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将给个甜枣打个巴掌生动具象化的第一人,深深震撼住了在场所有观众。
仇敌变情人再变仇敌。
哇哦,精彩!
场上局势风云变换,季云起维持着偏头的动作,伸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带着巴掌印的脸颊上点了两下,“嘶”的一声皱起了眉头,周身气温骤降。
他掀起眼皮,眼神之中暗流涌动,仿佛在浅层之下翻涌着的随时都会喷薄而出的滚烫岩浆。
“沈、汀?”
季云起压着声音,吐出的两个字暗含威胁,语气不善。
打起来!打起来!
就在围观群众一个个激动地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等不及想要上前拉架的时候,沈汀探准了后边人墙之中的一个微小缝隙,悄悄挪动脚步,然后绷住下巴,维持住人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外壳,淡漠地看着季云起,冷冰冰地说:
“下次,记得离我远点。”
紧接着,没等季云起开口接上下一句台词,他果断转身,脚底抹油,顺着那道缝隙挤出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而准备了一大段台词没地发挥,还被人群围住关心,被挤在楼道中央动弹不得的季云起:
“……”
好气哦,能不能重来。
沈汀当着一堆人的面扇了季云起一巴掌这个惊天大瓜,恰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席卷了整个市一中。
在课间的一场场沸沸扬扬的讨论中,全校人员彻底分化为两派,打得不可开交。
一派从表象出发,以现场当事人生动的转述为根据,摇着头坚称他俩已经水火不容,互为眼中钉绝无和解可能。一派透过现象看本质,派出的人扒了三班的窗台偷窥回来,实名举证他俩就是在情趣PLAY,实际关系好着呢。
还有的夹在两派中间艰难求生,举着白旗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就只是单纯的普通同学关系呢,然后迅速被两派一齐围殴:滚,绝无此种可能。
但总之呢,世界纷纷扰扰,沈汀岁月静好。
不同于季云起,并没有人敢不知死活上来对着他贴脸开大,有也被季云起提前拦下,或者被他本人的一个眼刀杀得铩羽而归。
……
半期考试的成绩很快下达,年级上的人吃瓜未半而自家房子塌了,顿时换了脸色,哀鸿遍野。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间,除了少数人还在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八卦之外,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平平稳稳地运行着。
而对沈汀来说,寻常之中也有不寻常。
比如,上课时他那个恼人的同桌总是在桌角下偷偷钩住他的手指,然后在他愠怒的眼神中不退反进,嬉笑着在他的手心写字:这个老师讲得好慢哦。
沈汀心念一动,扫了眼板书又看了看试卷,在嗡嗡的小蜜蜂声中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又比如,季云起桌洞中的情书明明从开学之日起就没有中断过,源源不断堆积成山,丢了一茬还有一茬,近来却忽然之间全都不翼而飞,销声匿迹,好像全校女生在同一时间集体幡然醒悟,察觉到这人道貌岸然绝非良配,纷纷洗心革面斩断情根似的,好生奇怪。
沈汀几次开口想问,话到嘴边却总觉得有些跌份,看着季云起欲言又止,最后又自己生着闷气扭过头去继续做题,在本子上戳戳点点,祸水东引。
再比如,沈汀去食堂的路上,多出了一条小尾巴。
他不喜欢拥挤和排队,总是在教室里坐着等到最后一个才出门。而现在季云起就跟在他后面,保持着大概十步的距离。
食堂人多嘴杂,沈汀拒绝和季云起面对面,所以季云起每次都精准地出现在与他隔着一张长桌的斜对角处,一抬头就能看见。
还比如,每日放学之后,学校后墙废弃保安亭处背后的一个无人角落。
因为放学而眉飞色舞的人群叽叽喳喳地从学校后门冲出,三三两两挤在一处,吵闹着结伴穿过这条学校背后宁静的小巷。
而在一墙之隔的校内,早早亮起的路灯下人影成双,交叠在一处。沈汀背靠着坚硬冰冷的石墙,脚踩在草地上微微下陷,眼前人肩宽腿长,霸道地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将他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之内。
沈汀抬头轻笑,伸长手臂用臂弯虚虚环住季云起的脖颈,再施压叫人靠近,仰起头来与人偷偷地拥吻。
……
沈汀体育课时还是照常坐在那颗大榕树的树荫下背英语课文,远离人群与喧嚣,一抬头就能远远地看到季云起打球。
体育课总是意味着天晴,每当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季云起的头发就被染成金色。他在太阳底下意气风发笑得爽朗,而此时一句偶然在书上读到的英文诗偷偷地钻进沈汀的脑子里。
“that fell like sunshine where it went, then you may count that day well spent.”(让所到之处充满阳光,你便知道这是有意义的一天。)
