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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南

三日后。

景国,洛阳皇宫,宣政殿。

年逾六十的昭武帝精神矍铄,仅有两鬓些许斑白,后脑包裹着一整片乌发,身材健壮却不浮肥,呈现出武人的板正来。

老皇帝正进完晚食,酒足饭饱,懒洋洋地看着奏折。

“这种事还是得魏相来,兵不血刃就解决好几个大贪官,给朕的国库丰盈了不少啊!”

内侍总管公公戴理笑着给皇帝搭话:“魏相原本就是从户部升上来的,为相行事颇有手腕,处理起江南一带的贪官也是得心应手,陛下知人善任,并不拘泥于魏相的女子身份,实在是大景之福啊!”

“你这老东西,朕才说了一句话你就蹦出这一连串来!”昭武帝用手指隔着虚空点了点戴理,唇角却是弯着的。

真龙天子也爱听龙屁。

戴公公眯眼笑着恭身:“老奴也是一时感慨。”

“你是有感而发了啊,想必和剑南的捷报也有关系。”昭武帝略微沉吟,合上手中关于江南贪污案的折子,翻开午前刚翻阅过的捷报。

戴理沉静地为老皇帝磨起墨来。

“裘惜时这个人,真是个治军好手啊,困扰中原近百年的淳夷问题,困扰朕六年多的失地边乱,她这么一个年轻女郎竟然就给解决了,真是不得了啊!”

“女子为官为将本不易,裘帅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平定剑南、重创淳夷,也才能入了陛下的眼。”

老皇帝突然凑近正在磨墨的戴理,似乎要看清楚老太监脸上的任何细微神情:“你说,她知不知道,或者说在不在意朕忌惮裘家这件事?若她不知,用兵到她这般境界,不该不知;若她知道,不该这么快这么猛烈地击溃淳夷,不留任何余地,也不该这般痛快地应承朕护送公主回洛阳,该与朕周旋拉扯一番才是,裘见青那个老匹夫,多年来朕宣他进京的旨意下了不知凡几,他却一直龟缩在剑南,与朕打着太极。”

戴理并未露出紧张的神情,他稍稍沉思,回答道:“老奴认为,裘帅或许是更性情之人,不忍剑南边地百姓再遭战乱疾苦,权衡之术反而微不足道。而且剑南王与裘帅虽是父女至亲,可想法怎会完全相同,用揣测父亲的思路去揣测女儿,恐怕有失合理。”

“你说说看。”昭武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

“以老奴浅见,裘帅是个女儿,在父亲那里并不得志,与母亲更加亲密,几乎完全由母亲教养长大,剑南王亲手射杀了王妃,父女关系必定满是罅隙。陛下爱重她,不追究她掌兵不正,不计较她私自杀了孟将军,反而给她帅位荣耀,让她执掌十万军队,这番信赖,何不比其父的迂腐偏见更让她自心底拥护陛下?也许裘帅一直无比崇敬着您,日日盼着见您天颜呢?”

昭武帝大笑,笑得胸腹都发震:“你揣摩人心的本事真是一日胜过一日了!”

戴理微笑恭身。

“确实有理,因为得位不易,更知珍惜,更明白她有今日根源在谁,漠北的薛春雪在这一点上就一直做得很好,和魏璇一样,才能出众又忠心耿耿,一心为朕办事。”

或许该多提拔些女官,朝廷的女官稀少,哪怕如今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到底是根基浅薄。

但就是因为根基浅薄,才更好用。

“陛下圣裁,选贤举能不拘一格,日后大景一定会有越来越多才能卓著的良才忠臣辅佐陛下共创盛世,留名青史。”

“你啊你,就会溜须拍马,幸好朕身边还有一群敢谏言的直臣,不然换些心智不坚的皇帝,早晚成昏君。”

虽说“溜须拍马”不是什么好词,把这词冠在戴理头上应是贬损,但主仆俩相伴数十年,昭武帝明白戴理的忠心和圆滑,只是打趣说说罢了。

戴理惭愧地低头,老太监心里都清楚,只是伴君如伴虎,褒扬之言先行总是没错的。

“朕还是要多做些实事才能真正在史书上流芳。”

剑南,澜州。

遭到战乱摧残数年的澜州也曾沦陷过,被插上淳夷的战旗。

重新成为大景的国土,这座城门巍峨的古城经历风霜与摧残,又在灾难中挺过来。

矗立在古城澜州百年的剑南王府,从最初的剑南裘氏家宅到后来的王帅之府,王府古朴厚重又精巧秀丽,像是一个历经世事从容优雅的老妇人。

六年前王府曾遭淳夷军洗劫,裘惜时掌军后奔波于战事,鲜少回府料理,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郡主,王府有些屋顶墙面都塌陷了,可要请工修缮?”

裘惜时一身常服,釉白色的短上衣搭青灰色的马面裙,乌发用玉簪冠起,身量修长,背挺脖直,整个人鲜亮整洁,犹如白鹤沾湖。

她看着眼前这座从小长到大的剑南王府,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府中如今没有多少人,姬妾四散,奴仆潜逃,修墙修屋子也没人住。”

“那刃柳先将坍塌的宅院名字整理出文册,以后再做考虑?”

