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岁用力闭了闭眼，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沈初似乎还是没死心。
其实刚分手的前两三年，沈初三番五次地想复合，是叶惟岁一直没同意——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后来，渐渐的，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因为事业蒸蒸日上，沈初也减少了出现的次数。
他们的联系频率慢慢降低，最终为零。
叶惟岁以为沈初是放弃了，认清了他们就是不合适的现实，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叶惟岁忽然觉得疲惫而无力。他慢慢仰头，不想去看沈初的脸。
“沈初，别太自大了，我……”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们不合适，不可能复合，”沈初很快打断他，舔唇又笑了下，“岁岁，合不合适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我从来没答应过分手。”
沈初有一把好嗓音，唱起情歌温柔缱绻，说话时也不遑多让，让人听着心醉沉迷。
可这温柔的嗓音落到叶惟岁耳中，他却一瞬间仿佛重回到了当年面对无数舆论谩骂的时候。
在那场舆论狂欢终，他的家人，他的事业，还有他的感情，统统粉碎。
他做错了什么？
“滚。”
叶惟岁咬着牙，吐出这一个字。
沈初的笑意僵住，神态一瞬间变得痛苦，他想走近些触碰叶惟岁，可又被楼梯口那边传来的脚步声止住了动作。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拍上房门。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工作人员似乎是明白过来，只在门口敲了敲门，低声提醒：“沈老师，叶老师，你们的麦……还有半小时后请到中庭集合。”
沈初应下，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回头看叶惟岁。
叶惟岁已经起身，背对着他，往浴室那个方向走，声音听上去冷漠而疏离：“沈初，瞧瞧你的本能反应。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的关系就是见不得人。见不得人，谈何合适？”
沈初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张张合合，仿佛是想说什么，但一瞬间又像是哑了。
叶惟岁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占据了他的听觉，终于挤走了沈初的声音。
“你先去吧，我过会再去。”
沈初最终还是离开了。
浴室内，叶惟岁接了一捧水，用力扑到脸上。清水从眉眼间缓缓淌下，他没化妆，整张脸被清水冲得有些透明，还有几滴水滑过脖颈，没入衣间，加上外面空调的阵阵冷风，有些凉。
他打了个寒颤，又觉得清醒不少，草草擦了脸，又在屋内发了一会呆，才下楼去。
到中庭大厅时，其余人都到了，就剩一个空位，在沈初旁边。
叶惟岁脚步下意识顿了顿，然后才在他身边坐下。
六人落座，梁启拿着任务卡开始宣读——
“请先选出本次平洲之行的导游。”
沈初神色如常地开口：“我和叶老师来吧，我以前在平洲住过一段时间。”
其余人没有什么异议，导演组便将导游手册交给他，宣布：“好，恭喜我们沈导游和叶导游。”
剩下两对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他们身上，梁启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神色。
不过因为先前那一捧冷水，叶惟岁此时异常地冷静，表情管理得很好。
直到节目组送来新卡片和新任务。
“每组按顺序，每人派一人上去抽名牌卡。由抽到的名牌卡上的人再从问题卡中抽问题，向抽卡人提问。”
第一个上去抽卡的是沈初，他抽中了赵光的卡。
赵光问题卡中抽出一张，看到问题后，脸色一下有些犹豫。
“没事儿，念吧。”
沈初微笑着开口。
赵光抱歉地冲他笑了笑：“你有过后悔的事情吗？”
沈初回答得很干脆：“有。”
梁启一挑眉头：“是什么？”
沈初滴水不漏地挡回去：“梁老师下次抽卡再问我吧。”
第二个上去的是成许，她抽中了李明昭。李明昭抽到的问题卡是——“你后悔结婚吗？”
成许神色未变，仍旧笑着：“不后悔，我做过的选择我都不后悔。”
李明昭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她和成许外形风格截然不同，成许长相偏柔，温婉端庄。李明昭长相偏艳，秾丽张扬。
她沉下脸时，秾丽的五官更多了几分攻击性。
问题卡被李明昭扬手扔回去，气氛一时有些僵。但成许仿佛没感觉一般，镇定地坐回了她旁边。
赵光忙打圆场：“该我了。”
他抽中的是叶惟岁的卡。叶惟岁抽中的问题卡是：“你还愿意和你的搭档上同一个舞台吗？”
赵光坦然摊手：“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愿意。”
第二轮，每组换人抽卡了。
叶惟岁抽中的是沈初的卡。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倒霉。
沈初抽中的问题卡是：“在场的人，你最想和谁做搭档？”
叶惟岁回答得很快，“赵光老师。”
赵光有些意外，“我？”
叶惟岁笑了笑：“我很喜欢您的歌。”
赵光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以示感谢。
沈初不甘地咬了咬牙。
……
小游戏只是热身，很快结束。夜幕降临，晚餐送来，大家收拾了桌子，准备吃饭。
