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好听到门外男音的一瞬间,整个身子就僵住了。
季云起眉头一皱,反手把手机揣回衣兜,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去,眼神之中带有些狠厉的杀意。
“顾亭生。”
他咬牙切齿道。
名叫顾亭生的人对他笑了一下,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倚在门框上心不在焉道:“别这么叫我的名字,我还不想和你打架。”
“是吗?”
“没意思。”顾亭生叮一声合上打火机盖,掀起眼帘,看着面前挨得过分近的一对男女,叹了口气,“没劲透了。”
看着顾亭生这一副不知所云的装X样,季云起心底的火苗一下子直冲天灵盖,绕过刘好好,大踏步走到顾亭生面前,一把揪过人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少在这里给我装蒜,给我老实交代,今天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啊。”顾亭生承认得轻松,被人吊着领子呼吸有些急促,但仍是眼尾带笑,挑衅道,“你们看不出来啊,不应该很眼熟吗?”
“砰!”
拳头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顾亭生只听到耳边一阵拳风呼啸过,下一秒头就狠狠磕在了水泥墙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阵眩晕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和脸颊。
嘶,有些刺痛,看来已经破相了。
“呵,”顾亭生顺势靠在墙上,意味不明地捻了捻指尖,眼神晦暗,“每次见面都这样招呼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个长进。”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季云起扬起右拳还要动手,却被身后的一只细白的小手拉住了。
“哥,别打了!”
刘好好哭着抱住季云起因为发力而绷起青筋的手臂,半边脸都贴了上去,泪水滴在长袖上,很快染湿了一大片:“是我的错,都是我错了,你别打了……”
“你!”
季云起被人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半边身子动弹不得,急火攻心,又气又恨,一边把人往外扒一边怒不可遏地喊:“放手!”
“你就别打了!”
刘好好卯着一股劲要拦人,硬是哭花了脸都不泄一点力气:“这就是个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说到底,我也没出什么事,你就先放过他这一回——”
“恶作剧?”
季云起扬声打断刘好好毫无道理的求情与开脱,用还算自由的另一边手捏住她的脖子,把她埋在袖子里装鸵鸟的脸揪出来。
他指着顾亭生的鼻尖,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刘好好,厉声道:“要是我现在报警,他立马就能被警察拷走,明天就能因为非法拘禁进去吃牢饭你信不信!”
季云起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阴鸷与凶煞,威压太盛,刘好好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颤巍巍地说道:“那,那我自愿的还不行吗……”
季云起两眼一黑,脑瓜子嗡嗡得响个不停,反复深呼吸几次后,忍无可忍大骂道:“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屎吗?!”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季云起一把捞过边上好整以暇看戏的顾亭生,用臂膀卡住人的肩颈拖着人上前一步,手下施了狠劲,把顾亭生拖得趔趄了好几下,面上反倒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刘好好被季云起这副风平浪静的反常模样吓到,后退几步,惊恐地摇了摇头。
“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包装成你平时用的信封样子放在我桌上,里面的内容是,下午两点之前,赶不到这个地方,就等着往事重现吧。”
季云起的恻隐之心大概都在之前的劝告中消磨殆尽,此时只剩下了撕开血淋淋的现实逼人面对的机械与冷酷,提起往日旧事往人伤口撒盐时也是面不改色毫无顾忌,甚至带了些审视与居高临下的裁判,“这个往事,就不用我在帮你翻译了吧?”
刘好好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她呆呆地立在那里,像一尊久经风霜还差一点外力就彻底破碎的雕塑。
而季云起毫不介意成为那个手起刀落的刽子手,“如果我今天没有看到那封信呢?”
“如果我看到得晚了一点,来得慢了一点呢?”
“你能保证他不会动手吗?你能保证他心底的恨,没有在年复一年又一年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生根发芽吗?你就这么自信,他对你还残留着一分不忍心和爱意吗?”
“现在,就算知道了他的所有打算,你还是对他抱有期待吗?”
“又或者说,你还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刘好好,在季云起一声声地质问中,是彻底地立不住了。
她尚在房间正中,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只能一点一点地蹲下来,再跪坐在地上,像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布偶一样,无声地流泪。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像在进行一场无声地凌迟。
“演完了?”
忽然有人打破了沉默,嗤笑道,“早知道这么精彩,出门之前就装两兜瓜子了。”
季云起回神,低头看向在他桎梏下放松得很根本没有半分挣脱意思的顾亭生,纯粹的愤怒在一通发泄之后,五味杂陈,手上力道随之松懈。
顾亭生得以喘息,两秒之后,顺着空挡猛然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人的臂膀就是一个侧摔。
“砰!”
季云起被人狠狠掼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最后落在口鼻处,呛得他眼尾通红。
“啧,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顾亭生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狼狈的人,身影被穿过小小窗口的阳光拉成长长的一条,嗤之以鼻道:“就你会打人么?”
“怎么会呢,”季云起也不急着起身,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笑,“我们以前,不都是互殴吗?”
