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电话的江明澄有点懵，明明自己只喝半瓶红酒，还未到半分酒醉的地步，怎么胃里翻江倒海般闹腾？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站在大雪中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接下去该干什么。
司机为他打开车门，见他迟迟不动作才提醒道，“何总已经离开，小江总，请上车。”
江明澄脸色铁青，手机揣进兜里坐上车。他父亲大半个月前突发心脏病去世，江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颇有些动荡，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所以他很快就将乔悦柔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微信工作群里的消息接踵而至，江明澄瞥见三小时前乔悦柔发给他的微信，一连几条，他刻意忽略过去，开始处理公事，忽地何如意的微信跳了出来。
【小江总，晚餐很愉快，我已平安到家，你也早点休息，别累坏身子。】
【谢谢，你也是。】
车停回别墅车位上，药厂研发部带来的是好消息，新药有突破性进展，可江明澄的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一定是最近这些天太忙太累的缘故。
江明澄推开车门，一股寒风吹得他气血上涌，刚才红酒的酒力在这一刻直冲脑门，他头晕脑胀地扶着车门。
司机想上前一步被他制止，江明澄独自推开大门，满不在意地自言，“她怎么灯也不知道开？”
江明澄下意识地朝二楼书房方向看去，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为新药翻译说明书，江明澄咕哝了一句，“悦柔，我要和解酒汤。悦柔……”
叫了几声，空荡荡的别墅内无人回应，江明澄不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看见通话记录里的乔悦柔名字，才想起来他俩就在半小时前已经分手了，而且分手是她提出来的。
一声轻蔑的嘲讽哼了出来，以往乔悦柔闹分手还有些理由，这次也太过分，压根连理由也不想找，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我们分手。
“分手就分手。”
江明澄嗤之以鼻，每次吵架就会说分手，哪一次闹到最后不是她自己乖乖回来？不出三天，她就会哭着打电话来求复合。
他换上睡衣走到柜子旁，从柜子里翻找出解酒药，不就是一碗解酒汤，没有她乔悦柔，他还有自家药厂生产的解酒药，这世界少了谁不转？
他倒出药吞下几粒躺在卧室里到头就睡，解酒药哪有温热的汤水来得妥帖，肠胃周而复始地闹腾，让他晚上辗转反侧。
江明澄好像刚刚才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来，迷迷糊糊咕哝道，“悦柔，几点了？”
“悦柔…怎么这么晚？你怎么不叫我？”
江明澄捂着脑袋勉强爬起来，宿醉真的让他很难受。可更难受的是他伸手一捞，大床另一边空空如也。江明澄愣坐几秒，昨夜他被酒精折腾了一宿，天将亮才渐渐睡去。
他无所谓地摇摇头，经过衣帽间时犹豫了几秒还是踏了进去，一排排的衣橱里挂着女式衣服，一个个奢侈品皮包也安静地躺在玻璃成列柜里，江明澄看着这些东西，神色又一次恢复以往的得意，她连这些东西都没带走，还说要分手？
怕不是又一次的使小性。
江氏集团。
江明澄迟到了，自从他接管江氏药业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小江总，您今天的日程是这样的。”
这是江明澄上班的惯例，只要一踏进办公室，秘书林筱立刻要向他汇报一天行程。
江明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筱，只一眼林筱心里一咯噔，办公室的气压很低，她还在犹豫该不该继续汇报。
“林秘书，你现在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短短几秒林筱已经把上一周做的事统统梳理了一遍，挑出几件自己可能犯错的公事准备打腹稿赔罪，可江明澄只言简意赅说了这么一句，迟迟不给回复，林筱如同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大刀，胆战心惊。
林筱的城府终究是比不过江明澄，“请小江总明示。”
“明示？”江明澄挑眉，冷眸流转如一把寒剑直逼过来，“为什么要把我的行程告诉乔悦柔？”
“这……”
原来是这事。林筱观察江明澄的脸色，瞧不出他是个什么情绪，难不成他俩又吵架了？
江明澄和乔悦柔的关系江氏药业没几个人知道，林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每次乔悦柔都会“贿赂”林筱提前知道江明澄的行程，但这件事江明澄本人并不知情，原本已经实行过多次的计划不知怎地这次就穿帮了。
老板和老板娘吵架，她这个小虾米最好别掺和。
林筱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中拿着的那只笔更是无所适从，好在外面的敲门声救了她一命。
“小江总，何总来了，大家准备开始。”
江明澄点了点头，林筱如获大赦似地松了一口气，她合上笔记本，说道，“小江总，我这就去准备。”
“等一下。”
江明澄深邃的目光直白地看着林筱，想开口询问乔悦柔今天是否到岗，林筱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怯生生地问道，“江总还有何吩咐？”
江明澄目光一闪口气严厉，“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下次……”
