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一吸,一起一伏,热量往复堆叠,神思的流动渐渐孱弱。
雨水与世界划过的磋磨声,南离柚木经受外力发出寒松吟,渺渺兮的蛙叫,还有攀出红墙的绿枝条。
薄衣相贴的肌肤慢慢骄躁,她身的温度如那袅袅旭日朝阳,环境里潮湿的水汽似是看得娇羞,害了臊,立了一层膜从中作阻,却使与她人的触碰变得更加暧昧、滚烫。
林语蝶双手夹盖着洛笙的右手,又抓住掌,一根根葱指依次挑起,把玩完一遍,再往复回来细细端倪,似潺潺溪流绕山石。
洛笙抵着发侧,余光能觑见语蝶泠然的样貌。脸颊因着温度的升高微微映红,头脑昏昏沉沉,听着生命的流动脉络,世间万事都是静静的、悄悄的,迟滞的思维乘着小舟入寐。桡骨处的按压,指缝间的揉捏,十指相交的包裹等从远端传来的触觉,洛笙并无什么特殊感受,也就卸了力气任由其摆布。
“洛姐姐掌心的茧子还未有我明显呢!”指尖刮起来软软的,有点刺挠,语气中带着少女的狡黠。
“那自是因为我不咋练剑。”洛笙在心中坦坦荡荡地说到。
可虽事实如此,且在同等修为的大修行者里,洛笙这样天天吃喝玩乐、躺板板的可谓奇葩中的奇葩。但!在小辈面前怎能挫了她参悟道法、洗练自身的志气!年轻人,就要有吃苦耐劳、艰辛奋斗的精神!
“只不过调运灵气滋养的久了。”
对!就是如此!
洛笙翻过林语蝶的手,示意其看看自己的手心,面不改色,“语蝶去徽山修行可不要懈怠,待你往后修为日益精深,能够自如操控体内的灵气流转来洗经伐髓,容貌自会愈加出众。”
林语蝶起开身子,奇异地看了过来,“哎?”
“洛姐姐,可是我听师傅说,修士只会在修行之初经历一次洗经伐髓啊。”
嘿!偶尔调皮一次还砸自己脚了,洛笙因着自己和此方地界修行的大背景,不太想深入谈论自己的见解。
但林语蝶也不能算是小辈,小辈这个关系就太生疏了。
小朋友?
在洛笙与林语蝶相识的这几年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她对于朋友这类词汇保有最坚定和纯真的看法。
小伙伴吧,毕竟自儿个加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有四十多岁了。
还有!
“语蝶,你定没有认真修炼我给你的功法。”洛笙装着怒目圆睁的样瞪过去,又把手抽了回来,席卷一阵风,轻轻放在桌上。她心底是有一点小生气的。
林语蝶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洛姐姐真发火了,双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动作。也不敢看其脸色,双目逐渐苦涩黯淡,似个鹌鹑低下头。
“洛姐姐~”语气略微低哑,委屈巴巴的,双手无力地垂落。
没有回音,什么也没有,在这一瞬间屋内变得无比空旷,气氛变得尴尬。
若是早个二十年,洛笙定会顺着心中的假仁假义与自我规训,来笑起来暖场,还要自责挑起了事端。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前世只觉人生半载,得了个无思、无喜无忧、无怒、无恐、无情志的性子,自然不伤脾、不伤心、不伤肺、不伤肝、不伤肾、不情志得病,事事挂念于心,却又事事淡然于心。
说白了,同许多人一样,长成个孤独的、内向的、过时的、低**的成年人。在日月冥冥流转之中,寄希望于忽略外部变迁,去寻找一种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但许多人老是来不及思索,一生就匆匆度过了。那些来自主流的规训、审视、预加的判断轻易将个体俘获。多数的时候,人们墨守成规,沉默地迎合着外部的注视,最终将自己活成了钢筋水泥丛林中的一抹符号。
当时施以对抗的方法,早已随着时间的沉淀而变得如孩童般的玩笑,现在寿元何止千载,于此界毫无根本的联系,便说一句顺应天道吧。
洛笙端起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望向窗外。茶杯撞击桌子发出的声响,吓得林语蝶一震一震的,像极了现被雨水冲刷的竹叶,有好多片经不住就落下了,明明正是翠绿的时候。
究竟是春日的延续?还是对于冬天的颓弃?洛笙忍不住地抿抿嘴角,心中有些猜测与欢喜。
见得不到回应,胸腔中上下咕隆,慌得不知所措,林语蝶只好搬出以往惯用的伎俩。
“洛姐姐~洛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嘛,我不是有意拖沓修炼的。”林语蝶搂住洛笙的臂膀晃来晃去。
像是洛笙这样的行为,无论是出于对孩童或是小辈的恶趣味,亦或是别的什么,大部分人总是会采取相同的处理方式,哪怕是由自己无限放大的,对于受害者的影响也不可估量与考虑。
空气中散布的水汽,似有慢慢将薄袖濡湿,洛笙没有回答原谅与否。
“语蝶,你可求长生?”