下课之后沈汀从不等任何人,独自合上书起身上楼,将大部队远远甩在身后,第一个回到教室,抽笔翻书营造出自己从未离开的假象。
而季云起,大病初愈后更加肆无忌惮,总是踩着上课铃最后抵达,顶着任课老师的死亡凝视回座位,并在干渴与燥热中,伸手拿过桌角上偷偷出现的一瓶水,一饮而尽。
他从来没问过这瓶水的来历,也知道此时身边的人并不是真的在做题。
……
半期考试两人都或多或少的缺了成绩,宋洋一视同仁地选择了不追究,但是其中的理由却不尽相同。
季云起走的借读的路子不参加高考,她管不了,也实在没有必要管。但是沈汀不一样,她相信沈汀的能力没有下滑,但是作为一个学生,他的心理健康的确需要干预。
她在放学后找沈汀谈了一次话。
季云起利用视野盲区,避开来往行人,守在宋洋办公室门口的楼道里,无聊地靠着栏杆数台阶数了两个小时。等到天上的星星都快出来了,沈汀才慢悠悠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顺手帮宋洋带上门。
一听见办公室门合上的“咔擦”声,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探出了个脑袋问:“怎么样,没事吧?”
沈汀有些意外,皱着眉头问他怎么还没走。
又回头看了一眼门,确定宋洋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这才走上前去,纵容着季云起拉住自己的手腕,一起下楼。
“我当然是要等你啊,”季云起非常理直气壮,转而看了眼沈汀平平淡淡的一张脸,又有点担心地问,“怎么聊这么久?”
沈汀摇摇头,说:“没事。”
随后又转移话题道:“先去图书馆吧,刚好卷子上还有几道题有点问题,想问你。”
季云起心里关于这场突如其来又久得过分的谈话大概还有很多疑窦,但他看着沈汀周身已然树立起的名为淡漠的保护壳,思虑良久之后还是决定把所有的问题咽了回去。
他轻轻地捏了捏沈汀的手腕,笑着说:“好。”
……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广场中心的年级大榜已经布置好。
纵使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万次不要在意,这次不重要,沈汀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榜前停住了脚步。
这应该是…第二次,他的名字没有在上面变成金色。
他顺着名字一个个挨着往下数,终于在红榜正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面无表情地就要抬腿离去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下意识垂眼看去,又顺着手臂延伸的方向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不意外的犹如希腊雕塑一般线条流畅且骨骼分明的脸。
脸的主人背光而立,表情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大抵还是温柔似水地笑着的。
“不用管这个,下次肯定会出现在这里的。”
季云起嘴角噙笑,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缓缓从榜单正中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最顶端又最醒目的烫金色处,低下头和沈汀对视,眼中闪着狐狸一般狡黠的光,
“信么?”
“……”
沈汀沉默地错开视线,望向季云起手指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半晌,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反而面对着大榜朝季云起提起另一件事:
“那个赌约…还作数么?”
季云起这几天情绪太好忘乎所以,脑子卡了一下,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狐疑道:“什么?”
沈汀一下子沉下脸色:“之前从医院出来在出租车上赌的那个。”
他转过头,眯着眼睛,抄着手危险地打量起季云起,觉得无形之中自己又被轻视了:“你不会从始至终都在逗我玩吧?”
“怎么会?”
季云起脱口而出,于此信任危机时刻迅速醒悟,一拍脑袋就什么都想了起来。
他揉了揉额角,仿佛很为难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后,最终低头问沈汀:“你想怎样?”
沈汀转回视线,盯着大榜最上方,微微扬起下巴,诡计得逞嘴角含笑:“当然是,下次继续。”
季云起看向少年人眼里闪耀的斗志和抑制不住的跃跃欲试,也笑着道:
“好。”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五十米开外的教学楼上,一道充斥着恨意与不甘的视线,正在死死地注视着他们,一动不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