林筱战战兢兢地点点头，“乔小姐问了好几次，您一直没有给答复，所以我才……不会再有下次。”
“去准备吧。”
江氏药业新闻发布会下午两点准时举行。
这次新闻发布会采取线上发布形式，由于江明澄刚刚发过脾气，林筱躲在不远处小心观察自家老板的脸色。
江明澄心无旁骛坐在化妆镜前，手中拿着稿子认真准备，化妆师替他整理仪容之际，公关部经理走上前来提醒道，“小江总，还有两分钟就开始，我们会有技术人员筛选弹幕。”
江明澄面无表情，一双眸子透过镜子问道，“为什么要筛选弹幕？”
公关部经理被老总这么一问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扭头看向林筱，林筱则撇过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位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是江明澄的好友兼合作伙伴李霆，主要负责江氏药业的策划，林筱战战兢兢不敢说的话，他倒是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起劲。
“鉴于你那个叔叔和他那个败家儿子可能会雇水军发些影响江氏股价的弹幕，所以我建议技术部门还是筛选一下，不要让这些恶评攻占屏幕。”
江明澄的父亲，也就是江氏总裁江澈上个月突发心脏病骤然离世，他那个见利忘义的弟弟江天怀似乎看见契机，趁机雇佣水军说江澈是因为服用江氏扩张心血管类药物才会引起心脏病发。
这样一个看似拙劣的理由竟让江氏股价持续下滑。
“不，江氏不受人威胁。”
李霆吊儿郎当勾着自己好友的脖子，“兄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等下直播一开，大部分水军涌入，场面可不是你控制得了的。”
江明澄放下稿件，对镜子正了正自己领带，“控制不了才是常态，我不想让公众以为江氏只会粉饰太平哗众取宠。”
李霆继续道，“所以才要筛选弹幕，好争取时间让你有机会解释。”
“怎么解释？”提起那些恶意舆论风向，江明澄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全然看不出一丝怒意，“难道让我出具我父亲的验尸报告证明他不是吃了江氏的药才突发心脏病的？”
李霆明白江明澄的意思，他摇头，“怕是整个东城的医院都不可能出具这样的报告。”
“所以不必控评。我江明澄从来都是拿事实说话，事实摆在面前不必解释。”
李霆说道，“就算你小子是个耿直铁憨憨，也不能拿这么重要的事练手吧？”
“筛选弹幕只是掩耳盗铃罢了，现在对江氏的负面新闻这么多，可不是筛选几条弹幕就能解决的，倒不如让这些妖魔鬼怪通通显身，我们一次击破。”
李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明澄，轻浮地挑了挑眉，虽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可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欣赏与蠢蠢欲动，他语气轻佻，“那就听小江总的，反正我没有损失，左右不过是江氏的股票跌到低谷，反正都已经跌了好几天，也不差这一口。”
在一旁的林筱听得汗流浃背，这几日江氏药业由于股价下跌，资产蒸发掉好几十个亿，怎么在这两位总裁眼里九牛一毛？
她莫名其妙地咽了口口水，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李总好像很赞同小江总的这个做法？”
李霆说道，“我可不赞同，可是他想死，我也不能拦着，良言难劝找死的鬼。不过如果江氏倒台的话，林筱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再找工作？我是无所谓，家里有矿，你这种不抓紧找工作的话可能会饿死街头的。”
林筱翻了个白眼，“谢谢李总教诲，我相信江总的能力。”
江明澄不介意他调侃，“到底谁是鬼还不一定呢。”
果然不出李霆所料，发布会一开始屏幕前的弹幕里都是质问江氏药业的问题。
水军一批一批攻陷屏幕，从刚开始质问到后面要求江明澄下台，江氏倒闭，一条条弹幕如同肮脏的臭水泼在江明澄身上。
李霆站在幕后双手环胸，给了江明澄一个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江明澄不予理会，慢慢说道，“我知道由于近日我父亲过世的消息让大家对江氏药业产生怀疑，对于大家的担忧，在此我代表江氏药业全体员工向大家致歉。”
【道歉有什么用？你能证明江氏的降压药不会引起心脏病吗？】
【我妈妈就是因为吃了江氏的药所以才会突发心脏病去世。】
【商人的心都是黑的。还说什么做良心药呢！】
【下台！下台！】
……
江明澄十目一行看这些弹幕，无论多少质疑声排山倒海般涌来，他依旧不疾不徐，完全不会被这些负面水军打乱自己的节奏，林筱不由得佩服，“面对这么多条弹幕竟能这样平静，要是换成我，我早就对着弹幕一条一条解释了。”
李霆笑道，“对着弹幕一条一条回复才是正中敌人下怀，只有愚蠢的人才这么干。”
林筱又翻了个白眼，“……”
李霆斜看了一眼林筱，“我倒不是特指你，毕竟能想到这么一条条解释的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你不过是他们其中一员。”
“我谢谢你。”全家
林筱满脸堆笑，“那么麻烦李总为绝大多数人答疑解惑一下。”
“你如何能解释得清子虚乌有的东西呢？如果一条一条回复，只会有更多负面消息出现，那么江氏的这次发布会就等同于给那些恶评水军做了嫁衣。江明澄不会这么傻。”
林筱由衷佩服，“小江总心理真是强大，被这么多人骂我早就奔溃了。”
“他向来如此，沉着冷静，完全就是一台工作机器，机器怎么会有情绪呢？等着看吧，他很快就会控制住局面，那些激进分子看似强悍，其实如同薄冰不堪一击。”
林筱问道，“李总，你早就知道江总有办法？”
李霆笑而不答。
林筱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知道这又是个愚蠢的问题。”
