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睁着眼睛,却没有看着嬴小政,只是化为了一面灰蓝色的镜子,映衬出嬴小政惨白的脸。
陆礼小跑着靠近后,见嬴小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担忧问道:“怎么了?”
刚说完,他不由得愣住了。
他心中一直像小大人的酷哥,此刻却是满眼通红,眼眶湿润,虽未落下一滴眼泪,但紧绷的两颊,颤抖的唇角,却是将陆礼记忆里冷静成熟的酷哥狠狠地击得粉碎。
陆礼疑惑更甚,他顺着嬴小政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发现之前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只死去的狗。
狗?
陆礼顿时想起走廊一角有一处狗窝,用稻草编织的,手法有些生疏。
他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回头看去,那个狗窝还在原地,却被昨夜的风刮来的雪深深覆盖,恐怕已经冻得僵硬了吧。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礼转回头,循声看去,就见嬴小政正蹲在地上,轻轻拂去小狗身上的雪,他的动作十分轻,仿佛是在害怕扰醒沉睡的小狗。
之后,嬴小政将它抱了以来,转身走向走廊。
陆礼突然灵光一闪,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提前一步跑到走廊下,将狗窝里的雪推开,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弄完后,转头就看到嬴小政正蹲在他的身旁,与他齐高,却站得比他直,目光比他狠。
嬴小政蹲下身,将死不瞑目的小狗放进狗窝里。
陆礼能够猜到这或许是有人故意做的,或许是昨天要伤害小孩儿哥的那群人,他心中出奇的愤怒,又满满的苦涩。
它只是一只小狗,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痛苦?那些人真是一群恶鬼!
看着嬴小政紧咬的唇角,陆礼有心安慰,却一时哑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守在一旁。
将小狗放进狗窝中后,嬴小政走进庖屋,再出来时手里拿出一把铁锹,他向着小狗的方向走去。
陆礼见状,直接连狗带窝一把抱了起来,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小孩哥是想让他的小狗入土为安。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嬴小政改了方向,陆礼赶紧起身跟上。
二人没走几步,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看好戏的戏谑声,像是噪音一般令人生厌。
各种脑袋像地鼠似的从两旁的墙壁上冒了出来,大门被咚的一声重重推开,一位锦衣少年在两名壮汉的保护下大踏步走了进来。
二人停下脚步。
锦衣少年傲慢地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嬴小政,笑道:“赵政,这是我大发善心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嬴小政不知此人名姓,却眼熟此人,是以前跟着赵偃为非作歹的伥鬼。
说来也奇怪,以前都是赵偃带队找他麻烦,但近些时日,赵偃却不再出现,反倒是这些不知名姓的人屡屡冒犯他。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秦国派人来接他了?
若非没有秦国这座大山压着,一直以欺辱他为乐的赵偃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但是,既然秦国派遣了使者,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呢?
仅片刻间,嬴小政的心思早已在脑海中绕了十八个弯。
一旁,陆礼正暗暗问系统:“他刚刚是在挑衅我们吗?”
系统:“显而易见。”
陆礼闻言,立刻抱着狗窝跑回屋里,动作之大,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锦衣少年嗤笑一声:“胆小鬼。”
话音刚落,陆礼又跑回来了,他手里的狗窝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嬴小政早上练的那柄剑。
陆礼低声道:“武器在手,心里不愁。”
嬴小政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向陆礼伸出了手。
陆礼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剑交给了嬴小政。
他不是逃避,而是觉得这剑在嬴小政手里或许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虽年长,实则只拿过菜刀,切过番茄,玩过闪光玩具剑。
嬴小政拿了剑,将铁锹交给陆礼,说:“保护好自己。”
陆礼虽听不懂,但大概也能猜到意思,他暗道:“小孩儿说的应该是拍死那丫的!”
系统:“一个意思。”
锦衣少年见这二人毫无畏惧的模样,以为自己被轻视了,不由得心中愤怒,他厉声道:“赵政,你一个区区的秦国质子是想与我为敌吗?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若是以前,嬴小政或许会忍,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再忍了。
嬴小政握紧手中的剑,摆出作战的姿势,冷冷道:“尽管来。”
“不自量力。”锦衣少年嗤笑一声:“上,砍断他的腿!”
两旁侍卫立刻抽出刀,寒光冷峭,差点闪了陆礼的眼,一旁的嬴小政则岿然不动,冷静等待着对方先出手。
“杀了他!”
两侧墙壁上的少年们放肆大喊了起来,像是看猴戏似的,嬉笑怒骂,毫无遮掩。
而这猴儿,自然就是嬴小政和陆礼二人。
陆礼正紧张,没有闲余心思顾及这些。
嬴小政却觉得耻辱,深深的耻辱!他乃秦国皇室血脉,秦昭襄王之孙,怎能蒙受如此屈辱!
可如今他势单力薄,无力反抗,只能听之任之。
但,不是没有反击的可能。
秦国并不重视他,或者说没有那么重视他,若非如此,使者怎么可能不来接他?无非就是想先看看他的实力,再做打算罢了。
若强,那便奇货可居。
若弱,死在赵国的质子,正好是秦国发兵伐赵的理由,而赵偃之所以不直接出手,不过是想着到时弃卒保帅,以堵悠悠众口罢了。
思及此,嬴小政狠狠地握住手中的剑,他现在只有一条路——打!狠狠地打!打到那些暗处的人心惊,打到继续当有价值棋子!
