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短暂休息时间,孟傅州去到室外抽烟。
在这之前的整个时间,许知言都和他待在一起,这会儿借着她去洗手间的空当,他才能彻底放松片刻。
江澈越过人群看见他。
背后传来脚步声,孟傅州转过头,江澈跟着他倚在了台子上。低领紧身包裙,裙尾是嫩粉色的大皱褶装饰,落在脚踝处。
束发,亮出干净优雅的脖颈。
孟傅州移开视线。
“孟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几岁。”她歪过头看他。
“二十六。”
江澈默默在心里盘算,整整大了她八岁。不过还行,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她从裙子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这种带口袋的裙子她很喜欢。
取出一根,偏细,是水果味的女士烟。叼在嘴里,然后将打火机伸过去——
她神色平静的盯着他,暗示的不能再明显,“……孟先生,你帮我点。”
少女脸庞白皙精致,两颗眼睛宛如灯火,在此处点燃。
孟傅州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寻找一些开玩笑的痕迹,却只见江澈步步紧逼,红润的嘴唇荡起笑意。
他不动声色的敛下目光,转头,“抱歉。”
江澈兀自将烟点燃,沉默的别过头去。
夜色发凉,一男一女,伫立在风中。
“傅州。”
身后传来许知言的声音,孟傅州灭了烟走过去。江澈本无意去看,但却在下一秒发觉许知言正盯着自己。
那目光很是警觉,又像是在警告。
直到在孟傅州的提醒下,两人才转身离开。
江澈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她没有想要去拆散别人的恶意,只是为自己内心一点小的期许做个了结罢了,看来现在她也该收起那无谓的试探了。
一整夜都没怎么跟江澈说上话的齐宋,见她待在室外吹冷风,走过去一把夺下她嘴边的烟,然后放在了自己嘴里,吸上一口。
江澈制止不了,便瞪了他一眼,“你有病。”
齐宋皱眉,“难抽,怎么一股葡萄味。”
他将烟还过去,江澈倒是不介意,拿过来继续抽。
齐宋喉咙一紧,靠近了些,“上次怎么走了?”
她瞥他,“那么丢人干嘛不走?”
齐宋笑了一声,“也是。”
沉默一下,他又道:“江澈,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呗。”
江澈将最后一口抽完,然后用高跟鞋碾熄,不再看他,“……再说吧。”
/
返程路上,许知言背靠座椅,望向车窗外,一时不言语。
气氛有些冷,但谁也没有说话。
在过了下一个红绿灯后,孟傅州将车靠着路边停下。
此时街上行人稀少,风簌簌的吹过树叶。
他手靠在方向盘上,缓缓出声,“……阿言,我们要一直这样吗?”
许知言半响不说话。
“……我们彼此的信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比你去无端的揣测更重要。不是吗?”
许知言转过头来,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火,顷刻被点燃,“我没有无端揣测,傅州,江澈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直盯着你,这就是你所谓的无端的揣测吗?别人看了会怎么想?觉得我留不住你?还是觉得江澈比我更适合你?”
人们往往在自己崩溃的时候口不择言,但恰恰是这些口不择言的时刻,让彼此的距离越变越远。
孟傅州低头,尽力去斟酌一个合适的回答,“……阿言,你听着,今天我们先不谈这件事,因为首先江澈她要怎么想、她要怎么做,对你我不重要。其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对你我也不重要。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形成了,江澈只不过是个幌子,对吗?”
许知言声音有些颤抖,到了情绪崩塌的边缘,“那你觉得我们有什么问题?你整日在外面工作,我怎么知道你每天会发生什么事、遇见什么人?我不确定我不放心,所以我要一遍遍向你确认,你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是因为在意你才这样做。”
“……是,阿言,你确实可以一遍一遍向我确认,但是你不该无缘无故的去怀疑我,去监视我,你不该一遍一遍揣测我对你的真心。阿言,你很多时候让我感到寸步难行。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到底应该怎样做才算好,因为我认为只要我们踏实生活,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我一直这样想。”
许知言眼眶带泪,思绪繁杂飘于半空,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傅州,从我在学校认识你的时候起,你就是女生们的焦点,我以为我跟你结了婚之后,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困扰我,但是每次同你一起出门,我都充满了不安全感,我感觉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你夺走。我努力去融入你的生活,我不能允许你的生活里没有我,所以我去学习打麻将,只为了能和她们说上几句话……后来我发现我唯一能证明我重要的办法,就是惹你生气,然后看着你如何去挽留我,如何去珍视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到安全……”
孟傅州垂下头去,心中泛起酸楚,“……阿言,我很累。”
“我没有故意要这样做,我只是……”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阿言?”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是落寞的。
“……为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你的问题都是你自己。你没有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你以为通过我,通过嫁人,那些问题就能一挥而散。你身上这么多年携带的那些无措、那些失望、那些害怕,你以为把蒙起来它就不在了,不,它一直都在,在你心里的最深处。……阿言,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怎么爱别人?”