“嗯,刃柳,你抽时间找人张贴一张告示,就写‘澜州沦陷期间,剑南王府逃奴均不予追究,卖身文书作废,自此天地自由,不必因逃奴身份东躲西藏’。”

侍女刃柳是一个眯眼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女郎,左边颧骨处有一道褐色的线形疤,像猫咪的第一道胡须。

她弯着眼睛行了一个叉手礼:“是。”

裘惜时想了想还是吩咐道:“屋子还是要修一修,找些懂修缮的女工,公主如今暂住王府,免得冲撞。然后工钱给得宽裕一些,战后恢复期,家家都不容易。”

“晓得了。”

刃柳站在原地,却没离开。

“还有什么事?”

“城东张娘子的铺子又开张了,郡主还想吃张娘子的鲜椒肉饼吗?”

久违又熟悉的食物,这四个字一钻进耳朵,裘惜时就不禁恍惚。

上一次吃,似乎是六年前了啊……

她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笑来,对刃柳说:“多买点吧,刺棉那个丫头每次都不够吃,这次让她吃个够,没人管着她了。”

刃柳盯着郡主唇边的笑,却嚼出了苦涩。

刺棉与刃柳很早就跟在郡主身边,刺棉是难民出身,饿多了,吃东西总是收不住,郡主不管,反而还给刺棉塞别的吃的,每次都是王妃出面制止。

王妃啊,那样蕙质兰心、心有沟壑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死去了。

刃柳一直唤“郡主”,哪怕郡主如今已是执掌一方军队的帅者,人人见她都称她“大帅”,但在刃柳心中她永远是那个经常投喂她们的郡主。

是那个不允许她们自称“奴婢”的郡主。

少年时光易逝,似乎称呼还能保留一些回忆之泉的甘甜。

白鹤展翅离去,刃柳看着离去的方向,心中生出恨来。

那是——剑南王裘见青的宅院。

如今的剑南王府,住着的主人只有三人,暂住的安国公主、掌家的剑南元帅、瘫痪的剑南王。

踏入裘见青的屋子,一股药味像一兜大网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裘惜时不由得皱眉。

床边站着一个小厮,正在给床上的人喂药,见到她来了,忙放下药碗,快步而来行叉手礼。

“大帅。”

裘惜时朝他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应承离去,来看父亲的女儿也拿起了喂药的碗。

坐在软凳上,她轻轻地吹着药汤的汤面,拂起阵阵汤纹,汤纹散开,映照出一个女儿平淡无波的脸。

裘惜时大半张脸都不与裘见青相似,她眉眼间距温和,眼形偏薄,眼皮褶皱也浅,瞳仁却极其乌黑,看人时既不凌厉也不软和,而是意味深长,捉摸不透。

右脸颊中央镶嵌着一颗痣,显得灵采贯面,极具辨识度,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忘记她那颗痣。

而裘见青呢,他眼皮褶皱深,眉眼间距近,是一张压迫感十足的脸孔。

她面中唯一与自己的父亲相像的地方,就是嘴唇。

一样的薄,薄到唇角锐利,不近人情。

裘惜时年幼时常常害怕自己的父亲,怕他皱眉,怕他瞪眼,甚至怕他笑。

那笑有讽刺的,有生气的,有演的,有不屑、不甘、不满,唯独没有温柔和喜悦。

有人只凭借唇角就能扎伤人。

但他现在老了,嘴唇发皱、惨淡,和稀白的头发一样,走入暮年。

“父王不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吗?”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常年号令将士,声量不小,恰好震耳。

裘见青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病痛与衰老让他的眼周褶痕更深,眼球不再湿润,像干枯的井。

依旧是那样熟悉的笑容,他挑起唇角,勾出讽刺的笑。

“怎么,弱小的女儿羽翼丰满,高大的父亲羽翼支离,你很喜欢看这样的戏码吧?”

裘惜时与熟悉的唇刀作战,却已不再惧怕,她只是像谈论天气一样与自己的父亲交谈。

“父王是心中郁闷,才拿女儿撒气的吧,毕竟您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无法意气风发地行军打仗、骑马射箭。”

不咸不淡的话,却是精准地刺入他的胸膛,令他痛不欲生。

若说裘见青这辈子最得意骄傲的事,便是他征伐沙场从无败绩、继承裘氏王帅荣光的嘉誉,但自六年前那场败仗起,他一败涂地,输得不能再输。

“一介蒲草女儿身,由你承继裘家帅名,真是侮辱祖先,侮辱王旗!”他胸膛起伏,面色涨红,没有一点体面,“你怎么配被人称呼为‘裘帅’?百年帅府将毁于你手!你为了夺权杀了孟长卓,那是庄王的妻兄,庄王有多爱妻,就会有多恨你,你这个帅位能坐几时?皇帝渐老,一旦庄王登基,你还有几年‘裘帅’的日子?”

“你不仅杀了孟长卓,对淳夷王族赶尽杀绝,还残忍屠杀淳夷兵将,得权便得意忘形,这般愚蠢燃烧帅命,本王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裘家枪法你根本不配习得,女儿家永远成不了大气!”

“还有你的母亲,”裘见青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的野心这样大,从你记事起就非要你习武,如此不安于室、心机深沉的女人,本王真是瞎了眼,从前竟然被她貌美柔顺的表象迷惑,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啊!奕儿本该是本王的嫡长子,本王与他母亲情投意合谈婚论嫁,若不是你的母亲,奕儿怎会成为耻辱的庶子、私生子!那一箭就是本王此生最痛快的时候!”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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