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人家主子的钱,用的时候很顺手,事后谢雀知有点心虚。
这位明月公主境况着实不怎么样,那两抬嫁妆里多为名人字画之类,看着好看,实际一文不值。
为了将唯一的私产物尽其用,谢雀知也是绞尽脑汁。
将这些文玩书画送到愿意给它们出最高价那人手里,谢燕行的情报和谢雀知在中南边界的奔波缺一不可。
谢雀知把有用的古籍留下做另一手准备,把剩下的都以不可思议的高价卖出。
这高价过于耗时耗力,放现代对VVVIP客户谢雀知都没心思搞这种私人定制,只是现下一穷二白的窘状由不得她选,只能用这种学名为完全价格歧视的笨方法来赚尽可能多的银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她这叱咤商场多年的女企业家如今也能为几两银子折腰至此。
喜鹊那张还有点婴儿肥的圆脸由正常转为恼怒的红、再转为隐忍的青,最后归于无可奈何的黑。
“罢了,仙子记得事成后将公主物件原封不动赎回即可。”喜鹊别过脸不愿看她。
“那是自然,我从未有平白拿人东西的经历,这也是情况所迫,等到你主子回来之前,我一定把所有她的东西赎回来。”谢雀知信誓旦旦。
闻言,喜鹊点点头,行礼告辞去干谢雀知交待的那事了。
小院安静了一会,等到星空遮去夕阳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谢雀知住的小院的后门外。
谢燕行和喜鹊是一起回来的。
“公主既然生疑,何不直接问我。还派这个小侍女来打探,你当我的情报网是摆设吗?”谢燕行臭着一张脸把喜鹊推回谢雀知面前。
谢雀知扶住喜鹊,跟她交换了个眼神。
“雁兄台手眼通天,竟然连别国重臣都能买通,还是、这本就是你埋在南国的一颗钉子?”谢雀知虽未明说,但在场之人皆知这是郭仪官。
怪不得,他会对她处处相帮、礼遇有加,甚至能为她在南国王骆焰面前掩盖下毒之事,原来是有了谢燕行的授意。
谢燕行并未回答她,沉默便是一种默认。
谢雀知却有些想不通:“你是为了我吗?”
他看上去不像这么热心的人啊。
不,谢雀知突然想起沂州谢将军府的那晚,他与那位看不清脸的心腹的交谈——他不想两国开战,至少现在不想。
“公主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谢燕行嗤笑一声,侧面印证了谢雀知的想法。
被扎心后,谢雀知狠狠瞪了谢燕行一眼,虽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君子之风,不与你计较。虽不知你为何不愿意两国开战,但恰巧我也不想,既然我们目标是一致的,那你要不要对你的东家嘴下留些情面?”
那人桃花眸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又漠然地移开:“你好好表现,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啥啊,你是老板我是老板!谢雀知一怒之下,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圈圈诅咒他。
“给公主一个忠告,您的好奇心太重了,既然擅自打听您不该知道的事,那我们的盟约便就此作罢吧。”
这就要分裂吗,她可是足足给了六成嫁妆,六成!才换来的这个盟友,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情急之下,谢雀知口不择言道:“我是心悦与你啊谢……哦不,雁兄台。心悦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所有,这也是人之常情。”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万事开头难,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谢雀知见并没有人打断她的真情告白,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这场戏演了下去,她如葱削般的手指轻轻拉住谢燕行袖角晃了晃,神色含羞带怯:“雁行兄……”
喜鹊在一旁不忍直视,识相的转过了身——神仙,都这么大胆奔放的吗?
而谢燕行蹙眉看向谢雀知的脸,这表情与前几日简直是一个模样,而这种神情,他只在那些演惊世爱情的戏子脸上看见过,难道她那天说的竟是真的?
她当真心悦我?
她心悦我什么?
他想不通,只觉得一向清晰的思路忽然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戳不破,他近乎慌乱地抽回袖角,从谢雀知院内落荒而逃。
临走时,理智短暂回笼,他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若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一定要你这丫鬟的命!”
