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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争执

殿门厚重,隔绝了内外的世界。颜清徽提着食盒,站在廊下清冷的月光里,听着王德全小心翼翼叩门的声音,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他指节因用力提着食盒而微微泛白,掌心却沁着薄汗。伴君如伴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尤其是今日,他亲眼目睹了赢昭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殿内,赢昭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王德全的叩门声像石子投入他心湖的死水,激起一圈烦躁的涟漪。他当然知道门外是谁。除了颜清徽,还有谁敢在这种时候,带着近乎“冒犯”的关切来触他的霉头?他本想厉声呵斥“滚”,将这个不识时务的史官连同那点可笑的温情一起彻底驱离。然而,那声“滚”字在喉头滚了几滚,却始终没能出口。

王德全的声音隔着门缝,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飘了进来:“陛下……颜大人……在外候着,说是……亲手熬了些清粥小菜,想着陛下晚膳未进,或可……消解烦闷……”

赢昭没有回应,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王德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角渗出细汗,进退维谷。

颜清徽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臣颜清徽求见。夜寒风重,些许粗食,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他的声音清越依旧,却比平日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坚持,如同穿透寒冰的溪流。

又过了仿佛极为漫长的一瞬,赢昭低沉压抑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尚未散尽的余怒:“……进来。”

王德全如蒙大赦,连忙躬身推开沉重的殿门。颜清徽定了定神,提着食盒,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殿内光线昏暗,只余几盏宫灯摇曳,将赢昭孤高的身影投射在空旷的殿壁上,显得异常寂寥。

颜清徽走到御案前不远的地方,恭敬地放下食盒,并未贸然上前。他垂首道:“陛下。”

赢昭缓缓转过身。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灰败,眼下的阴影深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郁与倦怠,那白日里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此刻被一种深重的孤独和难以言说的疲惫所取代。他瞥了一眼那朴素的食盒,目光又落在颜清徽清俊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脸上。

“你倒是胆子不小。”赢昭的声音沙哑,听不出喜怒,“朕方才让你滚,你听不懂?”

颜清徽抬起头,目光坦然:“陛下息怒。臣只是忧心陛下龙体。盛怒伤肝,空腹伤胃。陛下乃江山社稷之本,万民所系,当珍重圣躬。”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粥……臣熬了许久,火候尚可。”

赢昭盯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未消的怒意,但似乎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他沉默着,踱步到御案后坐下,并未再看那食盒。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徽,”赢昭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很暴虐?”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也问得沉重。它不再带着帝王的威压,反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张中书那字字泣血的谏言,颜清徽书房里那毫不退让的“秉笔直书”,还有那寒门学子在太学院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分析……种种声音在他脑中交织回响。

颜清徽心头一震。他没想到赢昭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他斟酌着字句,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陛下……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平定乱世,功在千秋。然……治国之道,刚柔并济。张大人直言,或有方式欠妥,然其心……未必全无道理。陛下今日盛怒,将其下狱,朝野震动,恐非……长治久安之策。”他避开了直接回答“暴虐”,却将矛盾点引回了张中书事件本身,并委婉指出了严惩的弊端。

“刚柔并济?”赢昭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朕的‘柔’,换来了什么?是敌国的折辱?是手足的背叛?还是朝堂上那些阳奉阴违的算计?阿徽,你告诉朕,这龙椅之上,除了‘刚’,除了‘威’,还能剩下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朕若不强硬,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这刚刚喘息的天下,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朕……输不起!”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额角青筋隐现。那巨大的压力和无边的孤独感,如同实质的黑暗,再次将他笼罩。

颜清徽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赢昭说的部分是事实,乱世需重典,开国帝王往往以铁血手腕奠定根基。但……他同样看到了这份“刚”带来的隐患——朝臣噤若寒蝉,忠言难进,信息层层遮蔽,最终将皇帝困在由恐惧和谎言构筑的孤岛之上。

“陛下,”颜清徽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温和,“臣并非质疑陛下之威。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大人之事,或可……留一线余地?将其削职为民,远放边陲,既能彰显天威,亦不失陛下仁德,亦可……稍安士林之心。”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试图在皇权威严与士林舆论间寻求平衡点。

“仁德?”赢昭冷笑,眼中戾气一闪,“对这等藐视君威之人讲仁德?阿徽,你修史修得太过天真!若朕今日轻纵了他,明日就会有千百个张中书跳出来,指着朕的鼻子骂!届时,朕的威严何在?法度何在?这江山,还如何坐得稳?!”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那方修补过的白玉镇纸都微微跳动了一下。

颜清徽看着那跳动的镇纸,心中暗叹。他明白,此刻的赢昭,正陷入一种极度偏执的防御状态,任何试图软化他态度的言辞,都会被解读为对皇权的挑战。他沉默下来,不再争辩。只是默默打开食盒,取出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米粥,和两碟精致的小菜,轻轻放在御案一角。

“陛下,粥……快凉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关怀。

赢昭的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袅袅的粥上,又缓缓移到颜清徽低垂的眼睫上。那份沉默的坚持,那份明知可能触怒却依然要送来的关切,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心中那层厚厚的、名为“孤家寡人”的坚冰一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混杂着疲惫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悄然涌上心头。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驱散这恼人的情绪:“放下吧。你……退下。”语气依旧生硬,却少了几分驱逐的暴戾。

颜清徽深深一揖:“臣告退。陛下……请务必用些。”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履平稳地退出了养心殿。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的光影。颜清徽站在殿外清冷的月色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张中书的命运,并未因他这一碗粥而改变。赢昭的刚愎与多疑,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了通往宽宥的道路。那寒门学子在太学院的预言,似乎正一步步走向现实——皇帝需要一场严厉的惩戒,来巩固他不可动摇的权威。

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无数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这深宫里的挣扎与无奈。史书上的最后一笔,那关于“帝性”的评判,在他心中愈发沉重。是“刚毅果决,威加海内”,还是“刚愎多疑,暴戾寡恩”?他仿佛站在历史的岔路口,手中的笔重若千钧。或许,答案并不在笔尖,而在那扇紧闭的殿门之后,在那位孤高帝王每一次盛怒与悔意交织的瞬间。

颜清徽的身影融入宫墙的阴影,渐行渐远。养心殿内,赢昭独自对着那碗渐渐失去热气的清粥,久久未动。殿内烛火摇曳,将他孤寂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如同这深宫永夜中,一个无法挣脱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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