“能说这话说明你已经进步不少。”
江明澄将那份原本准备好的稿件合上放在桌上，林筱急了，“什么？他该不会不准备念稿吧？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霆双手一摊，“我是人，怎么会知道工作机器的想法？”
“李总，你是策划这次发布会的总负责人，你现在和我说你不知道？你俩一看分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人，”李霆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林筱想，好好好，你是人，我不是！
“江氏药业成立于晚清，距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而扩张心血管药物的生产线也长达几十年之久，这些药品是经过几万甚至几十万次实验成果而成就的。我也相信谣言止于智者，我今天开新闻发布会不是来澄清这些没有的事情，而是代表江氏宣布一个消息。”
屏幕上弹幕依旧，其中绝大部分水军都在谩骂。
江明澄继续道，“既然我们的时代已经进入人工智能时代，那药品也应该进入‘人工智能’时代。”
弹幕逐渐变少。
“我代表江氏向大家宣布江氏药业将做行业领头羊，率先进入‘智能药品’时代。”
此言一出，弹幕忽地停下来 ，所有弹幕仿佛网络迟缓似地都暂停下来。
江明澄看见瞬间清空的屏幕，清了清嗓子，“江氏已经在‘智能药品’方面有重大突破，上周已经完成动物实验，今天正式进入临床实验阶段。”
还未等江明澄说完，弹幕上飘来第一条弹幕，【什么叫‘智能药品’？有什么智能药品？】
【这富二代该不会是在忽悠人吧？】
【智能药品？我们已经身处这么先进的时代了吗？】
紧接着弹幕区数百条类似的问题蜂拥而至，没有人再关心江氏的扩张心血管药物是否出问题，没有人在意江澈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明澄故意不答，也不再看弹幕，而是向李霆看了一眼。
李霆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何如意出现在屏幕前亲切地和屏幕摆了摆手，江明澄道，“江氏发布会很荣幸邀请到何总何如意一起参加。”
何如意与江明澄并排而坐，“大家下午好，非常高兴小江总能邀请我参加江氏药业发布会。”
媚眼横生肆意地黏在江明澄身上。
“欢迎何总。”
没有人在意何如意的情意绵绵，弹幕越发疯狂，每个人都在问什么叫“智能药品”，好奇所谓的“智能药品”有哪些？
江明澄一边在和何如意寒暄，一边观察弹幕，眼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宣布江氏智能药品项目将会在何氏医院进行。请各位关注后续报道。感谢各位抽出宝贵时间，再见。”
发布会结束。
林筱问道，“发布会后半段峰值很高，微博讨论度也很高，为什么江总不乘胜追击公布药品名单？”
李霆没有回答，双手插调侃好友，“看来小江总好有本事，几句话便能力挽狂澜，明天开盘江氏股价会回升的。”
江明澄淡淡回应，“这还只是开始。”
李霆的眼中也闪过狡黠的光芒，这两个好基友心照不宣。
林筱后知后觉，“小江总是想让这个热度持续发酵！”
“看来愚蠢的人类开始进步了。”
“哼！”
江明澄向何如意伸出右手，“非常感谢你特意赶来为江氏背书，如意。”
何如意目光灼灼，热烈地看向江明澄，“明澄你和我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要知道能帮到你我也非常高兴。”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霆悄悄碰碰江明澄的肩膀，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模仿何如意的语气尖酸刻薄地说道，“明澄，她想泡你。”
“李总，你是不是很闲？”
李霆轻声咳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约了朋友，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回见。”
赶走了电灯泡，何如意更肆无忌惮，她侧身挤到林筱前面，“明澄，不知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我想约你。”
“我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我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
江明澄的手机响了一下，薄唇微微翘起，他心情愉悦，好像能预知未来似地猜测是谁来的消息，果然她连一天也忍不了。江明澄得意地想这个女人总算知道错了，这一次他可不能轻易原谅她。
可他猜错了，不是她发的消息。
是工作群里员工们纷纷点赞这次发布会的成功。
江明澄盯着手机好半天，手指反复刷着群消息，何如意温婉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明澄，问你话呢，晚上和我去吃饭好吗？”
“我晚上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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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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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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