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灵山湾，海雾缭绕，夜色还未退去，拂晓的凉意加上海水的潮湿，都让路过的行人加快脚步离开。
但这不包括沙滩上正在努力清理浒苔的人。他们是由志愿者和市政领队的清理小队，每年的五月到九月，从监测部门上报浒苔出现开始，每天都轮流坚守在这片沙滩上，保卫这座海滨小城的海岸。
早班的队伍里大都是当地的退休职工以及环卫工人，也有少数年轻人，比如苏槿和舒亦。
苏槿是三年前来到这座小城的，目前就职于不远处的悦澜酒店，是一名工作中需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的大堂副理。
舒亦则是政府领队，工作需要，主动请求带早班队。当然，他也有私心，想要跟中意的姑娘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随着清运车离开，早班的清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大家辛苦了，海滨公园入口处的餐车那里有给大家准备的早饭，谢谢各位！”
“小槿啊，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啦？我侄子这个周末就回国任职了，阿姨给你们安排见一见啊？”刘阿姨是本地一所大学的退休教师，加入志愿者队伍一年有余，从见到苏槿第一面开始，就特别喜欢这个踏实肯干的姑娘。
“阿姨，这个周末不行的，苏槿单位要和我们对接下个月电影节的接待工作，后面也会很忙了。”察觉到投过来的求救目光，舒亦无奈开口。
舒亦说的不假，每年五一开始都是旅游旺季，几乎来自全国的游客都会来到这里避暑，时值七月，本就是客流高峰期，再加上八月举班的金凤凰电影节，整个夏天，苏槿几乎没有机会休长假。
“舒亦哥，咱们区政府已经开始对接了吗？昨天组委会的黄老师才到我们酒店，今天开始对接筹备工作呢。”
“嗯，大概今天组织部和宣传部就会安排了，今年接待主场还是在你们酒店，到会的明星和嘉宾都比往年要多，任务还是比较艰巨的。”
“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说完，苏槿俏皮地敬了个礼，迎着朝阳，弯弯的眼眸中盛满细碎的光。
海滩分别后，苏槿直接去了酒店。早晨的清理工作非常顺利，尽管全副武装，但是也还是会有海草特殊的腥味挥之不去，没办法直接坐电梯回房，好在苏槿房间楼层不高，她直接推开消防门，从楼梯爬上去。
半小时后，一个精致的酒店人到岗。
是的，精致。精致的发型，精致的妆容，精致的言谈举止，从发梢到鞋跟。
“哟，这不是咱们的除藻小能手嘛！”办公室里，安全部经理林鹏飞端着咖啡杯凑过来，语气欠欠的，“今天早晨又去轮值了？”
“是啊，现在白天都得去支援抢房，我就申请去早班了。话说回来，鹏哥今天怎么一大早专门过来找我？就关心？”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啊！”林经理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苏大副，咱们安全部呢，最近来了几个新人，一会儿巡楼的时候，咱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嗯？”
见苏槿没明白，林经理直接摆烂，“咱们做公益呢，是非常好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要不是我儿子太小离不开人，我一早就加入你们了。但是呢，咱们是不是武装得有点过了啊？你看看这照片，鬼都认不出来是谁，我们新来的小伙子早晨吓得差点报警，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楼梯间有可疑人员……”
“我看看”“我看看”
大家纷纷维向林鹏飞的手机，大概过了十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
也难怪新来的保安生疑，照片中的女子，黑色长袖长裤，墨镜口罩，还有拉到顶的防晒衣，除了身形以及长马尾能看出来是女性之外，其余半点儿有用的信息都识别不到。再看眼前的人，明眸皓齿，灵动中带着几分温婉知性，不熟悉的，根本无法将她们认成一个人。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回来我直接刷员工卡。”墙上挂钟指向八点，大家都快速进入工作状态。苏槿起身走进酒店大堂，查看今天早晨的交接内容。好在昨晚一夜无事，今天有两个旅行团入住，楼层免不了一阵兵荒马乱。
“叮……”
微信声音想起，手机上面已经有不少消息提醒，大都是相熟的经纪人发来的明星日程安排，她一一翻看记录。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纤长手指蓦地挺住，一个熟悉的名字，程熠。
程熠是谁？外人看来，是舞台上光鲜耀眼的明星，是资本手上的吸金法宝。出道四年，好评如潮，拿奖拿到手软的最佳男主角。还有一层鲜为人知的身份，苏槿的学长，初恋，以及前任。
苏槿从小是在扬州外婆家长大，一颦一笑尽是江南水乡风情。高中时父母接回泰市，地域差异已经学习环境的变化使得乖巧的小苏槿异常无措，尽管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但是对于女儿这段时间的苦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多加引导。
