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欲下》
Chapter8
万基宫宫墙如乌鸦般黢黑,檐角堆着雪落下的白,厚厚一沓积在梁上,整副光景都随着黑白色的反差染上肃穆。
魔界的冷也当真是冷到了极致。
我搓手拿着一只碧玉暖壶,信步朝庭院中伫立的俏影而去。
许是身子还未复原,她与我同样畏寒,身上披了件珍珠白的绒氅,看起来很是厚实。
我放轻脚步不敢扰扰,直至走至身前,眼神一寸不移观察。
白珍珠下是抹惹眼的朱红,极品的丝质法衣制作广袖罗裙,滚银的暗纹压于前襟,袖口处偏又添假边的月华纱裳。我从未如此细致记住谁的衣装,直至遇见眼前心上之人,方觉女子衣裙竟是这般有讲究。
既是如此精于打扮梳妆,想必身子已无大碍。我垂眼落在惊栾绛红的发带上,心下也不觉松了口气。
可我不够谨慎的呼吸吵扰了闭目养神的小魔女,她忽而睁开波光粼粼的双眼,蹙眉瞪了过来。但刚与我有个照面,那眉头便蹙若远山烟海了,不用言语就已将排斥感完整宣泄出来。
“你为何还在?”见我并无反应,不欲走还将玉壶递过去,她不耐问道。
“我想等着看你下次魔障冲入心脉的时候。”不想惹她心烦,我如实相告。可我才说完,她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又不知哪个字戳到她不快之处,我欲解释,便也逐渐没了章法。
“上次发作,我们正缠斗一起,错过了最佳的查看时机。”我近来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与她动手,阻止诛仙的法子必然不只有搏杀一种,可我却未来得及细想就与她接上了招。“我要是知晓魔气冲撞的全过程,压制的胜算也就随之多了些。”
话落,惊栾艳丽的脸颊不再拧着,接过玉壶抱在怀里,暗自嘀咕:“呆子!”
这形容不算好,但我依旧欣喜于她终于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就是千里变为九百九十里,我亦是值得期待。
今遭能听我说完两句话,接我给的玉壶,不久后双修一事未尝不会松口。
我正欲伺机多套两声近乎,洧上端着药盅过来了。
惊栾对这位义父的防备心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她已经习惯了问也不问是何药便直接端起一饮而尽了,还是洧上自己嘴上追着说:“瀛寰幽莲虽利好,但亦是极寒之物。你身子且没好全,得将养着,乌芥子温益,恰能助阳。”
洧上刚解释完药材,惊栾便将喝完的碗放回托盘,“义父费心了。”
洧上闻言脸上的笑遮掩不住,眼角余光亦是一直落在惊栾脸上。
本是父慈子孝的好景,我合该感到欣慰,毕竟惊栾凄惨的身世在前,能得一视如己出的深厚父爱亦能算是幸事。然而我无端感觉出一丝惊栾语气间的疏离,似是眼前的一切都藏在阴暗面。
我唾弃自己的善妒之心,惊栾这么美,得父辈疼爱是应当的,才捡回一条命,受了苦,她便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又有何妨。
于是我也付之一笑:“洧上大人着实苦心一片……”正要将其取莲的艰辛过程说与惊栾听,却见她忽而扫射过来的冷眼,我不明缘由,又只得闭嘴。
“义父为何还容他留在魔界。”一记冷眼不够,她执意赶我走:“神魔修行背道而驰,非我魔界中人,必有异心。多留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我还未自证清白,洧上先接上了话:“神官说可为你压制魔障。”
听到洧上的说辞,小魔女别开了身子,不再言语。
洧上见状,无奈地含笑摇头,对我说道:“神官莫怪,瑾时尚幼说些无心之言,切勿放在心上。”
我点头表示不会计较,接着他便看了眼赌气的小魔女,直道:“神官此前说待瑾时醒后,便能将压制魔障之法相告。”
见洧上心急,我亦无意多隐瞒,只是看到惊栾气红的脸颊,往洧上身旁走近了才小声道:“双修。”
两个字落地后,我清晰地感应到当下气氛的凝固。我有心解释,可双修确是眼下最好的渡丹捷径。
待洧上缓过来,面色极差,却又只能再偷觑一眼惊栾才敢咬牙与我再确认一遍:“神官的意思是说,压制魔障之法是让瑾时与你一同双修?”
“正是。”
我没多作犹豫便一口粉碎了他其他念想。惊栾听我如此肯定,握紧双拳极力隐忍,最后却未有一言开口。
还是洧上冷静下来,展了展衣袖,才拒绝我:“不可。”
会被拒绝我并不意外,正想如何措辞争取,便听得一直沉默的惊栾冷嗤了一声。
那笑声不明显,却听得我极为难受。但凡有别的选择,我必然不愿逼迫于她。双修既势在必行,我想我受点委屈任她奚落两下,或许能抵消些她心中郁结。我是最不希望她难过的。
可我打定主意坦然接受一切讽刺时,那些“好女色”的辱骂并未随之而来,反倒揭开了另一个我无从相信的秘密。
“且不论其他,瑾时是男身一件,双修一事便要作罢。”洧上意味深长地叹息。
起初我听到闻惊栾是男子时,先是以为听错了,再是觉得这只是一个为拒绝双修随意捏造的借口。可最后我看向闻惊栾艳丽绝伦的脸时,她眼底的难堪自是不言而喻。
一个眼神证实了一切,闻惊栾非女子,却当真是男身。
可他明明穿着新式襦裙,身姿妖娆,只差珠环玉翠亦是明艳的六界绝色。
我不相信,仔细回想与闻惊栾接触的一切场景,思忖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莫非日月神镜扭转的时空竟是从主角的性别开始发生变化的?
思来想去,唯一可作来推敲的,只有我为闻惊栾压制魔障时,他无从蔽体的衣衫……
可还未及深想,喉间忽而传来一阵血腥味,我猛然回神就见被臆想的主角不知何时已执剑刺向了我。
惊艳的容颜此刻全是恼意,破渊都气得提不稳,“你在胡乱回想什么?不准想!否则我用破渊将你的肉身一片片削下来扔到岱渊去饲魔!”
我忍着脖颈间的擦伤,庆幸这具身体历劫飞升后对破渊的伤害能有一些自愈能力,否则怕是别谈救这魔剑的主人,恐是自己先于剑下流干了血。
苦中作乐一番,我伸出手指抵了抵剑刃,见推不动分毫,只能先哄上:“我没想什么,是突然想到双修之术,除体修外,还有灵修。”
哄男人的心情很怪异,但只要有效,便顾不得许多了。
破渊收了后,闻惊栾便退出数步。我还不适应他忽而变成男人的事实,因他女装实在是绝妙,此刻垂头捏着暖壶的娇矜模样令我挪不开眼。
我干巴巴地重复:“灵修也是一样的效果,能考虑一下吗?”
除去折磨你的魔气,往后余生都可以继续穿很多很多精美华贵的新装,你如此爱美,不是刚好遂愿?
我心里这般狂想着,却不敢说出口一个字,为这般逾矩之言深感羞愧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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