林语蝶一时没理解洛笙跳跃的思维,停滞了晃动的双手。但马上就明了洛姐姐本就没有生气,继而放肆地牵住刚刚被抱住的手。
“长生自然是极好的,我若是得了长生,就在照料完阿母后去云游天下。到时候,我要去寒辰洲,去西域,去南屿各岛,还有东域二洲。”
身躯为之动容,语气为之激昂,人那美妙而又不拘的梦想,林语蝶的眸中璨若星河。
“还有东域二洲!洛姐姐!听执素她们说,东域距我们近点的宜苏洲有着号称天下第一的酒楼,奇珍异兽、珍馐美味不计。每逢清月初升之夜,酒楼之主便广开宴席,邀集天下英豪。不论是王孙贵胄,还是布衣百姓,皆能在此畅饮美酒,宴乐之声,彻夜不息!”
林语蝶忽地抓起茶杯,震声清嗓,“其有诗云:
明月皎皎照我楼,珍馐美馔满金瓯。
王孙布衣共欢聚,酒香歌声彻夜流。”
洛笙也觉着有趣,就让语蝶搁那儿摇头晃脑地讲着。
“洛姐姐好酒。”说着却是把空茶杯斟满。
“这酒楼有一碧落泉名冠天下,据说它质地清澈透明,仿佛是用天上瑶池之水酿造的。到时候洛姐姐和我一起去,洛姐姐喝酒,我吃肉,好……”
“好……”林语蝶这才发觉洛笙的眼神愈发怪异,顿时有些语塞。
“好不快活!”硬撑着说完,结果洛姐姐还是似乎在思寻着什么。
"唉,原是我一时兴起,擅自作主,邀姐姐与我同行。既然如此,那令人烦恼的金钱之事,自然应当由我一力承担。"
洛笙仍做思索样,其实是要绷不住心中笑意,钱不是问题,她钱多着嘞,只是这孩子以前有如此中毒至深吗?
小院深深雨绵绵,她以手撑面,掩着脸部笑意。"未曾料到语蝶妹妹竟如此钟情于市井闲谈,莫非是将修炼之暇,尽数倾注于话本之中,忘却了修行之重?"
林语蝶听着这语调,瞬时羞赧攀上脸颊,但佯装镇定,一副气煞我也的样子。
“洛姐姐,你总是这般以长者自居,欺压我这弱小之辈。”
“哼!讨厌!”
“到时候,我要吃穷洛姐姐,吃光洛姐姐的腰包!”
这突如其来的控诉令洛笙有点恍惚,不免细究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过火了。虽然说着顺应天道,但过于揶揄导致恶了他人也是昧了内心的事。
想着想着洛笙没由得地笑了,这视线里的樊篱除去灰暗的天花板空无一物。
吃光腰包。
那就吃呗,一来她不缺灵石,再说自己有凝聚灵石的法子。
“好啦,好啦,是我的过错。”
洛笙扼住林语蝶扑腾的手,放出灵力,灵力如细丝般缓缓渗透进林语蝶的经脉之中。
任督二脉上的要穴,百会、神阙、气海、关元等,多数穴位被杂质阻塞,灵气难以顺畅通过。造成此种情况的缘由一是林语蝶先天不足,再是丹田之气并不充沛,体内的周天循环后力匮乏,难以为继。
林语蝶发觉洛姐姐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又开始作妖起来,被困住的手臂无法动弹,五指就胡乱摆动,去撞击摩痧洛姐姐的手心。
倏地,根本抓捕住不到任何痕迹,一只手像是突然出现地掐紧面腮的软肉。
“哎!哎!哎!”
林语蝶忍不住细细麻麻的刺痛,窗外虽是阴暗,可光亮直射进眼睛,看不清洛姐姐的神情,只得顺着力道顺势倒下去,整个世界开始翻转。
“我的错!是我的错!”