话音一落,季云起翻身而起,快得像一道幻影,顾亭生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的动作,只感觉到有扬尘向自己扑过来,如同只存在于暗界的鬼魅来索命的预兆。
下一秒,季云起已经单手掐上了顾亭生的脖子,提溜着人对着太阳穴又是一记重拳。
顾亭生被打歪了半边身子,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眼瞧着季云起下一记拳呼啸而来,就要挨到自己的肚子上,顾亭生顾不上嗡嗡作响的脑袋和顺着脸颊往下滑落的猩热液体,连忙向右闪避,却还是没能躲过,痛得一声闷哼,额头上瞬间溢出几滴汗来。
他忍无可忍,趁着季云起贴近又要落拳的瞬间,伸手拉住人的肩膀,屈起膝盖往上一顶,正正顶在人的小腹上,终于换来季云起尚在空中的拳一瞬凝滞,蓄起的力散了几分。
顾亭生抓住机会,一脚踹向季云起小腿,又紧接着猛地一拳直冲他面门。
季云起小腿吃痛,面对危险本能反应却丝毫未减,甚至更为迅速。他预判似的一把接住顾亭生的一拳,顺势一拧,“咔擦”一声叫顾亭生整个人瞬间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全身无力任人宰割般被季云起一把转过身去,脸紧紧地贴到水泥墙上,吃了一嘴灰。
但哪怕疼成这样,面目狰狞,顾亭生也死撑着不认输,甚至咬紧了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
“还挺硬气。”
季云起看着面前宁死不屈的人,冷哼一声,手上力道逐渐加重,如同上位者一般高高在上地与人谈条件:“写个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刘好好面前,今天就放过你。”
顾亭生被人死死地被人压制着,动弹不得,脸上伤口蹭到水泥灰,火辣辣得疼,眼神却兴奋又疯狂。他朝地上呸了一声,道:“你做梦。”
季云起眼神一暗:“就这么想死?”
“别这么自信,”顾亭生扭动手腕,疯狂地大笑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紧接着,下面一道寒光闪过,季云起条件反射性地松手,却仍是避之不及,捂着肚子向后退了几步。
“本来呢,是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血腥的。”
顾亭生诡计得逞,得了解脱转过身来,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手上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把精致的迷你匕首,缓缓朝季云起走近道,
“谁叫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况且这匕首,还是她送的,本来不应该用在你们这些恶心的人身上,但是呢,我又转念想了一想。”
顾亭生停顿一瞬,似乎很高兴,反手将匕首收在手心,又把食指抵在太阳穴上佯装思考,视线慢慢从季云起转到在一旁已经吓呆了的刘好好上,意味深长道:
“你们说,用这把匕首来终结这一切,是不是特别圆满啊?”
“她不会想让你这么做的。”
季云起靠在墙上捂着肚子,鲜血透过指缝流出来,仰着头镇定道。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听到顾亭生把那个人生生挖出来摆到明面上,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忍,又补充了一句,
“她要是知道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只会难过。”
“是吗?”
顾亭生置若罔闻,歪了歪头,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刘好好,故作轻松道:
“可是我觉得,她要是能再见到我们,会很开心的啊。”
“你觉得呢?”
明明语气柔和得像是询问家长自己是否能和班里人一起去春游的小学生,却在“我们”两个字上不怀好意地加重了语气。
于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一声凄厉的女声尖叫划破长空,惊起了窗外的一群飞鸟。
刘好好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捂着耳朵尖叫,像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被酷刑逼疯了的女鬼。
惊叫过后,她眼神麻木地无意识地看向顾亭生,忽然发了疯似的朝他膝行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她,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好好!”
一切风云变幻地太快,已经严重到远远超出季云起预想的程度了,顾亭生大约是真的疯了。
季云起暗骂一声,偷偷用手机给人个信息,随后赶在顾亭生彻底丧失理智动手前强硬地把刘好好拉起来,拖到一边,对着顾亭生咆哮道:
“你TM的疯了吧你!”
随后立即低下头轻声安抚已经失去理智沉浸在旧日噩梦中无法挣脱濒临窒息的人,妄图使她平静下来。
“啧,”顾亭生站在原地,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十分后悔为了计划的完整性把季云起也叫了过来,“真是话多。”
“既然如此,”
顾亭生看着季云起毫无知觉一心哄人的背影,呐呐道,
“那你也一起吧。”
“扑哧!”
一刀没入腰间。
季云起瞬间脱力,侧身向地面倒去,最后仰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顾亭生。
刘好好被溅出来的血糊了眼睛,吱哇乱叫着缩到墙角,抱着腿哆嗦。
刀光剑影间,匕首已经重新抵到季云起的喉间。
“说个遗言吧。”
顾亭生单膝跪在一边,俯视着季云起眼中灰败呆滞的神情,决定让他对世界做一个体面的告别。
季云起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和他对视。
“不说我动手了哦。”
顾亭生轻飘飘地下达最后通牒,手腕又递进一寸,刀尖擦破季云起脖颈上细嫩的皮肤,渗出一滴血。
季云起做了个口型。
“什么?”
顾亭生皱眉,以为他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弯下腰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季云勾唇一笑,气声道:
“我说,”
“看后面。”
顾亭生心下一紧,扭头一看。
下一个瞬间,“轰”得一声巨响。
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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