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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一大早,乌日图站在院中等着女儿出门。

出来的太早,还没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在蒙蒙的深蓝中来回绕行,似是要把这件事考虑清楚。

这辈子他做的事对得起祖宗,也算对得起部族,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吉雅一人,到现在他实在愧疚的睡都睡不着,急着想要再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能替女儿挡下这场灾祸。

如此想着绕了大半天,没察觉天已经大亮。

吉雅走出房门,看见父亲于不大的院内反反复复的来回走,呼出的气团在空中凝结像是一朵跟随着他的阴云。

她叹了口气,关好房门走到他面前去。

“天这么冷,在外面等多久了?”

乌日图见她站在面前,刚才脑中反复设想的计划此刻都碎成一团,他又何尝不知没有其他办法,已经录上册的除非是死了,不然哪有可能能逃避入京。

他艰难伸出手攥住她的肩,还未说话泪已经涟涟落下。

吉雅见不得他落泪,忙从袖中掏出泪巾。

“吉雅,不如你逃走吧!我想了再三还是不能送你到他那去,万一他要折磨你,我远在千里之外什么也帮不了你!”

“……”为他擦泪的手猛地顿住。

至此,吉雅才终于回想起了往日,三年中的辛苦劳作叫她想得极少,如今经历大事,父亲的本质才重新暴露在面前。

她一声长叹,“我逃了不说部族其他人可能会受牵连,你和宝日德怎么办?你们是我血亲之人,朝廷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乌日图突然激动起来,一双眼睛充斥血红大叫着。

“我们没事的!只要你能逃出去,只要你好好的,父亲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又来了……

一副只要牺牲自己就能拯救别人的大义凛然又出现了,他只把自己摆在牺牲者的位置上,从来不顾他人愿不愿意,每次都要找个替死鬼和他一起,明知道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牺牲无辜的宝日德。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把根本不可能的事讲出来显得自己多伟大,多无私。

日后还要找个由头推脱责任,说是明明给过选择,怎么还能怪自己强逼。

一如当年逼她舍身一样,部族存亡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选那条路?而他,若是真不想舍掉女儿又何必在她面前提起?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他根本没真想叫她逃跑,不然也不会在天已大亮,奉使即将上门的此刻才说出来。

吉雅被他不断摆布,到了今天终于还是再忍不下去,拨开他的胳膊冷冷的盯着他。

“父亲装的是不是够多了?这些年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重演着一样的戏,你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问都没问过一句,你凭什么做主了宝日德的生死?你不是明知道不可能吗?说出这些话除了叫你心里好受些对我有半点益处吗?”

乌日图被她连串似的质问钉在原地,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平日里温柔贴心的女儿怎么在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这样讥讽他!他明明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安危才这么说的……

“吉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怎么不懂父亲的心意……”

吉雅大声打断他的话,“我懂!正是因为我懂才知道你的小心思有多厉害,打着为我好的主意把自己都骗了!你如果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不在昨天旨意刚下的时候送我走?你要是真心为了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叫我无需顾虑你的死活?为什么想我逃却不给我备好计划?”

“父亲,你真的想我逃走吗?”

层层诘问大山般压在他头上,叫他喘不过气,面对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他的确没有想过,甚至此刻看着女儿的脸,脑海里也压根没有反思自己为何没想。

脑海中空空荡荡什么都说不出来,但他脑中空空,嘴上却还是自发反驳。

“父母哪有不念着儿女好的?你这样想我多叫人伤心!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

是啊,为人父母为什么要害子女呢?

如此她就不能开口了,再开口便尽是伤害,还不如以沉默做无声的反抗。

“吉雅,我知道之前叫你受苦了,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现在咱们就这眼前的事论好不好?”