字字诛心,振聋发聩。
车内许久不再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孟傅州再次出声,“……对不起阿言,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及时发现这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本该在结婚之前就解决……这样我们两个人之间也许能更真挚纯粹一些。”
许知言眼泪流的更凶,仍控制情绪不掉入崩溃的谷底,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要和我离婚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明明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孟傅州,就算事情确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
“……今天就因为一个江澈,我们闹成这样。”
“阿言,我已经说了,这件事跟江澈没关系。有她没她我们注定都会吵一架。你还不明白吗?”
许知言用手擦干脸上的泪痕,随后闭上了眼,“我累了,孟傅州。我不想再吵了。”
街道肃静,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缓缓启动,带走了停下的尘埃,和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
近几日,齐宋也不知怎的,对江澈展开了比以往更猛烈的追求,每天不是过来捧束花约她吃饭,就是各种短信、电话轰炸。像是抓住了什么势头。
佟英已经开始怀疑他俩是不是真好上了。
走进卧室时,看见江澈正对着镜子拉衣服背后的拉链,佟英过来帮忙,顺带朝镜子里瞅了瞅。
“澈澈,把头发扎起来。”她提醒。
“……干嘛?”江澈觉得莫名其妙。
“扎起来好看呀,你不是要去跟齐少爷约会吗?”
“……我看你就是急着要把我嫁出去。”
佟英叹口气,“我只是想让你提前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然后吃点苦头,以后就知道规规矩矩找个好人嫁了。”
江澈满脸不可置信,“佟姨,你对我也太无情了。”
/
齐宋的车早已在楼下等候,见江澈出了门,径自朝副驾驶走过来。
黑色的小礼裙,颈间有一个小巧的蝴蝶结。长度较短,露出江澈两条白净纤细的大腿。
齐宋就是觉得无论今天江澈穿成什么样,他都会觉得是为自己精心打扮的。
两人一道去吃饭,下车时见江澈走在前面,齐宋走过去顺势伸手,搭住她的肩膀揽过来。
正想挣脱,只见头顶上方轻飘飘的传来一句,“你都答应跟我私下一起吃饭了,还装什么?”
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江澈觉得有点奇怪。
见她不再抗拒,齐宋笑着将她实实的搂住,两人并肩进了餐厅。
吃完饭后,齐宋带她去商场,不亏是齐家的儿子,出手尤为阔卓,进店在店员的夸赞声和恭维声中,拿下一件又一件饰品。看电影时,也是一人包了全部场次,硬是惹得没位置的人频频盯着座位上的两人看。
红椅黑幕,江澈已经忘记了电影的剧情,只记得在某一瞬间,齐宋抓住她的手,凑过来吻她。
她头一回接吻,感受却并不强烈,只是学着齐宋闭上眼睛。
电影好像放了很久,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肚子还不算太饿,就去简单吃了点儿日餐。
店里的酒酒精很淡,只是轻微沾了些甜味。
寻到一处角落,齐宋将她背靠在墙,然后热烈去吻。江澈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趁着呼吸的空当推开他,只见齐宋眼睛深邃明澈,他凑到江澈耳边,央求道:“去酒店,好不好?”
一种复杂的渴望跟冲动在一时之间竟麻痹了她。
没等电梯彻底关上,江澈就被齐宋再次掠夺了呼吸。房间很近,就在拐角。齐宋刷了房卡,将她往里一带,门砰的一声关上。
好像都没有给江澈说话的机会,因为齐宋已经将手绕到后背拉开了她的拉链。
恐惧、失重,慢慢将她淹没。
就在呼吸交叠之际,她口齿被撬开,陌生的气息和触感登时涌上来。
江澈顿感不适,屈辱在这一刻突然化作泪水显现,无形中早已打破了那股冲动。
她还是推开了他。
齐宋背靠柜子,似乎磕到了,他吃痛一声,语气有些恼火,“江澈,你耍我呢?”
不顾齐宋在身后的挽留,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江澈对自己没什么正确的认知,尤其是近几年,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了,也可以说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寻什么。世界在她的眼中只是窗外一帧帧滑过的底片,她什么都没记住,也什么都没抓住。
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伪善的人,能和齐宋一样跟任何有好感的人接吻上床,但是她好像今天才发觉自己并没这么可恶。至少在当时她是这么想的,至少她认为这种需要动用感情和身躯体征的事只能和真心相爱的人完成。
她可能完蛋了,要比之前的那种完蛋,更加彻底。
“……江澈?”
不知孟傅州怎么突然出现在走廊,由于他每次都是叫她“江小姐”,所以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
背后传来声响,貌似是远处齐宋开门的声音。
江澈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跑过去抓住孟傅州手臂,在他刷卡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拉着他进了房间。光明涌入黑暗时,又迅速跌进了黑暗。
随即,楼道间响起齐宋的声音。
接着一阵奔跑,电梯打开,再关上。
江澈拿出手机摁下关机键,才长缓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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