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这人一身黑色便服,以黑布覆面,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上扬,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
谢雀知不无震惊——喜鹊不是说他以戴罪之身戍守中南边境,无诏不得擅离职守吗?
谢燕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谢雀知便被那玄色身影半拽半拖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南国大殿。
“公主说什么呢,在下不姓谢、而姓燕,是南国一介小小行商。”
谢燕行身上的气息湿润寒凉,如他本人一般;待走入无人之地,他才取下面巾,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通:“我还怕东家初到异国久遭遇不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公主刚刚在夜宴上好大的威风,怎的之前从未见你如此,如今你已引起那南国王注意,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已给他下了毒,南国这边你不用操心。你能自由出入南国为何不早说?”要是早知道,她就不这么折腾了,天知道谢雀知已经多久没睡个囫囵觉了,天光破晓,而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早知如此,我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我也得看看,我的东家是否值得我以命相护啊。”
敢情还是不愿意信她呗,亏她还以为谢燕行是放心不下她才如此,如今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如今你看到了,值得否?”
“胆色过人,实为明主,自然值得。”他的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一样,话语中却没有几分温度。
好假,不过无所谓。
谢雀知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困得泪珠都出来了,强撑精神拿出刚换好的南国银票和与她有联系的渔民名单:“既然来了,就给东家干几天活再走吧,燕行商、这贝壳供货名单你拿着,按照上面标注的价格每走访一次,高于此价概不收购。”
谢燕行接过那张用潇洒行楷写就的清单,那上面的价格并不低,甚至是市面收购贝壳的最高价,他有些疑惑地问:“需要将价格压低吗?”
谢雀知摇摇头:“不用了,这些渔民以海为生,挺不容易的。”
谢燕行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倒是好心。
谁知,这姑娘顿了顿、又说:“高低我也不会亏,若成品如愿卖给中原皇室,那这定价如何,还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谢...燕兄台,你说我这算不算劫富济贫?”谢雀知狡黠一笑,像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谢燕行不置可否,是不是劫富济贫不知道,他只觉得惹到这小公主的要遭殃了。
清晨,热闹的街市上飘来了蓬松的面食裹着香甜馅料的香味,烟火气热腾腾飘起,吸引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若是按从前,她高低要在这吃一顿的,而现在她只想睡觉,便步履不停地往府中赶;谢燕行不近不远地缀在她身后,像个黑色的影子。
等她迈进门槛,后面的人影却并未跟上,谢燕行扬声道:“在下先去做公主所托之事,公主先好生休息吧。”
当老板的,怎么能打击员工主动加班的自觉性呢?谢雀知深谙此道,便冲他摆了摆手走入府内,又走了几步,她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转过头,却见郭仪官正和谢燕行笑意盈盈地说些什么。
谢雀知的脑子实在有些转不动了,看了一眼便转身回了卧房。
许是近几日劳心劳力还经常遇到意外,紧绷的情绪难得得到放松,这一觉就睡到了日光西斜的傍晚,且是被府门口的吵闹声吵醒的。
喜鹊见她醒了,打了盆水走了进来,依谢雀知的意思给她放在了床边。
“喜鹊,门外是什么人在闹?”
“南国海港那边的平民不知从何处探听了消息,聚众来闹事的。”
此情此景,有些眼熟,她收购老破小用于建造螺钿工坊的时候亦是如此。谢雀知起身,边梳洗边问:“可是海港中有他们的房屋?”
“并非如此,南国靠海,这里的平民大多靠海为生,海港虽然荒废许久,却是他们捕捞水产的绝佳之地,若是充公了,他们便不能如先前一般来去自如,他们自然不愿。”
谢雀知有些惊喜地看了喜鹊一眼,这小丫鬟机灵通透,这才到南国多久,居然就能把这里人的生活方式摸出个大概,简直是探听消息的天选之女。
她冲喜鹊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你去打听一下,郭仪官是否与谢燕行有私交。”
交待完喜鹊,谢雀知草草披上外衣便出门了,果不其然,她家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有些还是早市上一面之缘的熟面孔。两个护卫死死拦着才没让群情激愤、身着深色短打的大爷大妈们直接冲进来。
有眼尖的看见谢雀知,立刻高声喊道:“入城时我看见了,她就是那个和亲公主!”
