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话长,他在这里出生,长到三岁,然后他亲妈就跑去了国外,此后他每年除了能在外公过生日的时候见到顾若熙女士,就是偶尔过年还能见一面。
不过那也是沾了他外公的光,顾若熙主要是看老父亲,顺便回来待一天。
顾若熙跟郁泽宗本来就是属于政商联姻,彼此没什么感情,对他们来说,结婚只是一个形式。
顾若熙走了以后,本就空荡的大房子更是冷清的让人害怕。
郁泽宗工作忙,当然他工作不忙也不会来这,想都没想就把年幼的儿子丢给一众保姆幼师,当起了甩手掌柜,一甩就是两年。
那时候郁华的爷爷还在世,偶然得知了这个情况,气得不行,但郁泽宗忙也是真的,他一个人顾不上。
老爷子自己却已是病骨残躯,有心无力。最后郁泽宗声称自己有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可以帮着照顾。
其实就是他的一个情妇。
老爷子叱咤风云多年,哪能不明白这个,更何况那情妇还带着一个私生子,这岂不是要对郁华这个正牌的起歹念。
但郁泽宗却再三保证不会有问题,老爷子想想也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暗地里却一直派人看着。
不过郁泽宗看人倒是不错,那个情妇叫江婧,郁华喊她江姨,在郁华的眼里,她是个温柔善良甚至有点飘然物外、与世无争的人。
从此郁华多了个小他四岁的弟弟。
对郁华来说,郁泽宗和顾若熙才是偶尔一见的陌生人。
他跟江姨和弟弟郁殷一起在京郊生活了六年。直到他十一岁的一天,七岁的郁殷突然被人绑架,并且不幸丧命。江婧伤心过度,郁郁寡欢,郁泽宗才把他接了回来。
在这里又待了不到一年就去国外读中学了,两年前回国也只是来了一趟匆匆就走了。
郁华推开门,管家告诉他郁泽宗在书房。
他便来到书房门前敲了敲门,听到“进”的声音,推门进去。
郁泽宗今年五十多岁,正戴着眼镜坐在桌前看一份资料,见到郁华对他点点头:“坐。”
郁华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很快有人过来给他倒茶。
郁华看了那人一眼,不是什么老面孔,说:“不用了,我不喝茶。”
那人问道:“那少爷要喝什么吗?”
“什么都不喝。”
等人出去,房间里只剩父子二人,郁泽宗打量郁华的衣着,心里不满意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道:“你也放假了吧?明天你许叔叔一家过来玩,你去机场接一下。咱们两家是世交,不要怠慢了。”
他接着说:“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绾辞今年也十八了,算是你妹妹,你好好跟人聊聊天。”
郁华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我老了,你要多学些事务将来好接我的班。许博斯这个人是个人物!你可以多跟他讨教讨教。绾辞我也见过,长得漂亮,也懂分寸,你们多接触一下,要是聊得来,可以结个亲什么的。”
郁华:“……”
看到郁华那表情,郁泽宗接着说:“这事是你许叔叔提的,我的意思呢,你们现在结婚还不到年龄,但先定下来也是可以的。”
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他订婚吗。
“好了,就这些事,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才叫你过来一趟。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郁华:“……”老长时间没见这个爹,郁华一下子无语住了。
郁华坐着没动:“我不结婚,也不订婚。”
郁泽宗面露不虞,只说:“别那么早下结论,你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
“别的不说,明天那顿饭你必须出席。”
既然许博斯提了,他人都不露面确实不太好看,只好应下:“行吧。”
第二天晚上,郁华倒是穿了西装,直奔饭店,昨天说的接人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宾主尽欢,主要是郁泽宗跟许博斯俩人一直在说,许夫人话不多,只是微笑听着。郁华跟许绾辞虽然坐在一起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郁华看许绾辞不像是主动的人,坐在那里斯文又端庄,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见她这个样子,郁华正好乐得清闲,心里估摸着这位许小姐如果不是矜持那就是也没那个意思。
不过吃完饭却逃不过三位长辈的套路了,非说他们年轻人还有话聊,找了个理由让他跟许绾辞独处。
俩人走出饭店,许绾辞没提郁华也不好开口送人回去,便陪着她慢慢走。
随便无关痛痒的聊了两句,郁华想了想索性直接道:“许小姐有心上人吗?”
许绾辞看着他脸上没有对这个问题表示惊讶,看来也是被知会过了:“暂时没有。”
郁华温和的笑了笑:“我有,而且我跟喜欢他。”
许绾辞凝眉:“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还没追上。”
“哦。那你加油哦。”
“风大,我送你回去?”郁华问。
许绾辞点点头,郁华转身的时候突然在前方街角的路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郁华顿了一下,姚汶风?他怎么在这?
“等一下,我跟朋友打个招呼。”郁华说着要往那边走。
却见姚汶风转过头往前走去,仿佛只是随便往这边看了一眼。
但郁华知道他看到自己了。
郁华心里一咯噔,他觉得姚汶风好像生气了。
自己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但猛的被撞见,姚汶风还扭头就走,这让郁华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
姚汶风今天下午来这边旁听一个庭审,结束的有点晚,他就在附近吃了晚饭,本想溜达一会再打车回去,没想到竟然撞见郁华跟一个女生并肩而行,还说说笑笑。
其实这也没什么,有可能只是朋友偶然碰见了也说不定,但姚汶风一直以来心里的刺像是得到验证般猛的发了芽。尽管知道自己不该乱想,恐惧和不安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忍不住想,哪怕万一呢?万一他们就是在谈情说爱,郁华本来就是个浪子,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拴不住这个人的心,当郁华看过来的时候,被不安占据了上风的心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匆匆走开。
本来想今晚留在学校,但想想没什么合适的借口,还显得欲盖弥彰。于是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回去了。
郁华叫了代驾把许绾辞送回去再回大学城那边,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事情。
他想了很多该怎么解释,怎么哄人,还分心好奇了一下姚汶风生气会是什么样子,结果进门之后发现这个人在跟他装聋作哑。
看姚汶风一脸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郁华有心为自己辩解,结果人家连问都不问,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姚汶风不给他这个机会,郁华只好自己给自己找机会。
他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
“在哪吃的?”