叶惟岁拿着那叠问题卡去还给节目组，海风吹过，吹翻了顶上几张。叶惟岁蹲下一一捡起，动作忽然停住。
地上散落着三张一模一样的问题卡，都是同一个问题——“你觉得在场之人，谁最适合拿影帝？”
这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问题，在场的嘉宾，只有他拿过影帝。
如果他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势必会引发巨大的讨论度——就像五年前他刚刚得奖时一样。
叶惟岁脸色微沉，将这三张卡塞进口袋，把剩下的一叠交给了导演组。
赵琼接过卡片，笑盈盈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叶老师辛苦了。”
叶惟岁淡淡道：“你们也辛苦。”
赵琼很自来熟地拍了拍叶惟岁的肩：“回京我请叶老师吃饭啊。”
叶惟岁神色仍旧很淡：“饭就不吃了，你还是多费心这节目吧。”
赵琼早就知道叶惟岁这种性子，恩怨分明，装都懒得装。她其实一直挺喜欢叶惟岁这种性子，在娱乐圈中，他这种性子就是一股清流，不用担心被他背后捅刀子。
但这种性子在圈内非常容易吃亏。
赵琼默默在心里叹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骗了叶惟岁。
不过无论心中做何感想，赵琼面上都挂着笑，只是在夜色中对上叶惟岁那双透亮的眼睛，她停顿一下，才继续，“叶老师别客气啊。我还约了李导，李导的新电影还缺男主角呢。”
李导是国际知名大导，叶惟岁获奖的那部影片，也是他执导的。
叶惟岁无动于衷：“不了，我先回去。”
他转身离开。
有个摄影师小声嘀咕：“怎么这么拽啊？”
赵琼转头看了一眼说话那人，语气微沉：“别瞎说话。”
“知道了姐。”
小林见状，忍不住问道：“姐，那今晚的流程……要不要改一下啊？”
“你想改？”赵琼反问。
小林连忙闭嘴，“没有没有。”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赵琼一边想给叶惟岁拉点资源弥补一下，一边为了热度，仍毫不犹豫地利用着叶惟岁。
小林看着电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暗自祈祷今晚的录制能顺利。
电脑上正倍速播放着由叶惟岁和沈初共同主演的电影片段，旁边机器闪烁的光倒影在电脑屏幕上，两人的面孔忽明忽暗，逐渐模糊扭曲。
……
平洲以海鲜出名，嘉宾们今夜的晚餐以海鲜为主，民宿老板还送了配海鲜的酒，所有人都喝了几杯，酒精放开桎梏，聊天也少了些顾忌。
“你们为什么来参加这节目？”梁启吊儿郎当地开口问。
李明昭看了眼成许，又扭回头，“她敢来我当然敢来。”
成许温声笑着：“我觉得很多事情都要沟通技巧，这节目挺适合的，我想试试能不能和明昭说开一些事，所以就来了”
沈初一边剥虾一边说：“我跟成姐一样。”
梁启一挑眉：“沈老师想说开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后悔至今的那件事？”
沈初笑了笑：“节目才刚刚开始呢，梁老师为什么来这节目？”
梁启耸耸肩：“公司说节目组说邀请我和赵光一起来，反正最近也没别的工作，来玩玩呗。”
他和赵光看上去是三对中关系最好的一对，似乎没什么大矛盾。
“小叶呢？”梁启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叶惟岁。
叶惟岁淡道：“刚好最近没工作。”
梁启显然是吃过一些关于叶惟岁和沈初的瓜，追问道：“小叶就没想跟沈老师重修旧好什么的？”
叶惟岁一拍筷子，转头刚想说什么，沈初忽然快他一步开口：“先让大家松口气吃饭吧。”
赵光也戳了戳他，示意他闭嘴。
梁启耸耸肩，“行吧那我不说了。”
吃完饭后，夜深了，温度降下来，录制地点便从室内转移到室外。夜晚的海风带着凉意，徐徐拂来，送来了海水翻涌的声音。
节目组在中庭内架了一个投影屏，并给每人发了一个调查问卷，说给半个小时填写时间。
问卷全是跟自己搭档相关的问题，比如什么第一次见面是哪里，初印象是什么，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对方有什么喜好……
填完交给导演组后，六人又齐聚在投影屏前，节目组开始放视频。
第一个视频是梁启和赵光的。
是他们做彼此演唱会嘉宾的视频以及他们年轻时的采访剪在一起的一个视频。
画质不是很清晰，难为节目组从网上的某个角落里翻出来。
视频放完后他们两人都有些沉默。
好一会，赵光才感慨地开口：“真过了好多年啊。”
梁启一改先前话多的吊儿郎当模样，一言不发地摩挲着手边东西。
李明昭也有些感叹：“你们原来是同年进的同一个公司啊，这感情能维持这么多年，真好啊……”
成许抿抿唇，没说话。
节目组将他们先前回答的问卷公布出来，还特意贴心地打上了名字。
他们不愧为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对彼此知根知底，关于对方的答案都写对了，连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写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做彼此演唱会的嘉宾。
他们也没白在圈中呆了这么多年，初见面初印象这些有些敏感的问题，他们都写得滴水不漏，给彼此留足了体面。
但最后一个问题，他们的答案却不一样——
第一次合唱的是哪首歌？
梁启写的是恋爱朋友。但赵光的答案栏是空白的。
李明昭疑惑发问：“赵哥怎么没写这个问题？”
赵光沉默一瞬，才笑着开口：“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忘了。”
在一众理解和善意的笑声中，梁启脸色忽然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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