如同热油淋上滚烫的油锅,百姓吵嚷的声音更大了,甚至有人指着谢雀知的鼻子骂道:“我就知道这中原公主没安好心,说得冠冕堂皇,上来就不给我们活路,让她滚回中原!”
“滚回中原!滚回中原!”
更有甚者直接往她身上扔咸腥难闻的海带。
好在谢雀知机灵敏捷,一个闪身,那根长长的海带蔫蔫地趴在了地上。
她颇为惋惜地啧啧叹气:“生活得这么不容易,就别浪费粮食了吧。你们这样,可是会引得灶王爷不满的。”
随后她素手将那海带捡起,眉眼弯弯地递回到扔的那大妈手上。
谢雀知用手帕轻轻拭去手上滑腻腻的海水,声线虽温柔却有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本宫不知是何人让你们来我门前闹事的,也不知这谣言从何而起。既然大家今日共聚此处,那我可以告知各位,毋需担心,我并非来砸你们饭碗的,反之,我是来给你们送银子的。来人,抬我屋里最沉那个箱子来!”
护卫七手八脚的将那红木箱抬来,在谢雀知眼神示意下打开,箱子里赫然是满满的真金白银,别说是百姓,护卫眼都直了。
这箱子几天前分明不在,公主闷声干大事啊。
谢雀知从中取出一枚银锭后便让人将那箱子合上了,随即扬起裙摆,坐在了那箱子上,将那银锭抛给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的人群。
一番哄抢后,黑色肌肤的中年壮汉死死抱住了那块巨大的银锭,身上多了不少争抢中挂的彩;而他周围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无一不像绿眼睛的恶狼,有种待他松懈便要将其吞吃入腹的狠意。
看吧,上一秒还是同仇敌忾的战友,却因着区区一块银锭,就能调转枪口朝向自己人。
是时候收网了,谢雀知声音上扬成一个调皮可爱的语调,拍拍手吸引百姓们注意力:“恭喜这位兄台,各位与其盯着他手中那一点,不如看看我这边呢?”
百姓们如梦初醒——对啊,她那个大箱子里分明有整整一箱!
有几个胆大的蓄势待发准备突破守卫冲上前,谢雀知却十分自得地屈腿盘坐在了箱子上,高声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银子,我可以将这些银子尽数给你们,也可以仍让你们在海港打渔为生。条件是:银子是你们为我修海港的工钱。”
这番话出口,人群难得安静。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世世代代在海边捕捞为业,每日就算是赶上涨潮、收成特别好,也鲜少能在水产新鲜的时候都卖掉,只能晾成鱼干,也卖不了几个钱;若是天公不作美,没有收成,便只能一家人饿着肚子。
靠天吃饭,他们并没有固定收入,这也是谢雀知提出这个条件最让人难以拒绝的地方。
坐在箱子上的公主并不着急,谢雀知看出了百姓的踟蹰和犹豫,大概也知道他们对她的顾虑,便用指关节敲敲箱子,微笑道:“若想做的,就站出来,我愿先给你们开一月工钱,我都不怕你们拿钱跑了,你们怕什么。”眼珠一转,她复补充道:“我仅需40人,不论男女老少,先到先得。”
一听还有人数限制,立刻有人坐不住了,当下就站出来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纷纷道:“我愿意。”
谢雀知颔首,从箱子上坐起,让丫鬟小厮搬来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一个一个登记员工信息,喜鹊把一锭又一锭银子给出去。
剩下那些徘徊的见状也急忙排起了队,谢雀知数着人头,竟真只留下了前40个人,剩下的那些人不论再如何巧舌如簧地争取,这看上去总是笑着的中原公主却抵死不松口了,刚起步,只能要能力不行但绝对忠心的,才有可能把生意做起来。
至于剩下那些人,谢雀知并非真的不打算要,其中那个抢到银子的壮汉就不错。
不过她作为垂钓者,有的是耐心,只要诱饵足够香,不信鱼儿不咬钩。
“真以为我不会饥饿营销咋滴。”谢雀知碎碎念。
喜鹊发完最后一锭银子后才终于闲下来,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得了空问道:“公主,你哪来的钱?”
谢雀知心下一咯噔——完了,忘记跟喜鹊说一声了。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那啥,忘了跟你说,我把嫁妆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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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掏钱平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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