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方菲菲就把路漫漫从被窝里拽出来，嘴里念着“起来了、上学了。”
路漫漫懵了一瞬，还是乖乖配合了，爬起来刷牙洗漱。
方菲菲从行李箱翻出两套衣服一样的冬装给自己和路漫漫穿上，套上黑色中靴、围上围巾，活像两个高中生。两人从酒店走去附中，原本方菲菲是想骑自行车去的，路漫漫以前上学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天气很冷，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似的，只能作罢。
“如果我初三暑假找你道歉，‘对不起漫漫，我不应该冲你发火，都是我不好，我们和好好不好。’你会原谅我吗？”方菲菲眼巴巴看着路漫漫问道。
路漫漫侧目，“我没有怪你呀，那是我可以接近你的意思吗？”
方菲菲想起余诗晴说的“她需要清晰的指令”又改口，“哦，改成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火，都是我不好，我们以后还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自习好不好？像以前一样。”
“好啊。”路漫漫笑着回答。
“嘿嘿，那我们快去上课吧，要迟到了。”方菲菲拉着路漫漫一起跑起来。
假如她当时立马道歉，她们也许会这样一起上学、甚至一起住校、住同一间宿舍。
附中还是老样子，寒假也开放进出，高三学子有些还留在学校里。两人和门卫打了招呼填了登记表，走入阔别已久的校园。
“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不住宿啊？每天来回骑一个多小时自行车不累吗？”方菲菲问道。
“我想要每天都见到妈妈，住宿的话好久才能见一次妈妈，而且附中住宿费不便宜，我不想妈妈那么辛苦。”路漫漫回道，“而且骑车也算锻炼身体了。”
“那你周末、节假日都去学校自习，不嫌烦吗？”
“不会，习惯了。小区太嘈杂，当时我们楼上的小孩总是敲地板，很吵，妈妈让我来学校学习，比较专心。”
“原来是这样。如果重来一次，我应该还会住校的。”方菲菲扯了下嘴角说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家里？”路漫漫直白问道。
“你居然能看出来？”方菲菲以为她不会去想这些事。
“你住宿后很少回去，有时候一两个月才回一次。”
“嗯，回去拿生活费，如果我有钱我可能都不会回去，像大学那样。”方菲菲没有起伏地说着：“其实我从很小开始就想逃离他们了，只是人小没本事、又······挺怯懦的，很多事不是没有意识，只是习惯性压下去不去想。”因为想了徒增烦恼却没有解决办法，但身体很诚实，每次亲戚扎堆、爸妈各种夸耀她有多优秀时，她都本能觉得浑身刺挠，一有机会就溜出去自己呆着。高中住宿也是她铺垫了很久、硬着头皮争取来的，爸爸压根不同意，一直骂骂咧咧说她就会花他的钱，最后是妈妈松口满足了她。
炫耀和引以为豪区别挺大的，爸爸妈妈每次夸赞都只让她感觉到自己只是个吹牛的工具。
方菲菲拉着路漫漫来到自习室，居然有几个学生在自习，真努力呀。两人不好打扰人家，只能放轻脚步悄悄走过，路过一个开着门的教室，便从后门进去，在最后一排并肩坐下。
“我们已经和好了，会一直做同桌吧。”方菲菲想当然说道。
“还是不要了。”没想到路漫漫秒拒绝。
“为什么？”方菲菲眯起眼、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和我太亲密的话，你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甚至排挤的。”路漫漫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方菲菲愣住了。
“以前也有小朋友原意和我玩的，但没两天就被别的小朋友围起来嘲笑，说和傻子玩的也是傻子，傻子成双，后来那个小朋友就不和我玩了。大学的时候，余诗晴也被人说过，不过他们不敢当面说，都是背后说，余诗晴说不理就行。”
方菲菲心疼得不行，沉默良久后用气声问：“高中的时候，你一直和我保持距离也有这个原因吗？”
“嗯。”路漫漫按照方菲菲的要求保持距离，一开始是觉得很伤心委屈的；但在看见同桌的女同学只是因为随机匹配到自己就被几个同学奚落、嘲笑后，她改变了想法，保持距离也有好处，她不希望闪耀的方菲菲也陷入这种境地。
路漫漫记得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她叫贺知潇。路漫漫后面还和她道歉，当时她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后来路漫漫匹配到了一个男同桌，那个男同学是嘲笑贺知潇的一员。调换座位那天他就严词厉色让路漫漫不要碰到他、不许碰到他的桌子，时常手握圆珠笔严阵以待，路漫漫写字翻书时要是越过雷池他就立马拿笔戳她。路漫漫根本不想碰他，悄悄把桌子往另一边挪，还养成了把左手揣起来不动的习惯。