“嗯?”语调无悲无喜。
“我不该将宝贵光阴荒废在吃喝玩乐上!也不该终日笑语盈耳,忘记了修心养性!更不该仗着洛姐姐的温柔好性,而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洛姐姐,我已……”林语蝶凝眸正词,诚心可见一斑。
“行了,行了。”但洛笙不是总吃这套,撒开手,看着她这幅慷慨激昂、痛悔前非的模样,就差举起手,向天道发誓以证自身决心了。
“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怕不是一到徽山,就和你那些师兄弟们跑山下玩去了。”
林语蝶一整个被说中,讪讪的模样。
“洛姐姐……”
“好啦,你何时见过我生气?”洛笙双手捧住语蝶的脸,狠狠地揉作一团,将颓丧的担忧揉碎。
“呜~呜~”听到此言,林语蝶一下子又喜上眉梢,只是嘴巴被挤得嘟起来。
“再说,我又没有禁止你干修炼以外的事。”洛笙很清楚,如果人们没有自我觉醒的动机与必要,那就不要脱离原始**去追逐抽象的精神需求。原始**是上帝赋予我们最基本和最本源的意义,让我们脱离沉溺,让我们不会陷入迷茫。
“相信这世界是一朵纤美的花,你就能活下去。我同时也知道我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流浪汉,可我眼中有钻石的光芒。”这是《达摩流浪者》中的一句话,可洛笙并不喜欢。
“把我给你的功法拿过来。”洛笙借着喝茶的由头把手抽出,她还是不太喜欢与人进行肢体接触。
“哦,好,洛姐姐等我一下。”
说着,先弯下身,把嬉闹过程中趿着的鞋穿好,蹦蹦跳跳地跑向里屋。
檐滴声声侵衣单,不稍片刻,一本书伸到自己面前。
洛笙心里计算着时间,没超过半分钟,不由得有点诧异。
“功法名是什么?”洛笙把书拿在手上。
“《灵泉涌动诀》!”林语蝶回答得极为迅速。
没料到啊,没料到。
“洛姐姐也太小瞧我了,还是……”
洛笙好奇着看过去,林雨蝶却是慢慢哑火了。
“行了,就嘴上功夫厉害,说回正题。”
“洗经伐髓,究本溯源的普遍解释是修仙者通过内视之术,洞察自身,将体内的精气神三者合一,洗涤心灵,净化血脉,伐除骨髓中的杂质,使之更加纯净,更加坚韧。这一过程,不仅能使修为愈加深厚,更能剔除暗疾、滋养浊体。肌肤如玉,眉目如画,也算是天地灵气的恩赐,是修仙者独有的魅力。”
林雨蝶见洛笙开始说修行之事,趴在桌上,把玩起来乱丢的华胜。
“洛姐姐,那这和初次的洗经伐髓差别也没什么啊。”
洛笙倒也是不介意,继续说道,“初次的洗经伐髓,乃是天地灵气自然作用于修炼者之体,是修仙之路上的一次重要契机。其主要为修炼者打下基础,却难以做到细致入微。许多深层次的杂质与暗疾仍会残留于体内,影响修炼者日后的修为提升。”
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把簪子,取材自洛笙家中的桃树枝,也不用发钗、网绳,慢慢梳理起林语蝶散乱的头发。
“俗话说,‘气从以顺,各从其经’,《灵泉涌动诀》就是修行这方面的功法。”
“可洛姐姐,长生和这有什么关系啊?”
洛笙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动作没停,离心中的堕马髻的样式越来越相近。挑起一撮发丝,比窗外墨云浸染的世界还要浓密。
“语蝶还是不想去守一轩?”
“我想去啊,可空桑岭太远了,阿母定会担心我的。”林语蝶整张脸摊开在桌上。
洛笙无意识地咽下唾沫,心中有些纠结,但终究没表明此洲域的修仙境况。
只得道,“仙缘与长生之道并不在徽山。”
“那就算了吧,长生也好远哦。”林语蝶还是瘫在桌上任由洛笙梳理发丝。
洛笙并不精通内窥之术,可也明白凭林语蝶的资质如此下去,此生若能得个凡间的陆地神仙之名,已实属不易。
“把我给你的功法学好,未必不能长生。”
生命之美,美在其必然的消逝,这就是一句没有任何涵义的屁话。
寿命?命?
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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