背过身也躺枪的喜鹊:?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看着谢燕行通红的耳根和不知所措的背影,谢雀知玩味地勾起唇角,她先祖真是不经逗,看着这么冷漠,实际居然这么纯情,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喜鹊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谢雀知这个邪性的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疑问:“仙子,你不是真的心悦谢将军吗?那你刚刚……”
谢雀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喜鹊的肩膀:“喜鹊,真正的喜欢并不是戏子那种,是决计演不出来的。”
所以刚刚,仙子是演的。喜鹊瞳孔骤缩。
看来,这个仙子并非表面这么纯良无害,那她对自己……是演戏还是真心呢。
喜鹊不敢想,越发觉得脊背发凉。
谢燕行回到住所后,他的心腹兼幕僚于先生对着一盘残局在思索。
他走上前,执起于先生手边的黑子,落在关键处,棋局形势骤变,黑子绝处逢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军这一步棋走得妙啊。”
谢燕行从小就在棋局上天赋异禀,只是后来诸事繁杂,已经少有能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时间了。
而于先生也知,他来此处绝非为了破他这残局。
“将军今日步伐又急又重,可是心中有什么不平事?”
“却有一事,若有一人,前后言行不一,频频对你示好,身为东家却对你十分吝啬,此人是否有所图?”
于先生沉吟片刻,忍笑问:“将军说的这人,可是位女子?”
“正是。”
“那这女子如此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应当是对你情愫暗生,是哪家的小姐?能做我们将军的东家可见其手段非比寻常啊,将军若有意,我可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门求亲。”
谢燕行清心寡欲惯了,如今竟有了桃花,怎能叫人不激动,于先生的语气都轻快不少,积极得更是让人冷汗涔涔。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谢燕行当真茫然了。
“和亲公主明月,你上次造谣那个。某种程度上,你蛮有远见。”谢燕行懒懒地拨弄着手中的棋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于先生傻眼,恨不得换一双没听过的耳朵。
“那可是和亲公主!是两国邦交!我们如今正是大业将成之时,万不可做蠢事引火烧身啊将军,你今日非要策马狂奔疾驰来这南国国都,可是也是为着这明月公主。”
谢燕行把黑子扔回白玉盏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怎么可能,我当然是为了我的布局。”
也就那么一点点,是为了他的生意。
清晨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和些微凉意,谢燕行房门大开,门口传来了笃笃敲击门框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地:“进来吧。”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谢雀知端着手上熬得软糯香甜的南瓜粥走了进来。
“谢将军倒是对我不设防,是不是还是挺认可我这个东家的?”清脆如铃的女声中带了些笑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谢燕行闻言抬头,女子零星碎发垂于鬓边,一双眼睛顾盼间满是笑意,晨间暖阳打在她脸上,为她整个人笼上一层暖意。
谢燕行垂下眼掩饰住那一抹惊艳,站起身正欲行礼,胳膊却被一双纤长素手托住:“不必多礼,把这南瓜粥趁热喝了吧。”
谢雀知的笑容温和恭顺,但跟她相处这些日子,谢燕行却不敢掉以轻心,这可是只无利不起早的狐狸。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犹疑地接过那托盘放到桌案上:“公主有事还请直说。”
谢雀知倒也半分没客气地直接鸠占鹊巢坐了他的位置,递来一张黄色的纸,谢燕行接过那张纸展开,是张舆图,里面用红圈勾画了一些地方,都是谢雀知让他联系开设的转运店。
“你昨日可去联系了我清单上的渔民,他们都居于何处,给我画出来。”
啪——一支沾着黄色颜料的狼毫笔被扔到了桌上。
谢燕行瞥她一眼,拿起那根笔,在那纸上添了几笔,然后将纸递给谢雀知。
谢雀知沿着黄色笔迹看去,果然,这些渔民居于海岸线东北地带,跟她所料不错,看来那里的渔民们,会是她长久的供货商。
而她夸下海口要整修的两个海港之一,就在那一片,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之,先开东南海港果然是天意,她要亲自监工!
谢雀知周身气氛突然明朗,谢燕行眼尾上扬、疑惑看向她:“怎么了?”
“陪我去东南海港吗?谢将军,带你发财。”
就好像是专门挖了个坑,等你跳。
有点意思。
“好啊,何时动身?”
“不急,等我向南国王请辞之后吧。你先收拾收拾,如果可以的话,将西北这边的贝类尽数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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