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江明澄从实验室赶出来之后乔悦柔好几次特意路过那栋教学大楼，仰着脖子看窗户，有好几次江明澄从这栋教学大楼走出来，朝她迎面走过却从未打招呼。
乔悦柔想上前打招呼，又胆怯不敢上前，既怕他没认出自己又怕他认出自己，想起自己耽误他的时间。
待江明澄走远，乔悦柔才恍然明明自己是乔氏千金，在他面前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有什么了不起的。”
乔悦柔骄傲地扬起下巴。
“姐，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
乔悦柔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审视自己完美的妆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今天她带着乔熙来参加某奢侈品艺术欣赏展，代表的可是乔氏的脸面，她需要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你好，乔小姐，请在这边签到。”
乔悦柔递上两张邀请函，提起礼服裙优雅地朝服务生点了点头。
她签完到拿着手牌向会场内张望，却没见到想见的人，对门口签到的迎宾人员问道，“请问乔氏的邀请函兑换了几张？”
迎宾人员回答，“目前就乔小姐您手上的两张。”
虽然已经知晓答案，但乔悦柔还是小失落了一下。
“姐，你在找人？你邀请其他人了？还有谁拿的是我们的邀请函？”乔悦柔还来不及否认，乔熙瞬间恍然大悟，“姐，你该不会是真的请了江明澄吧？你是不是想看见他？”
“乔熙，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嘿嘿，那是当然啦。”乔熙顿感后脊梁凉飕飕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嘿嘿笑出声，不敢再继续取笑乔悦柔，“走，姐姐，我们去看看有什么看得上的，让老爸买单。”
乔熙瞪大眼睛，“姐，我是不是眼花？好多明星哦。”
乔悦柔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展览，“废话，能蹭这顶尖奢侈品品牌热度，小明星都挤破脑袋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每次叫你你都不来。”
“可是这种展览很无聊，”乔熙小声说道，“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一幅画还没有你十岁时候画的好，可是它要卖好几个零，我都震惊了。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正在感叹谁会这么蠢花好几个零买这幅画时，它被一位刚出道的小明星给买下了。我靠，时尚圈的人是不是都是人傻钱多？”
乔悦柔笑笑，“习惯就好。”
即便生在这种时尚圈的家族，乔熙依旧不太习惯关注这些奢侈品，她平时吃穿用度都是乔悦柔给的，姐姐给的总不会出错，她只需照单全收就好。
乔熙随手拿起一个走秀款的包就是大几十万，“这个牌子这么厉害吗？”
乔悦柔点点头，“不然为什么每一年都有女星为了它的形象代言大打出手？”
“这些我倒是没在意，可是姐姐，他们都认识你诶。”
乔熙眼里透着骄傲，眼皮垂下瞬间又落寞地望着乔悦柔与迎面走来的明星们点头示意。
乔悦柔说道，“只不过是之前和爸爸一起参加一些画展混了个脸熟，你只要以后多参加，你也会认识许多人的。”
乔悦柔说这话时并不高兴，眼前光鲜亮丽的明星给她一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感觉，好像云中雾水中花，只要她一伸手幻影便荡然无存。
可明明这就是她的生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让她脚底踩棉花总是不踏实。
乔悦柔的思绪被乔熙打断，她无比兴奋地拉着乔悦柔胳膊，“姐，刚刚走过我们身边的是不是那个谁！就是……”乔熙压低声音说道，“被爆出是大导演小三的那个女明星？”
乔悦柔只是觑了一眼，“是她。”
乔熙碎碎念，“她还好意思出现？要是我我早就躲起来了，她不怕正宫娘娘找她麻烦吗？”
“这个圈子的包容性特别强，大导演的正宫娘娘压根不管这事。她公开表示过有人伺候她老公，她还能省心一点，只要自己老公记得回家就好。”
“这都是什么三观！”
乔悦柔食指按在她嘴唇上，“嘘，专心看展，你代表的是乔氏，不要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被记者听见不太好。”
“姐姐，你说我们将来的老公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我们的婚姻会不会也像他们的一样充斥谎言虚伪和背叛？毕竟这个圈子里的诱惑太多了，总不能在老公身上装个摄像头时刻监视吧。”
“别人不知道，”乔悦柔神色淡漠，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反正我要从一而终的。”
“从一而终在你们时尚圈可不好找。”
一个声音插进姐妹俩对话中。
乔熙立刻胆怯地躲在乔悦柔身后，男孩一身短打机车皮衣，一条黑色牛仔裤，走的是放荡不羁的朋克风。
“你好，乔小姐。”
乔悦柔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大眼睛，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名字，从衣着打扮看来是娱乐圈刚刚出道的新人。乔悦柔点头示意，并不打算与他过多对话，毕竟想要和时尚圈攀上关系的新人太多，乔梓铭曾提醒过她娱乐圈新人如过江之鲫，不要轻易结交。
可这位年轻人似乎不太介意乔悦柔的疏离，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可掬，想要给人一种成熟感，好似与陌生人交流信手拈来，可那双毫无保留的眼睛出卖了他。
