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果然失眠了。
其实他很怕失眠,但失眠常伴于他。
失眠的夜晚好像世界都静止了,他被魔鬼抓进了永恒的地狱,周围只有痛苦、悲伤和死寂。他不得不竖起全身所有盔甲,来抵御这漫长的绝望,不知耗到何时,才能在天边看到破晓的晨光,然后他才终于刑满,被放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
但是即使不失眠的夜晚,他也总睡不好,对他来说身心放松的睡一个好觉是很难的事,越是想放松越是难以放松,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内耗让他精疲力竭,所以他也害怕睡眠。
郁华知道姚汶风吓着了,晚上是搂着他睡的,见姚汶风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他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心里记挂着姚汶风,眯了一会又自动醒来,见姚汶风果然睁着眼睛,就搂得更紧用手抚摸他的后背,嘴上说着:
“没事,别怕,别怕,我在这。”
姚汶风不害怕,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但在这安抚下,莫名的放下心来,竟也睡着了。
中途郁华又醒了一次,看见姚汶风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睡的像个乖巧的小孩子,就放下心来,心想他睡眠不好,以后可不能再吓他了。
第二天早上郁华是被小元一爪子拍醒的,昨晚他俩没锁门,这猫已经练就了一身跳跃开门的本事,此时见日上三更了也没人来给它喂食,便轻车熟路的跳上床拍郁华。
郁华怕把姚汶风闹醒,忍着没出声,拎着脖子把小元提溜出去,远离了卧室就一巴掌拍小元脑袋上,边倒猫粮边嘀嘀咕咕的说它。
“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郁华蹲下看着小元闷头吃的忘我,很招猫嫌的拽着它一条前腿,“今天站在窗前看隔壁那家的黑猫了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不我放你去认识一下?”
“你能找着那家门吗,我看那黑猫好像不大喜欢你。”
小元好像听懂了似的突然转头对郁华喵了一声。
“好好好,喜欢你喜欢你。那你去追吧,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跟小猫絮叨完家常,郁华换了衣服出门。
姚汶风有晨跑的习惯,没事一般都会早起跑一段,顺便买早饭回来。
郁华倒不喜欢晨跑,但他喜欢散步,也没个固定的时间,无论早中晚一天的哪个时段,都可能兴致来了突然出门转转。
郁华喜欢看来往的人,也喜欢空无一人的街道,散步对他来说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可以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等等跟不上的灵魂。
这个点时间还早,出来活动的除了健身的老人就是早起出工的打工人。
街旁的门店张罗着开了门,小吃摊也有客迎门,混杂着朝阳升起,天光乍现,是一天的开始。
郁华在湖边遇到了遛狗的张大爷,张大爷的退休生活丰富多彩,除了早起遛狗,傍晚还会跟一众知音下棋拉二胡,一边唠着自己那峥嵘的过往岁月。
郁华跟他算是个棋友,因为傍晚散步的时候常观摩他们下棋,渐渐就混熟了。
“张叔,出门遛狗呀?”
张大爷说自己家的金毛生了小崽子,非要郁华领一只回去养。
郁华连连拒绝,说已经有只猫了,实在没精力再养条狗。
张大爷还要劝说:“小崽子很好养的,等大一点你出来散步的时候顺便牵出来溜溜,又通人性又乖的!”
郁华微笑,心想着家里除了猫已经有一位崽要照顾了。
辞别了张大爷,郁华去包子铺买了甜豆浆和蒸饺。
回到家见姚汶风还在睡,便过去叫他:
“崽崽,起来趁热吃个早饭再睡。”
姚汶风睡得并不沉,本来也快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郁华,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今天干嘛?”吃饭的时候郁华问。
姚汶风恹厌的垂眼看筷子夹着的蒸饺,开口道:“学习吧,快开学了,好多东西还没做。”
书房只有一张桌子,但是够大,两个人用也很宽敞。
桌子上放着郁华的各类书籍和零散的不知道写的什么的纸张。
姚汶风看了一眼,郁华的字没他本人精致典雅,也不锐气锋利,反有一种阅遍风月的大气磅礴。
“练的什么字?”姚汶风问道。
郁华顺着他的目光也拿了一张纸看过来:“隶书、小楷、瘦金都练过,不过我更偏爱隶书,苍劲雄厚。”
郁华把书桌给姚汶风辟出一大块地方,桌子上看着有些杂乱,不过郁华自以为分门别类的很整洁就是了,姚汶风扫了一眼发现居然还有医学跟物理学的专业书。
涉猎还挺广泛。
姚汶风研究了一上午的法律文件,郁华就坐在他对面不知道在用笔记本看什么,时不时的拿笔记上几笔数字。
两人都专心,相对无言的各自忙碌,到中午十一点多,姚汶风有点饿了,问:“你饿不饿?”