而这时候出现的程熠，像一束光，带来了驱散黑暗的力量。
青春期的爱慕，来的消无声息，却又像浸在水里的海绵，发现时候，就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他。
高一结束，苏槿的成绩并不理想，全年级一千多人，排名六百开外。这让一直成绩优异的苏槿慌了神，苏父一直在高中教书，今年带高三物理并且担任年级主任，想趁暑假时间给苏槿辅导，几个参加竞赛的学生的辅导，也就只能都在家里进行。
苏父教了几十年物理，苏槿成绩最弱的，也是物理。所以面对这些战绩卓著的竞赛生，自会带几分滤镜，更不用说颜值校草级别的程熠。
暑假里的第一次补习，不是苏槿第一次见到程熠。刚转到这所学校时候，在苏父的办公室里，她见过，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好好看，加上第二天程熠就出发参加省里组织的集训，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这天天气阴沉，带着几分大雨之前的沉闷，刚补完课的苏槿心情并不美好，高一的知识比较基础，并不难懂，问题症结还是在于内心的抵触。苏父无奈，只能让她自己捋清。
“咚咚咚……”
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少年有些愣，而后回想起来，这是老师的女儿，几个月前才转学过来，叫苏槿。
眼前的女孩儿心情并不太好，有些蔫蔫的。
“你是苏槿吧，我是程熠，来找苏老师的。”
原来他就是程熠，父亲经常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
原本不太好的心情更不好了。
“你好，请进”
没控制好情绪，发出来的声音都带着轻颤。苏槿当即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又羞又恼，圆圆的鹿眼浮起一层薄雾。
门外程熠有些好笑的看着女孩，开门不过几分钟，脸上的表情已经换了几次。程熠从小长得好看，五官都能拉去做整容模板，再加上成绩好，经常有女孩儿表白，时间久了，性子也慢慢有些傲。乍一看到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样子，也慌了神。“你怎么啦？你别哭啊，我……”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突然想起家里大人哄小孩的样子，快速拉开双肩包，“小槿别哭啊，哥哥给你巧克力……”
后来，苏槿想，也许是少年真实的无措，也可能是被甜甜的巧克力收买了，程熠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生活。
程熠的竞赛日程很紧，10月初赛，顺利的话12月决赛，学校领导都很重视，一起参赛的四人一队，每天都会来到苏槿家里做习题。
跟集训小组的成员慢慢熟悉，都是男生，对于老师家里的小学妹，自然也是诸多关照。不过大家即将升高三，加上物理竞赛，压力摆在眼前，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顶多带一些小姑娘爱吃的零食，或者抽空给讲几道习题。
这里面，舒亦是特殊的。大多数时候，遇到不会的题，苏槿会先去问他。与看起来的冷漠不同，四人里，舒亦是脾气最好的，人也有耐心，很多问题也都是一点就透。仔细算起来，这个暑假，大都是舒亦给苏槿补课，苏老师反而没帮上什么忙。
就是拨云见日的感觉。
转眼暑假结束，少年们也即将踏上征程。临行前，苏槿在苏老师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们。最开心的还是苏父，一个月的努力，大家的进步明显，苏槿的状态也有好转，刚结束的开学摸底考试轻松拿下。
“孩子们，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不要有压力，我相信你们……”
后来苏老师说了什么，苏槿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老的小的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惹得她在旁边也掉了不少眼泪。
再后来，元旦之前，集训小队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他们夺冠的消息。
苏老师高兴坏了，抱着四个半大小子挨个亲了一口，四个半大小子抬着苏老师进了家门，以茶代酒喝到天黑。
四人小组，三人顺利报送，一人自主招生降二十分录取，已经是历年最好成绩。
寒假之后，苏槿再没有见过舒亦，听苏父说，他去了广东跟家人团聚，家里是做生意的，并且规模不小，不出意外以后肯定要继承家业，再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苏槿知道，父亲是真的舍不得舒亦。他最优秀的两个学生，程熠和舒亦，名字同音，被学校老师笑称为苏“两翼”，程熠张扬，舒亦沉稳，性格截然不同。春节之前，苏槿收到了舒亦的快递，是他自己整理的知识点。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最清楚苏槿的薄弱点在哪里，也算是送给苏槿的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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