面前的清丽面容又紧抿上嘴,一言不发的样子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石像似的漠然,乌日图盯着她的侧脸好一声长叹。

这叹声她听过太多次,每一次都出在要她做什么之前,父亲已经惯用这种伎俩,就好像是她不知好歹伤了他的心似。

吉雅咧着嘴想苦笑一声,迅速堆积的泪水却渐渐充斥了眼眶,她望着渐渐扭曲的堆雪小院,热泪如同化雪在她脸上也划出了痕迹。

想来凡持真心者才会受伤,她这颗心已经碎的不能再碎却还是一颗赤诚之心,再怎么假装外表冷漠也还是个脆弱的人。

咚咚咚……

大门那边被人敲响,显然是奉使已经来了。

吉雅抹了抹眼泪将门打开,奉使站在门口,后边则是三队形色各异的姑娘们,前后还分别有两位差使守着,看样子应该是护卫她们上京的人。

奉使本来没多在意眼前这姑娘,见她出来便随后一指叫她往后站,可人还没走,后面那个哭哭啼啼的老父亲又扑上来攥住她的手腕。

“吉雅!都是我不好,你这一去可怎么办啊!”

奉使一拧眉,也没想到还有这般听不懂人话的,昨日已经跟他说得清楚,今天还拉扯个没完,行程本来就赶,他这样拉拉扯扯的要耽误多少时间?

想着大手一挥,身后的两位差使就要上前来扯下他。

吉雅忙拦住二人,向奉使大人匆匆一拜。

“大人,不用动手!我只说一句即会放手。”

奉使听这话干脆抱胸而立,好整以暇的盯着二人。看惯了哭哭啼啼的,这姑娘倒是完全不同,不仅没哭还一脸冷漠,干脆的性子比起其他人要好上太多,他欣赏这样的便给了她默许叫她自己解决。

吉雅深谙自家父亲喜爱在人前表演的性格,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腕挣了下没挣动,她顺势低下头去俯在他耳畔。

“父亲,你此刻再不放手便是欺君之罪,不但你要死,宝日德要死,我也会死在今日,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他闻言倏然松开了女儿的手,好似才被人点醒似的呆站在原地。

吉雅走到队伍里面,很快队伍就动起来向前方的城门方向动了。

身后其他女孩的父母都在呼唤着她们,叫他们照顾好自己,自家父亲的声音却一点没有,明明刚刚还那么大的声音……

吉雅强忍着自己回头的念头,本来就再难相见,此刻狠心些日后的思念也会少些。

行至城门口,门外列队整齐的马车正等着众人。

三十八人分成六队依次上车,趁着今日天气好赶快启程。

在车里还能听到马车后亲友们满含不舍的嘱咐声,车里的姑娘们也都是第一次远离家乡,被这样的呼唤催得一个个潸然泪下好不可怜,偏个个车窗都已经完全封闭,此刻连窗也推不开,只能敲了敲车板以声代之。

从漠北草原到盛京之都,还是在寒冬腊月的冰寒之中赶路。

很快便有人病倒,继而传染了整个车厢的姑娘都生了病,奉使虽叫人简单查看了下,也还是没停车。

往前到了人多的城里自然有医师,但往后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风雪堵在路上。

陆路上走全凭两个轮子,这官道更是年久失修歪歪扭扭,因车里有人生病,此刻更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车上的所有人都被颠的一脸苦相,吉雅身板瘦更是霜打的茄子一般,下了地只感觉脚下踩着棉花每一步都没了骨头。

终于这般忍了二十天,从漠北草原来的姑娘与江南来的船在半途汇合,人都被转移到了船上,剩下的十三天通过水路行至盛京。

在车上的日子好似没有尽头,如今总算换了个环境,上了船的姑娘们总算露出些笑颜。

水路行驶在河道中本就无波,大船更是稳稳当当,便是她们陆上没登过船的也能适应下来。

只是最初好奇的念头平静,接下来见到的江南美人则给了漠北的姑娘们开了眼,漠北地广人稀,选出的这三十八人均是出身寒微,即便她乌兰吉雅作为博尔齐吉特部公主也从没见到过这么多江南女子。