直到来日,鱼龙变化,他定当会成为执棋之人,棋局便是这天下,棋子便是那众生!
侍卫快步跑向二人,三两步就已近身,他们一人对付嬴小政,一人对付陆礼。
嬴小政临危不乱,常年勤加苦练的剑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人虽小,但力气却不差,两剑相击,竟一时不分上下。
另一边的陆礼则急坏了,他连道:“系统!救命!你再不出手我就真要死了!我总不能做历史上第一个被剑砍死的穿越者吧?”
系统:“有压力才有动力,宿主加油。”
“加个屁啊!”
陆礼来不及吐槽,侍卫就已经提着剑向他刺来了,情急之下,他用尽力气,狠狠铲了一堆雪,抛向刺客,又大喝一声:“偷袭!”
刺客被迫收剑斩雪,露出些许破绽。
陆礼趁机一铲子横插向刺客,企图将他打退。
怎料到,刺客直接飞起一脚,将陆礼踹倒在地,还滚了两圈。停下时,陆礼浑身沾满了雪,五体着地,十分狼狈。
刺客猛跨数步,右肘回伸,后猛地刺出,长剑锋利,刺开冬日之寒风,猎猎作响。
陆礼正好抬起头。
他的目光顿时凝聚在那剑尖之上,剑光闪烁,他似看到了判官落笔,恶鬼索命。
完了!
他下意识想着。
然而,在这生死一线间,一把长剑从侧方插入,挡下了侍从的杀招。
陆礼眸光一闪,他来不及反应,强烈的求生意识驱使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挥出自己的左手,掀起一片雪浪,扑向侍从的脸。
侍从下意识伸出左手挡雪,可惜完了一步,雪浪狠狠拍打在侍从脸上,冲进他的眼睛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后退了两三步。
嬴小政趁机攻击,一剑刺向侍从的心脏,但很快又被另外一个侍从持剑挡住。
陆礼看了眼渐渐趋于下风的嬴小政,又看了眼正低着头,拍打着脸上的雪的侍从——他知道那些雪没什么大用,这侍从很快就能恢复,而且会比之前更加愤怒。
愤怒的敌人不好对付,他们能力不足,还是不要硬碰为好。
陆礼喊道:“小孩儿哥,进屋里,打迂回战!”
嬴小政虽听不懂,但见陆礼指着屋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陆礼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向着屋内跑去,嬴小政仗着人小的优势,巧妙躲开侍从的攻击后,也转身准备向着屋内跑去。
却在这时,一柄燃烧的利箭穿风而过,它划破嬴小政和陆礼二人的视线,笔直冲向屋内。
那里是庖屋,堆满木柴的地方。
二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去阻拦,可惜晚了一步,火箭击穿他们的计划,火花点燃了木柴,又沿着木檐,迅速勾勒出整个房屋的框架。
鹅毛大雪都被染成了红色,美得令人心惊,却让嬴小政和陆礼二人心凉了半截。
“哈哈哈!”锦衣少年放肆大笑起来,“我看你们还能往哪儿躲!”
他的笑声点燃了本就喧闹的现场,趴在墙上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大笑了起来,像是在参加一场狂欢的宴会似的。
四面八方的笑声将嬴小政紧紧包裹着,炽热的火光照在他脸上,终究还是点燃了他一直压抑的愤怒。
“我杀了你们!”嬴小政提着剑,狠狠刺向侍从,却被侍从轻松躲过。
侍从讥笑道:“真以为练了几下剑术就是我的对手了?”
“刚刚让你的罢了!”
他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出手中长剑,令嬴小政躲无可躲,防无可防,只能乖乖受死。
“小心!”陆礼焦急之下,提着铁锹就冲了上去,他一铲子斜插进雪里,用尽力气铲飞一道雪浪。
那雪浪打在侍从的手上,强烈的冷意令他的剑颤抖了一瞬,嬴小政借此险险躲开了攻击。
陆礼嘴角一挑,喜悦刚刚冒出头,却被右腹处陡然传来的一股剧痛踢碎。
还不等他反应,天与地顿时旋转了起来,他浑身沁满了冰凉,又迅速被灼热包裹。
“诶?发生了什么?”
陆礼懵懵地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地看着上方,世界好像一片空白,他仿佛看到了洁白的房顶。
那是学校宿舍里的天花板吗?
我穿回学校了?!
还不等陆礼高兴,系统立刻上线:“回神!”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顿时蔓延全身,白光消退,目光聚焦,屋顶变成了火海。
陆礼猛地一惊。
他竟被那侍卫一脚踹进了被火海包裹的屋内!
嬴小政焦急大喊道:“大眼睛,快出来——!!!”
陆礼赶紧翻过身,忍着几乎要吐出肝脏的剧痛,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爬向门扉。
那里是这片火红天地唯一的洁白,也是他唯一的生机。
眼看着将要成功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下一刻,火光将最后一抹洁白吞没。
嬴小政近乎目眦具裂地看着断裂的房梁掉到了地上,一半砸向了陆礼,一半带着火焰挡住了门。
他再也看不到陆礼的身影了。
求收藏,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幼崽始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