“你认识我？”
“时尚圈内有谁不认识乔家大小姐？”
乔熙拉了拉乔悦柔，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傻钱多就是他。”
乔悦柔忍住笑仰头目测，男孩很高，起码一米八七，五官俊朗却不硬挺，极具亲和力，这样的笑容恰巧是十八岁花季少女最喜欢的款式。
男孩伸出手对乔悦柔笑，“你好，悦柔，我叫单言。”
第一次见面他就能叫得这么亲热，这样急切把娱乐圈的功利心都写在脸上了。
“你好。”
单言扭头看了一眼远处一身红衣女子，转头对乔悦柔又展露笑颜，“悦柔，你能帮我个忙吗？你看那是我的经纪人，她让我来和你套近乎，方便我以后问你父亲借衣服。”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而你这么直言不讳地告诉我？”
单言眨眼，“说实话，经纪人教我很多和你套近乎的技巧，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对你不能用虚与委蛇那一套，只有实话实说才能和你做朋友。”
这男孩虽然天真但不傻。
乔悦柔伸出手，“你好，单言，我交你这个朋友，我会把你的要求转达给我父亲。”
“多谢。”
得到承诺，单言又好似恢复天真的样子，跑到经纪人身边像是一个孩子似地炫耀自己完成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姐，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傻子？”
“傻子？你怎么看出他傻？”
“花这么多钱买一副垃圾，他不傻谁傻？”
乔悦柔笑道，“他才不傻呢。他花这么少的钱引起在场这么多人的关注，还博得那位设计师的谢意，这么讨人喜欢想必今夜这场展览的热搜里缺不了他。这样一举三得，今夜他算是最大的赢家。”
“原来是这样！”
乔悦柔远远望着单言被一众设计师大佬包围，“时尚圈从不缺漂亮的花美男，缺的是有头脑的花美男。他很快就会崭露头角的。”
乔熙反倒有些难过，“原来时尚圈这样势利。”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姐，你说老爸如果哪天封笔不设计了，乔氏会不会也被这个圈子所遗忘？”
乔熙见自家姐姐沉默，“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有你，你是最像父亲的，所以我们乔氏才不会被遗忘呢。”
乔氏会被遗忘？
乔悦柔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乔熙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姐姐，我开玩笑的，你别多想。”
“好。”
俩人继续参观。
一副色彩艳丽的画作吸引乔悦柔的目光，是一位抽象大师为该品牌所做，成品有些让人一言难尽，整幅画用浓重的颜料将画布填满。
百分之九十的人在细品这幅作品之后心里大概都觉得果然艺术家的境界非常人所能及，但看了画作右下角标出的价格之后，剩下的百分之十在心里骂一句mmp，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乔悦柔站在这幅画面前忽然想到江明澄，那个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对她极其冷淡的男人。
实验室的白墙，白瓷砖，白大褂，银色操作台，黑色大理石桌面，顶上黄旧的日光灯，所有冷色调都聚集在一起，就连他那张好看的脸也是冷若冰霜不问世事。
可乔悦柔觉得远比这五彩斑斓的颜色来得顺眼多了，她此刻甚至萌发想要逃离这里飞奔去那个聚集所有冷色调的地方见他。
他一定会蹙眉问你是谁，为什么会穿着晚礼服出现在这里？
乔悦柔没忍住笑出了声。
“乔熙？没想到，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悦柔背后又多了一个跟屁虫，她顺着跟屁虫的目光望去，一位高大的男人站在她俩面前，她眼角余光瞥见乔熙躲闪的目光。
“姐，他是李霆。”
李霆露出一个最有诚意最阳光的笑容，可注意力全在乔悦柔身后那个脑袋上，“我的确不应该在这里，这样一来乔家二小姐前几天以赶导师作业为由搪塞我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对吧。乔熙。”
乔熙：……
乔悦柔看向乔熙，眼神在问她真骗人了？
嗯，真骗人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乔悦柔轻轻拍了拍乔熙的手背，露出标准时笑容，“原来你就是李霆，很感谢你上次救了我妹妹。”
“哦没事，早知道有人忘恩负义，我就不救了。”
乔熙轻轻扯了扯乔悦柔的衣角，乔悦柔说道，“抱歉，我妹妹比较内向……关于你上次说要招她进辩论社团的事情，我想……”
“打断一下，我邀请的是你妹妹，她应该能和我沟通，就算是拒绝我，也得她说。”
乔悦柔斜眼横视，抿着嘴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她拒绝得了你吗？”
李霆丝毫不介意，这笑容简直比太阳还要温暖，“那也是她的事。”
话音刚落，李霆身后冒出一位更高的男子，是江明澄。
人生最美妙的事就是上一刻想起的人，这一刻出现在眼前。
乔悦柔目光亮了起来，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气质顷刻间荡然无存，“江明澄，你来了？”
江明澄皱眉，乔悦柔心凉半截以为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没想到他开口道，“乔悦柔？”
李霆诧异地望着自己好兄弟，像是发现什么了不起的新大陆，“你俩见过？应该还不止一次吧？不然你是不会记住她的名字。”
江明澄说道，“是的，见过两次。”
“没听你说起过啊。”李霆激动地胳膊肘敲了他两下，“没想到啊。”
