是适合弹钢琴的一双大手。
说完了宋瑀城，于珊珊又说栗苒：
“栗子，你小时候是怎么想到要学琵琶的呀？这种民乐好少见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栗苒夹了一块鸭血，“小时候赶集买的，后来就学上了。”
栗苒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
五岁的小栗苒牵着姥姥的手，走在镇上的集市中，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栗苒一边好奇地到处大量，一边害怕地缩在姥姥身后。
小时候的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农村，出门只能看到农田和山林间的自然风光，对于集市有着孩童天然的好奇与向往。
有一个摊位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地上摆着各类戏服、头冠、假的刀剑，还有二胡、琵琶、鼓一类的乐器。一个青年女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在给来来往往的人们介绍。
“瞧一瞧看一看！古韵剧团解散，道具低价处理！瞧一瞧看一看喽！”
舞台道具夸张华丽的造型吸引了许多孩子的注意，但栗苒却看到一把琵琶被郑重地摆在琴盒里，没有和其他物品一样随意放在地上的油布上。
看到有小朋友盯着琵琶，那个青年女子笑道：“小丫头，要不要买琵琶回去弹？很好听的。”
说着就拿起来那把琵琶拨弄了几下。
玉珠叮咚的声音流出，栗苒当时就瞪大了眼睛，再也走不动路了。
姥姥看到栗苒仿佛变成星星眼的样子，有些惊讶。栗苒和其他孩子不同，不淘气，不玩闹，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也很少明确地表露出对特定物品的喜爱。
唯有对着这把琵琶，栗苒的神情，像个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姥姥在栗苒的央求下，把刚买到的琵琶背在兴冲冲的栗苒背上，但栗苒太矮了，琴盒底部直接碰到了地面。
最后，种了一辈子高粱的姥姥背起了这把琴，左手拎着集市上买来的种子农药，右手牵着栗苒的小手，祖孙俩高高兴兴地走上了回家的路。栗苒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火烧云很漂亮，好像年画上凤凰的尾巴。
……
火锅吃到最后，大家都有些热了。宋瑀城脱下了校服，露出雪白的衬衫。栗苒想看看他会不会把汤汁溅到衣服上，就低下头来偷瞄过去。
宋瑀城手臂很长，桌上的大部分东西轻轻一够就能拿到。他夹菜的时候，总是把菜放在碗沿轻轻挂一下，再从容送入口中。半天看下来，他的衬衣竟然还是雪白如新。
宋瑀城似乎总算察觉到了栗苒的目光。他朝着栗苒弯下身，挑眉笑道：“喜欢我这件衣服吗？”
栗苒马上把目光移开：“恰恰相反。”
我是在等你的衣服什么时候倒霉。
桌上点的菜很快就都下入锅中了。十五六岁的孩子，各个都饭量很大。大家纷纷表示要再加菜，几个人掏出手机扫码加菜，栗苒无聊地托腮等着刚下进去的丸子变熟。
宋瑀城把手机递过来：“你拿我的点，想吃什么随便加。”
栗苒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开始往下划菜单，思考着加青笋还是加青菜。
突然，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头像是一个元气少女。
“宋瑀城同学，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她没有看清，但猜也能猜得到。
她什么也没点，立马把手机还回去了。
“我饱了，没什么要加的。”
说完还把头扭向了另一边，体贴地给宋瑀城回消息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宋瑀城不知所以，在栗苒停留的那个界面加了一份青笋，下单后退出来才看到那条消息。看时间，似乎就是刚刚发过来的。
宋瑀城立马转头看向栗苒，但后者已经托着腮转向了另一边，脸挡得结结实实，只能看到一只小巧的耳朵钻出指缝。
他低头，快速而熟练地措辞，然后把手机设了免打扰。
一顿火锅吃完后，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陈淞悠闲地靠在靠背上喝啤酒，说道：“还是火锅好啊，我一定要去川渝上大学！”
“考上了北京上海的学校也不去？”于珊珊揶揄地问道。
“北上压力多大啊，去那里上学了也留不下来，不如一开始就去二线城市呢。”
于珊珊道：“我反正是想去北上见识见识的。栗苒你呢？想去哪里上大学？”
“不知道，尽量往远处走吧。”栗苒低头回答。
“那你是要去南方喽？南方听说有蟑螂哎。”
栗苒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我能考到哪里去呢。说不定只能上荣州大学。”
虽然荣大附中实力强悍，但荣州大学只是一所普通的一本院校。
“北上那么多学校，总有一款适合你。”于珊珊拍拍栗苒的肩膀，“肯定不至于落魄到上荣大。”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栗苒看着火锅上方升起的袅袅白雾。
即便锅底红艳一片，但升上空中后，就只剩下虚无缥缈的缕缕白雾了。自己的未来，就如这微不足道的水汽一般，不知会被吹向何方。
陈淞问道：“瑀神打算去哪？”
“我想去北京。”宋瑀城倒是很干脆，一点都不怕把未来规划说出来后被大家评判。
“我想去北京上学，然后在北京工作，老了之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享晚年，然后埋在月球上。”
宋瑀城表情很认真，仿佛未来的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大家听到这番话都笑了起来。
“好，死在月球上，有志气！不愧是瑀神！”
栗苒看着宋瑀城大大方方接受朋友们的调侃，不禁有些沉默。她很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不愿意被围观，被指点。
为什么宋瑀城能那么坦然地有问必答？
为什么宋瑀城能毫不犹豫地展露自己？
宋瑀城会主动走入聚光灯，但她会选择呆在剧场的黑暗角落。
然后向往地看着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人。
几个人开开心心地走出火锅店，向学校走去。深秋的天空显得格外透亮，刚刚降临的夜色如同璀璨发光的蓝宝石。栗苒吃得有些撑，她摸着鼓起来的小肚子，听于珊珊扯着她的袖子叽叽喳喳。身后陈淞和宋瑀城不知说起了什么，两个人在街上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余光中，好几个路人都因这笑声回过了头。