“学校餐厅。”
郁华疑惑了一下,换了个问题:“今晚干嘛了?”
“给老师整理文献,怎么了?”
郁华忍不住道:“你怎么骗人呢?”
姚汶风抬头:“我没骗你。”
郁华:“……我看到你了,在那个路口。”
姚汶风无言沉默了一会:“哦。”
然后兴趣缺缺的继续低头看书。
“哦?你没什么想问的?”
“……”姚汶风翻了一页书,“没有。”
郁华皱着眉看了他一会,自己解释道:“那个女孩他爸跟我爸是生意上的朋友,我不认识她,我爸想让我俩订婚,但我拒绝了。”
姚汶风听完,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嗯。”
郁华被这个油盐不进的态度难到了,看着好像没生气,跟他解释他也听,但郁华就是感觉他竖起了高高的防线,把自己排除在外面。
郁华无奈:“那你解释一下,刚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撒谎?”
姚汶风撇开目光,这他真没法解释,只好不说话。
沉默的对峙在两人之间蔓延。
又过了一会,郁华说:“说话。”
姚汶风皱起眉,他没想到郁华这么较真,事情的发展让他全然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能感觉到郁华在生气,他自己也在生气,却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没什么意思,我今晚心情不太好,抱歉。”
说完他就起身想走,却被郁华抓住胳膊:“等会。”
“还有什么事?”
“你心情不好,因为我跟那个女生一起吃饭?”
“没有。”姚汶风回答说。
“你明明看见了却说没看见,你要是不在意就不会这样做,你怀疑我跟她有什么但是不想说破。”
“为什么要粉饰太平?”郁华淡淡的问。
姚汶风挣开郁华的手,有种被扒了衣服的感觉,或者说,这比扒了衣服更让他难堪,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郁华又开口,却是暗讽他:
“你根本不相信我。”
“既然要粉饰太平,何必说谎呢,顺口问一句,我什么都发现不了。”
这一句话彻底戳到了姚汶风的痛处,从刚刚起就一直积攒的不安、愤怒、难堪还有说不出口的爱意一下子把他点着了,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的断掉了。
“你问我为什么粉饰太平?你自己一声不吭的跑去跟别人吃饭订婚还问我为什么粉饰太平?你哪天跟人结婚了我都不知道,我不粉饰太平难道要哭着闹着求你留下来别走吗?还是……”姚汶风突然梗了一下,在气头上他都说不出分手两个字。
郁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冤的死去活来:“你这么怀疑真的很伤人知道么?”
“到底是谁比较伤人?”
郁华不说话了,再吵下去只会越伤越深,郁华决定及时止损。
这几秒的沉默对郁华来说是退避,看在姚汶风眼里却让人心慌。
说话啊,郁华。姚汶风心里默念。
可惜没有,四周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姚汶风看到郁华沉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一瞬间非常后悔说了那么多,他的心思郁华已经都猜到了,他现在好似**裸的站在郁华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但他不该一时冲动跟郁华吵架,这一架吵完,他们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姚汶风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伸手拿了外套转身去推门。
郁华虽然克制住了没说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但到底还在生气呢,姚汶风要走也不拦着,由着他走。
门“咔嗒”一声关上后,郁华多开了几扇窗户,让凉爽的夜风吹进来给自己冷静一下。
拍亮卫生间的灯,郁华打算洗个澡睡觉,衣服脱到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他当时问姚汶风为什么要粉饰太平,姚汶风怎么说的?
……
“我不粉饰太平难道要哭着闹着求你留下来别走吗?”
什么意思?无论事实是什么,只要他不捅破,就可以维持现状,哪怕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也不想离开吗?
郁华猛的回过劲来。
这些郁华本可以一开始就想明白,但被姚汶风的怀疑和连探究都不探究的态度刺激到,让他把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略过去没细想。
郁华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任花洒的流水打在头顶。
到此刻,他才品出一点姚汶风的不安和小心翼翼。
他根本不知道姚汶风在想什么。郁华抬起手,水珠连成线滑过指间,溅起点点水花。
姚汶风没有郁华这么后知后觉,他从说完最后一句话郁华沉默以对开始,就已经在后悔了。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今晚在干什么,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好像一切都始于他随口扯得谎,然后郁华开始揪着这点不放。
也不是。
郁华一回来就问他在哪,目的性很强,应该是知道自己看见了想澄清误会的,但自己回避的态度太明显让郁华察觉了,再联系刚开始的掩饰,郁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郁华说的没错,既然要粉饰太平,顺口问一句是最正常的反应,可正是这句话戳到了他,因为他做不到。
他那么喜欢这个人,做不到真的若无其事。
他只会逃,捂起眼来不敢看。
他像个感情里的胆小鬼,一份爱捧到面前,他连相信都不敢。
今晚发了那么大脾气,其实郁华没做一点对不起他的事。
回到宿舍,房间里漆黑一片,曾涉已经走了,他孤伶伶站在那里任黑暗把他包裹。
第二天早上天方晓,姚汶风从床上起来换了衣服出门吃早饭。
一打开门就看到郁华倚靠着墙站在他对面,看见他出来,微抬了眼,说了两个字:“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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