郁华正低头写东西,闻言头也不抬的说:“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烤肉。”
话音刚落郁华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郁华瞥了一眼直接接起来:“邹组长。”
听了一会,郁华开口,声音很轻:“我可以相信这不是你的失误,但郁总不会信,说话要讲证据的邹组长。”
“我刚查了,明账没问题。现在距离明早会议还有十九个小时,我不觉得这么短时间内能找出什么实质性证据。”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郁华突然低头笑了笑,问:“邹组长啊,杨总有没有联系过你?”
“还能是哪个杨总?”
“杨总既然有这个好意,你何不答应他呢?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挂了电话,郁华沉吟着用钢笔在纸面上扣了两下。
“怎么了?”姚汶风问。
“杨奕,你上次见过,”郁华说,“他开了个公司,今天上午我负责的一个项目跟他们公司竞标,我这边材料出了问题。”
“他在打郁氏的主意呢。”郁华沉吟。
“那你打算怎么办?”
郁华站起来缓缓摇了摇头:“他想要别的我都可以给他,但郁氏集团绝对不行。”
“走啊,去吃饭。”方才的低气压一扫而空,郁华心情颇好的扬了扬头。
郁华说有家烧烤特别好吃,开了二十年了,他小时候就很喜欢。
到了烧烤店门口,姚汶风正跟前台点菜,郁华一扭头看到一只巨大的可达鸭边走边派送一种墨绿色的玫瑰,旁边人来人往都要凑过去,当即抓起姚汶风的手拽着他过去。
拿了一枝玫瑰,郁华递给他,说:“厄瓜多尔绿玫瑰,唯一的真爱。”
姚汶风用另一只手接过,端详了一阵刚要抬头对郁华说什么,却见郁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姚汶风扭头看去,听见郁华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我妈。”
那位女士显然也注意到了郁华,向这边走过来。
高跟鞋一步一摇,姿态自信优雅。
姚汶风也愣了一下,立马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玫瑰,俩人还十指相扣。
手比脑子还快,几乎瞬间,姚汶风跟郁华相握的手往后抽走,却被郁华一把攥住。
郁华妈妈站定在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下两人,着重扫了两眼玫瑰花和紧扣的手。
最后目光落到郁华脸上,开口便惊世骇俗:“你是同性恋?”
郁华咬咬后牙槽,看上去也有些无语,偏头一指烧烤店:“进去说吧。”
面对面坐下,郁华给姚汶风和他妈妈倒了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郁母用手指卷着头发边打量姚汶风说,漫不经心的回答:“昨天。”
“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干嘛,我知道你在哪浪呢!”郁母白了他一眼。
郁华气的想翻白眼,心想自己今天来的路上还在想小时候她带自己来吃烧烤,结果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跑来吃了,连跟他吃顿饭都懒得,问都不问一句!
郁华暂时气的不想说话了,郁母,也就是顾女士,眼神一转开始八卦:“这是你男朋友呀?眼光不错嘛!”
“郁泽宗知道嘛?那个老不死的迂腐的很,肯定又叨叨个没玩了吧?”
“他不知道,他指望着我给郁家传宗接代呢。”
顾女士哼笑一声,喝了口茶:“管他呢!反正他那么多私生子,还怕断子绝孙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顾女士狡黠的眨眨眼,“我要离婚了。”
郁华脸色倏地变了:“你要离婚?”
“干嘛?许你喜欢男的,不许我离婚了?”顾女士也是做生意的人,立马察觉到了郁华的不高兴。
“哦——”顾女士垂眼搅了搅饮料杯里冰块,“你怕他不把公司给你啊。你吃分红就是了,而且我的公司市价现在可不必他的低。”
郁华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轻声重复:“我要郁氏集团。”
顾女士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从小跟着姓江的长大,我的话你也不听。不过,婚我肯定是要离的。你想要郁氏,凭本事去抢吧。”
朱唇微勾,顾若熙眼底笑意妩媚而锋利。
郁华抬眼看她:“什么时候离?”
“就今年吧,肯定要打官司的,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了。”
见郁华若有所思,顾女士转头跟姚汶风聊天。
吃了一会,郁华问:“你要离婚......是遇到合适的人了吗?”
“合适?不到死我怎么知道他合不合适?”
“哪有那么多唯一正确的人呢?不过是跟不同的人走过一段时光罢了。”
“你也不年轻了,有个稳定的人在身边照顾你不好么?”
顾若熙笑嘻嘻的抱着玻璃杯:“我没管过你,你长大了倒管起我来了,我老子都不管我,你操什么心?”
“少管我怎么活。”顾若熙对他眨了下眼
郁华一顿饭吃的糟心,顾女士却一直笑哈哈的心情很好,临走还对郁华说:“我这个人呢,从来不愿被道德束缚,只管自己开心。你在我肚子里待了九个月,可我是不乐意生你的,也不乐意养你,我用生你的辛苦换了后半辈子的自由,你恨我也好喜欢我也好,我不在意,那是你的事情。”
顾若熙拍了拍郁华的肩膀:“我没把你当儿子,你也不用把我当妈,姓江的把你养大,她才是你妈。”
“我这辈子活的自己满意自己开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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