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画展上见到前女友顾久是秦西韫始料未及的,即便她来东古镇办画展的目的是为了见她。
秦西韫站在画展第三展厅的悬挂式画布旁,透过两张垂下来的画作缝隙,死死地盯着对面言笑晏晏的那对身影。
矮顾久半头的女人挎着顾久的臂弯,对着自己的一幅画滔滔不绝,顾久看着她笑,自己也扬起了嘴角。
好一副你侬我侬的画面。秦西韫手攥成拳,眼睛里的阴郁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秦老师,秦老师?”身后东古镇策划员林海洋叫她,秦西韫敛了表情回过头。
林海洋国字脸,浓眉大眼,具备每一个憨厚老实人的特征。有点特别的是眼型狭长,也就这一点,让秦西韫看到了和他表姐顾久唯一的相似之处。
“秦老师,您觉得这画展设计的怎么样?这是我们请设计师特意针对海洋的主题设计的,悬挂式更能体现您笔下海水的流动感,您看看这一副,简直美绝了,好像下一秒这水就要流到我头上来了。”
他手指着头顶上的一幅画,秦西韫抬起头,认出这是六年前她兴起时随意之作。
只是后来拍卖时因方家独子方世荣大肆吹捧才被炒出了天价。
方世荣追她追得厉害,在好友邵琳月的生日宴上,秦西韫坐在后院的凉亭吹风,方世荣端着酒杯来搭讪,她问方世荣喜欢自己什么,方世荣眼皮一撩嘴角上扬,不发一语却让秦西韫肯定了心中所想。
不过是看上了她这张脸。
秦西韫又问:“你听过我的事吧?”
方世荣回说:“谁还没玩过几个女人?你那是年纪小不懂事,没尝过男人的好,跟我在一起,你就知道男人的好了,多个东西多种体验嘛。”
秦西韫抬眸对上他泛滥的桃花眼,“不是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体验的,有些人,天生让人生不出探究欲。”
方世荣怒极反笑,砸碎了手中的酒杯。
星点玻璃碎溅落到秦西韫的脚踝上,秦西韫也没动怒,笑着摇头啧啧两声,差点把方世荣气得晕过去。
秦西韫敛了思绪看向林海洋,“这个设计挺不错。”
林海洋满眼真诚,“还是秦老师您画技高超,这次您答应来东古办画展真是我们的荣幸,真是太感谢了!”
秦西韫往顾久那边看了一眼,“不用客气,别忘了,我是有条件的。”
展览动线是顺时针设计的,再有十步,顾久将会和她在画作这边遇见。
林海洋哈哈一笑,“我知道,不就是想找我姐把脉嘛,都是小事,我已经联系过了,下午您就能见到她。”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听说您是潭城人,据我所知潭城名医众多,您怎么特意要找我姐看呢?”
秦西韫轻扯嘴角,“我这个病就她能治。”
五周年纪念日那天,顾久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接通越洋视频后却是她另有所爱的通知,秦西韫隔着电脑屏幕望着她那张扭曲冷漠的脸,心如刀割。
顾久没等她说话就挂断了通话,秦西韫回拨过去发现顾久已经心狠地切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她想回去找她,恰逢航班暂停,国内封锁形势严峻,她也因为感染硬生生又在国外拖了半年。回来之后她去潭医大寻顾久,才知道她已经提前毕业回了东古老家。
顾久所做的决定都与她在秦西韫留学之前所说的背道而驰,她骗了她。
她与顾久在一起五年,她从不认为顾久会骗她。可一次次的事实证明,或许从初见,顾久都在骗她。
心寒如冰,眼瞎心盲,顾久给了她这些病症,当然只能她来解。
林海洋还想再问,余光扫到了一对熟悉的人影,他当即招手,“姐,你们怎么来了?”
一股淡淡的药味儿袭来,秦西韫看向走过来的顾久,她五官没什么变化,依然细眉挺鼻,冷艳依旧。只是留了一头假小子样的短发,看上去更显锋芒。
顾久此时恰好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秦西韫嘴唇微启,正想说句什么,顾久的视线却如蜻蜓点水从她身上掠过,落到了林海洋身上。
眼神如此陌生,好像她们从未躺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过。
秦西韫心里泛起冷意,她不禁看向挽着顾久手臂的女人。个头不高,肤色稍暗,鹅蛋脸上吊着一双弯弯细眉,本应清冷的面容却因塌鼻梁大鼻头而多了钝感,即便烫了栗色的波浪卷也很难添上几分妩媚风情。
这就是顾久在视频时告知自己喜欢上的陈澜吗,像是天真无害的兔子。
秦西韫拧眉,顾久的口味真是一如既往没有变过,当年自己就是装成这样才撩拨动了顾久,只是相处久了,强烈的占有欲让她褪去了伪装。
她蛮横地侵占顾久的每一寸时空,进犯触碰顾久的底线。顾久的表现如同一汪水,极具包容,她允许秦西韫操控她的一切。现在看来,顾久还是在装。
秦西韫装顾久也装,先卸下伪装的人自然是输家。终究顾久技高一筹,秦西韫才一败涂地。
林海洋扬起手,“我来介绍。秦老师,这就是我姐顾久,我们东古镇的名中医顾半仙。”
“这位是画家秦西韫老师,姐你瞧瞧这些画,都是秦老师画的。厉害吧?”
顾久环顾一圈,视线再次落到秦西韫脸上,她笑着对秦西韫点了点头,“您很厉害。”
虚伪。
秦西韫撩起眼皮从上到下扫了眼顾久。顾久今天这一身,短袖图案是她手绘的,裤子鞋子刷她的卡买的,就连脖颈的那条金镶钻的叶子项链也是她专门定制的,算得上她俩当年的定情之物了。
从头到脚都与自己息息相关,她是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却与另一个女人亲密无间的?