乔熙没忍住从乔悦柔后面探出脑袋冒出来一句。“你似乎没想到事情挺多。”
李霆猛然恍然，“该不会她就是你说的在你赶结论报告时打扰你的那个傻子吧？”
乔悦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李霆这张嘴本就阴阳怪气，特别喜欢看别人尴尬，如今见到乔氏千金如此窘态，他忍住笑意，“前几天为了赶实验报告，他连着熬了两个通宵，正巧遇见你这么个……人……不合时宜地出现。”
他竟没有休息来参加，是因为自己给他邀请函，所以他才来的吗？
上一秒乔悦柔还在为江明澄把她赶出实验室而感气恼，下一秒就高兴他拿着自己的邀请函过来参加这次艺术欣赏展，这一秒又有些心疼他熬夜。
乔悦柔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其实你不用特意来参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展览，不过就是一些奢侈品卖场而已，你也不必牺牲休息时间特意过来一趟。”
江明澄不明，“什么？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误会？”乔悦柔腼腆道，“你来都来了，我误会什么了？”
“误会我是为你而来。”
“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邀请函而来的嘛？”
江明澄生硬地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研究出来的药，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样的药需要你来奢侈品展览会？”乔悦柔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给你邀请函就是想让你来的，你不必不好意思。”
李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在那儿，“看来乔小姐是真误会了。诶你怎么不说乔家也邀请你了？这多有面子的事情啊。”
江明澄蹙眉，他完全不理解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这和面子有什么关系？江氏本就在邀请之列，我来也的确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
乔悦柔生平第二次这么尴尬，第一次是在实验室江明澄发现她不是助理将她轰出实验室，两次皆因江明澄。
乔悦柔应该生气的，可她瞧见江明澄眼底似有青灰，虽然衣服崭新，面色却憔悴惨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是什么样的任务让你放弃休息过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们。”
江明澄没有开口，而是和李霆对视一眼，短暂的几秒之后李霆慢慢垂了垂眼皮，江明澄才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李霆说道，“是这样的，江明澄研究出一款新型钙片，蕴含某种市面上钙片均没有的功效，教授希望他在申请药品专利的时效内别耽误时间，同时设计出外钙片包装。”
乔悦柔说道，“你们如果是来这找设计师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们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外人来做。”
乔悦柔问，“所以你们是打算来这里取取经，回去自己设计？”
“是的。”李霆说道，“我俩来这里碰碰运气，只不过好像来错了地方，这里像是牛鬼蛇神大聚会，我们逛了一圈连一件像样的设计都没有。”
江明澄不做过多解释，“浪费我一下午的时间，走吧。”
李霆说道，“再见乔熙，希望我们在学校里再见。”
“等一下。”乔悦柔双手环胸，“你们以为产品包装设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虽然我不可否认二位在东大是学霸级的人物，但你们一个是学法律的，一个学药理的，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设计？”
李霆说道，“我们有难处。”
“什么难处？”
“也没什么，反正我们要自己设计药品的外包装。”
“我可以试试。”
“你？”江明澄第一次从头至尾打量乔悦柔，眼里写满不信任。
被他目光这么一扫，乔悦柔脚尖下意识地相碰，好像接受他的审视是一件令她非常高兴的事。
乔悦柔按捺住加速的心跳，也不想让旁人看出自己格外重视江明澄给的机会，她好似不经意地说道，“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先画几副设计稿给你看。”
瞅了一眼乔悦柔身后那胆小的家伙，李霆说道，“请允许我和江明澄商量一下。”
李霆悄悄和他说道，“我觉得行，你要是奢望我俩理工科直男设计估计够呛。关键是你这药还未投放市场，这个概念最目前最新颖的，她和圈子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
江明澄细细打量不远处的乔悦柔，消瘦的身形背过身避讳他俩的私下对话，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李霆说得对，这是他能找到的背景最干净也最有能力的包装设计师。
乔熙则满脸不情愿，忿忿不平，“姐，你干嘛要帮他？瞧他这样子完全不信任你。他也不看看你是谁！你现在出手已经能吊打很多知名设计师了好不好。”
乔悦柔的两根手指搅动裙摆，“他帮过我，就当是我还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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