后来重新分班，贺知潇以非常靠后的名次挤进了重点班，又做了她的同桌，这次她是自己和老师要求的。调座位那天，贺知潇笑着和路漫漫说，“同桌好久不见啦~上次你和我道歉，我不知道怎么回，现在我想和你说，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被欺负不是因为同桌是你，而是他们觉得我好欺负，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嘲笑、欺负我，正好你在他们眼里是个有争议的人，他们就拿你来说事。”
路漫漫听懂了这个逻辑关系，问她：“那你现在又和我同桌、不怕他们又嘲笑你吗？”
“不会，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好欺负了。拜托，同桌是年级第一耶，超酷的，我有不懂的题可以问你吗学霸？”
路漫漫笑着郑重点头。
后来路漫漫稳住年级第一，贺知潇又被人说有心机、抱大腿，一直霸占学霸、近水楼台先得月；路漫漫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怎么样别人都有说法。
大学余诗晴也被阴阳怪气说“抱大腿”、“沾光”之类的，余诗晴会真诚看着他们说：“你是想抱大腿抱不到酸了吗？”
“对啊，我就是跟着沾光，路漫漫就是牛逼，这么牛逼的人，诶~她、不、理、你，就愿意搭理我~”
“你怎么知道我和路漫漫又一起比赛拿奖了？国奖我两也拿了哦~”
每次有人说些什么，余诗晴都会正面刚，后来别人就不说了，因为余诗晴单打也牢牢压他们一头了；然后他们又开始“万能老二说”、劲敌论······
以前妈妈说，上了好大学、大家都是学霸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了，妈妈错了。余诗晴说，不要有滤镜，人性如此，虽然名号大不相同，但构成都是大抵相似的。坦荡的、真诚的、善良的、刻薄的、爱嚼舌根的、阴暗的······各种各样的人都会有。只要有利益牵扯，就不可能一片祥和，总会有纷争的。
“啧啧啧，诗晴真的，大哲学家。”方菲菲竖起大拇子感慨。
“妈妈也这么说，让我有不懂就问余诗晴。”
“不过你为什么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不觉得只叫名字更亲密些吗？”方菲菲好奇。
“啊？习惯了，我只是觉得叫全名比较准确，以前不是有很多同名不同姓的同学吗？而且感情怎么样不会因为叫什么发生改变的。”
“嗯嗯，说得也有道理。”方菲菲说着，又幽幽问道：“那诗晴为啥叫你宝宝啊？”方菲菲问完又立刻自己作答：可能因为她是妈粉。
“那是她的习惯，她说她喜欢和好朋友约定专属称号，妈妈叫我乖乖，她就叫我宝宝。”
“那我也要。”方菲菲立马接道。
“啊？那你要叫我什么？”
亲亲？像客服。宝贝？有点太普通、感觉还有点油腻。心肝？咦惹~
“算了，还是叫漫漫吧，路路已经被猫猫占用了。虽然我们这名字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还是同款、哦不，情侣名来的，出处都一样。”方菲菲想了一圈，放弃了。
从教室出来，两人牵着手又去了操场，沿着塑胶跑道走了一圈，转入早恋小情侣的约会圣地--小树林。
原本在方菲菲的“假如当初”剧本里，她很快道歉，她们和好，然后高中同桌、课余一起相约运动锻炼身体，也许会早些发现自己的心意、然后早恋、跟风来小树林喂蚊子就为了拉拉小手、亲亲嘴、说说悄悄话。
结果没有假如，路漫漫直接否了，方菲菲也不强求，不过剧情虽然不如她愿，亲亲小嘴却是可以的。
于是方菲菲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脚步，出其不意“啵~”亲了她一下，觉得不过瘾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路漫漫笑得不行，也把脸凑上去亲了她两下。一阵风冷风吹来，路漫漫撇头打了两个喷嚏。
“哎咱们走吧，外面怪冷的。”方菲菲拉着路漫漫往学校大门走，又说：“我们回去后做个体检吧，你那个加班方式我真怕你出问题。”
“好，我每年都有做员工体检的。”
虽然这次附中行并没有完全按照她的设想进行，但她还是被治愈了，彻底放下了。时光不能倒流，生活没有如果。
方菲菲曾经和心理医生聊过，除了敌对想法，医生说这也是她爸妈自小对她的教育带来的不良影响：她不能接受自己犯错、不完美。
爸妈一直以来的行为给她灌输了一个概念：不完美就不配被爱。这是她之前那些年不敢去找路漫漫、对以前耿耿于怀的原因。
后来在工作中锤炼多了，见得多了之后她才开始笃信：多大点事，谁能不犯错。
而她反向思考后更大彻大悟了：爸爸跟完美搭得上边吗？我看妈妈就超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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