她还是小看顾久的演技了。
秦西韫皮笑肉不笑地轻轻颔首,“比不上您。”她下巴冲着顾久身旁的女人点了点,“这位是?”
没等顾久介绍,那女人先笑着说了起来,“我没什么大噱头,我只是顾久的对象,我叫陈澜。”
果真是她。秦西韫面色一白,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垂下眼眸遮掩不适,却瞧见了陈澜挎着顾久手臂搭下来的那只紧握的手,青筋暴露,骨节泛白,握得很用力。
她抬眼,恰好撞上陈澜打量自己的视线,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抬头,陈澜吓了一跳,立刻避开了眼神。
有鬼。
秦西韫心头升起一个猜测,陈澜许是认识她,甚至,她可能知道顾久与自己的关系。
顾久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们忙吧,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林海洋戏谑地摆摆手,“那就不打扰你和澜姐约会了。”
林海洋又滔滔不绝地介绍起画展,他狭长的眼睛总是让秦西韫无法集中注意力在他蠕动的嘴唇上,顾久和他眼型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顾久眼尾上挑,颇有些生人勿近的冷冽。
以前她知道顾久的冷漠,但是未曾体会过,如今秦西韫只觉骨髓都是冷的。
午餐定在了一家私人菜馆的包厢。一进门,秦西韫先看见了满墙的菜馆老板与打卡明星的合影。桌上摆了十样菜,有八样都是东古盛产的海鲜,林海洋布菜时颇为自豪,“这螃蟹从捕捞到上桌不超过一小时,新鲜味美,您尝尝看?”
秦西韫讨厌海鲜的腥味儿,顾久告诉过她,越新鲜的海鲜腥气越淡鲜味儿越重,她的身体也不适合吃寒性的东西。她坐在林海洋给她拉开地的座椅上,“来点儿青菜吧,今天十五,我吃素。”
她善于在外人说一些不大不小无关紧要的谎言,但她在顾久面前从未说过一句。而顾久呢,虚伪的一面全留给了自己。
林海洋以她为主,当即叫了服务员换了菜,一顿饭宾主尽欢,林海洋送秦西韫出门时,秦西韫的司机已经候在了门外的柏油马路上。林海洋殷勤地送她上车,目送着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才回了菜馆。
秦西韫让司机王叔直接把她送到顾久的医馆。
秦西韫曾追到东古镇找过顾久。起因是她醉酒后把顾久锁在床头作画,还不允许顾久乱动。翌日顾久负气回乡,她打电话道歉却于事无补,便追到东古镇当面道歉赔礼。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对顾久更粗暴一些。
suv在平整的马路飞驰,一排排叫不上名字的葱茏树木从车窗往后退去,这里和秦西韫上次来有了很大的不同。不过这也不奇怪,东古镇已经列入开发区进行规划,小湾村出了顾久这位名医,全国各地慕名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小湾村理所应当地被列入了第一批改造名单。
林海洋说今天是顾久的休息日,他多次恳求后顾久才答应见见她的。虽然里面有夸大的成分,但休息日这句话并没有作假。
医馆闭门,秦西韫便绕到了后面的小巷。这是顾久的住处,一幢三层小洋房。她今天同她约的也是这里。
她按了门铃,玄关后面的玻璃门处很快出现了顾久的身影。她刚洗完澡,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黑漆漆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瞧见是她,顾久先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唇。
秦西韫推开了栅栏门走进了院子,门内笼子里的金毛突然叫了起来,秦西韫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顾久拉开纱门,“骨头,别叫。”她用毛巾擦了擦落到下颌的水渍,客气地说:“您先进屋吧。”
陈澜不在她还要装?
秦西韫忍着怒意进了客厅。客厅开着空调,凉风徐徐,秦西韫避开风口在中央餐桌地一端坐了下来,顾久顾久给她倒了杯温水后顺手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顾久把脉枕推到了秦西韫面前,“秦小姐,把手臂搭上来吧。”
秦西韫懒得再陪她演戏,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背靠在椅背上冷笑着:“这里没有旁人,你还要装?”
顾久皱着眉头,“我装什么了?”
秦西韫一声冷哼,“五年了,你能不能别演了?”
顾久眉头皱得更紧了,“秦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秦西韫一拍桌子,“误会?顾久,你让我恶心!”
顾久小幅度往后挪了挪椅子,“秦小姐……”
秦西韫横眉冷对,“别喊我秦小姐。”
顾久被她吓到了,反应片刻才讷讷地摆手,“你误会了,我喊你秦小姐不是带有那种意思,你别多想。”
她这副笨拙着急的样子倒是让秦西韫回忆起来了还没有同她分手的顾久的样子。呆头呆脑,口拙嘴笨,可爱得让她想亲。
秦西韫不自觉地软了语气,“我没往歧义上面想。”她只是想起了初见顾久时,顾久也是这样一口一个秦小姐的叫着,迂腐纯情,叫她忍不住逗弄她。
她哪想到这全是顾久装出来的。骗子!
顾久见秦西韫不那么生气了,这才措了措辞,“秦……秦老师,您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都用上您了,看来她还是既吃软又怕硬。秦西韫没说话,挑了下眉示意顾久继续说。
顾久顶着秦西韫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粗粗看了眼秦西韫,“我们今天才认识,您怎么刚才说五年了,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火气蹭得又冒了出来,秦西韫眼神如刀射向顾久,冷嗖嗖地开口:“你再装,就别怪我心狠了。”
顾久忙说:“秦老师,您先别急,您听我说。”
秦西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装了?害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顾久连连摆手,“我真没有装。”眼看秦西韫又要发飙,她立刻说:“我车祸后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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