美人已经不算常见,整整一船的美人则更可称奇,船上这一位接着一位,一排接着一排的女娘们每每走过都带着一阵香风,观之则明何为弱柳扶风,个个明眸皓齿面若银盘,一顾一盼便将人的视线全引去了黛眉之间。

她们的人也更多,整整一船大约五十来位扶栏听雨的女娘,每个都稀奇似的打量她们,直叫这群漠北来的姑娘臊得脸上飘出绯红。

奉使不欲叫两边的人互相掺和到一起,只叫她们间简单打了声招呼便赶着她们往另一边船尾去。

这侧空间更少但好歹能有个躺着的地方,她们行了这么久的路总算能稍稍放松些。

吉雅刚躺下,同一屋的小姑娘凑了上来趴在她床前盯着她的脑袋,这般还如何能睡?于是吉雅只得又睁开眼和她说上会儿话。

“阿巴还!我今天是第一次坐船,感觉和在地上没有分别嘛!”

吉雅赶紧捂住她的嘴,阿巴还是蒙语中的公主之意,她早不是公主了担不起此称,况且入洛梁一切都以他们的规矩来,她们用蒙语别称若是叫人听到可是大罪!

“萨日娜不要这样叫我!我已经不是了,要是被人听去,我们都会被罚!你从今往后叫我吉雅就好。”

这小姑娘大约是队伍里最小的一个,在车里时就对她极感兴趣,尤其是知道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时,眼睛亮得直叫她心虚。

往日的事情居然还有人记得,她真恨不得整个草原都一起失了忆,忘了她们家是怎么吃的败仗,忘了当今朝廷是以什么理由对她们部族开战。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到有人这样叫她,屋里其他人顿时也对她起了兴趣。

一个趴在床上的姑娘一翻身,拄着脑袋向她抛来疑问。

“你就是阿巴还?草原上的明珠?”

吉雅想着装一把,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刚想摇头,在她身侧的一个姑娘却扭着她的脑袋转了过去,掐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

“还真是!这不是乌兰吉雅吗?我都没认出来,变得好不一样!”

如此再装也没用了,吉雅咬了下唇尴尬的点点头。

刚才床上的姑娘听到真是她瞬间不累了,猛地坐起来盯着她的脸。

“听说乌兰吉雅是明珠啊?怎么看着一点不像明珠?”

身后有人不怀好意的应了句,“明珠是以前,现在部族都没有了阿巴还自然就变得和我们一样。”

话语里带着的尽是嘲讽,吉雅深吸一口气没有半点反驳。

她的父亲是可汗却没有保护住自己的家园,仅仅三天便投降,时务与气节哪一样都是没有的,现在她被部族姑娘嘲讽实在稀松平常,作为阿巴还的她亦有责任,被骂上两句也没什么。

吉雅打算全部承受下来,可萨日娜却不这么想,在她心里阿巴不仅是草原明珠,更是她们草原的骄傲,心中的女神被本族人如此嘲讽,她怎么受得了?

那边的笑还没停下,这边萨日娜噌得站了起来。

“吉雅现在也还是明珠,难道你们看不到吗?她的心可比你们的明亮太多!”

吉雅不想两方因她吵架,赶紧拉住萨日娜,“先别说了。”

越拉她,萨日娜偏越像个小马驹似的不肯坐下,对面也被她的态度拱起了火,嗤笑道。

“那我们还要谢谢她?多谢她阿爸把草原让给人家,现在草原都不是我们的,奔跑的马儿都被圈在天边的范围里跑都跑不动!”

她说的是洛梁的新规,要放牧牛马不得超过明眼可见的范围之外,众牧场之间轮换,以给牧草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新规的本意是好的,底下的牧民却不大懂得道理,只知道以前可以随意放牧,现在却被限制,所以认为新规肯定不是件好事。

吉雅张了张嘴想向她们解释新规的含义,可一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这里可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又沉默下来。

众人看她沉默,心里有气没气的顿时都起了主意,嘀咕之间对她也愈发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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