栗苒看着初升的圆月，只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少年人的快乐往往廉价，一顿火锅就能开心好久。但这份快乐也极易消散，因为不知何时回头，身边的人也许已经离开。
她慢悠悠地摸着肚子走在人群中，神情惬意，仿佛走入了一个美梦。
他们回到学校，在走廊上遇到了任静。任静告诉栗苒本周的物理周练卷子判完了，要她去办公室拿。
栗苒从张老师办公桌前找出1班的卷子，顺便从班主任那里拿过了她和宋瑀城的比赛奖品：一套《费曼物理学讲义》，一套《三体》。栗苒颠了颠几本精装的大部头书，迈步往班里走去。
远远的，栗苒在走廊上辨认出了宋瑀城穿着白衬衣的背影。他似乎在背对着自己和人说话，校服搭在肩膀上，单手插兜，是个不经意却很有型的姿势。
“班长，你的奖品到了，你……”
宋瑀城闻声回头，露出了对面正在和他说话的女生。栗苒虽然一直觉得自己认人很慢，有些脸盲，却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张和元气少女头像十分相似的脸。从没有见证过这种事情，她怔在了原地。
元气少女看着栗苒，耳朵还在泛红，扭头观察到宋瑀城微微下垂的眼角和复杂中带着慌乱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栗苒反应了过来，马上扭开头：“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然后马上抱着一厚摞书尴尬地挤过两人身边往教室走去。
宋瑀城伸出一只手拦下了她，把书从她怀里接过，俯身时轻轻说了句：“走吧。”
栗苒觉得自己似乎破坏掉了什么唯美场景，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看这样子，就好像自己把宋瑀城抢走似的。
她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物理试卷，努力回避来自各个方向的目光。
身后的女生依然不甘心地朝宋瑀城喊道：“宋瑀城你……你等一下！”
栗苒加快脚步逃离现场。
宋瑀城回头坚定答道：“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言毕，他微微点头告辞，追上了前方低头疾走的栗苒。
回到教室，栗苒在班里各个角落走动着发试卷，等回到座位时铃声已经响起了。她看到两部书都放在了自己桌上，问宋瑀城：“这里有一部是你的。”
宋瑀城还是原来那副温和的样子：“这两部书我有了，都给你吧。”
晚自习已经开始，栗苒不愿意再和他拉扯。她没有再谦让，把书塞进了书包。书包立刻就鼓了起来。
要在晚自习把大部分作业写完，不然回家时书包可就塞不下了。栗苒从桌兜里翻出生物书，投入到浩如烟海的作业堆里。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于珊珊手机一振，她拿出来一看，送到栗苒眼前：“隔壁班吕瑶周末过生日，要我带你一起去。”
栗苒看向手机，“珊珊，我这周日是十六岁生日哦，打算去世纪广场租一个包间办party！你也一起来吧！哦对了，顺便叫上你们班的栗苒吧，我没她的联系方式。”
元气少女的头像。
栗苒还回手机：“你告诉她，我周末有事，不去了，祝她生日快乐。”
“啊？真的不去吗？我看她拉的群里有好多咱们班的同学在呢。两个竞赛班亲如一家，周末去聚一聚呗。”
栗苒迷茫抬头：“可是，我不认识她啊……”
于珊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呆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你，你居然不认识吕瑶？！”
“我为什么非得认识她……”
“她在朋友圈可是……好吧，我忘了咱栗子不用微信了。”
于珊珊点开了吕瑶的朋友圈，拿给栗苒看：“你看，吕瑶每周都发照片呢，底下一大堆点赞，她开学第一天就把年级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加了。”
“哇，好厉害。”对于社交能力如此恐怖的人，栗苒只有表达佩服的份。
“哎不对，可是吕瑶为什么要叫上我呢？她又不认识我。”栗苒还是有点想不通。
于珊珊看向栗苒的眼神中带了点悲悯：“栗子啊，要不咱们班同学众筹给你买个智能手机吧。现在几乎全校的人都认识你了。”
“啊？？？”
栗苒太过惊讶，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发现这一点后，她马上埋下了身子，向四周偷偷望了望，然后小声问于珊珊：“为什么？”
“你现在可是荣大附中的大红人啊！”于珊珊觉得栗苒简直无药可救。她打开了一个视频网站，从历史记录中翻出来一个视频：“你看，你的表演视频在网上播放量已经超过10万了。”
栗苒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她声音飘忽地问：“这是谁……谁发出去的？”
“这个号是余琛的，他……哎，栗子你上哪儿去？”
栗苒阴沉着脸，气势汹汹来到宏愿2班门口，又不敢冲进去逮人。她拉住一个要进教室的男生：“同学，麻烦把余琛叫出来。”
那个男生的表情有些丰富，虽然极力掩饰，仍难掩激动。他跨入教室大喊一声：“琛子！栗苒找你！”
听到2班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栗苒恨不得堵上耳朵。
余琛在周围同学的注目礼中红着脸冲出教室：“栗苒，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那个视频，”栗苒脸色十分难看，“马上给我删了。”
余琛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别啊，视频现在播放量都十几万了，弹幕全是好评呢，不信我给你看……”
“删了。”栗苒的声音干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好吧。”余琛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栗苒的命令他向来不敢反驳。他掏出手机，在栗苒的视线中下架了那个视频。
栗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以后，不要在网上发布任何关于我的东西。明白了吗？”
余琛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对不起啊……”
栗苒没好气地转身就要走，突然一道甜美的声音把她拦了下来：
“栗苒同学，周末，为什么不能来我的生日派对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