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时,是午休的开始。蓝白色教学楼下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向食堂。顺着火柴盒食堂向右走到紫藤花攀附的走廊尽头,女寝楼陆续响起关门声。
“所以……她来要你联系方式,你两聊上了是吗?”住校生私藏手机是常态,并不稀奇。
乔时兴奋地摇动施诗的手臂,踏进213寝室关上门,声音一时没有控制住,在静谧的房间带起回响。
打开厕所门,夏芷祎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经过阳台向左走进寝室。
施诗轻咳了声,借着抚平嫩绿色卫衣袖她轻拍乔时的手,转移话题:“夏夏,原来你在寝室啊。”
“嗯。”简单的寒暄后夏芷祎吹干发随手绑个丸子头,拉上床帘拿出放在床和墙壁缝隙里的折叠书桌,再从床上放的一堆衣物里扒拉出台灯打开,翻开数学书复习之前没背住的二倍角公式。
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学习效率会大打折扣,眼前的一个个数学符号跳跃,思维慢慢跑到九霄云外,听觉变得灵敏,细小的声音被放大。夏芷祎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句:学习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对面3号床压低声音语气激动地说着什么,夏芷祎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想法,也不感兴趣。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这样带着羞怯的模样多半与喜欢挂钩。夏芷祎若无其事地一笔带过,收好书本和桌子,躺在床上慢慢准备入睡。
寝室楼下银杏树的阴影如时针转动,走向两点,扰人清梦的铃声恪尽职守地叫醒每一位学生。夏芷祎和室友们踩点跑出寝室,和记过又一次擦肩而过。宿管阿姨看着素有起床困难户称号的213寝室摇摇头,转身关上寝室楼大门。夏芷祎扶起眼镜,喘口气,和室友说自己先走一步后低头快步穿过打着遮阳伞的人流,踩着上课铃踏入沉闷的教室。
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属于自己的怪癖,比如在这样大的晴天,阳光刺在皮肤上带来灼热,打伞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是夏芷祎没有,尽管伞就放在书包里。她就是讨厌打伞,不知道是被笼住感到不舒服,还是固定住的手,总之她就是讨厌。她低头穿过人群,感受风在耳边流过,带起耳边碎发。
下午第一节课开始,空荡的走廊里钥匙串相互撞击的声音渐渐逼近,中年脱发危机的数学老师手拿不锈钢茶杯,夹着教材挪上讲台。书一放,带着纯正的旭东方言说:“我们班儿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哈!翻开书,我们今天儿勒讲新课哈!”
无视讲台底下唉声叹气,数学老师龙飞凤舞地在台上板书,学习进度不会等人。
直到解放的下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照旧拖堂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才摸着少的可怜的头发挥挥衣袖离开。到此,折磨的午后第一节课才算是结束。
课间,高二十三班一改往常的没精打采的颓废模样,满是躁动的情绪。
“可以不上晚课了诶!”热闹的教室里传来这么一句。学校艺术节要开始了,虽然还没有等到班主任的正式通知,但学校要在4月15日持续三天晚上举办艺术节的小道消息已经在学生之间传遍。这次艺术节对高二学生而言是最后可以放松的活动,升入高三就不会参与这些活动,最多观看最后一晚的综合晚会。大部分同学对这个自新冠疫情以来第一次全校性活动报以期盼。对一些不感兴趣也不参加表演的学生而言,不用上课远比活动本身更加让人兴奋。
等到活动舞台在明德广场初显轮廓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学生们变得更加亢奋,课间时分话题也围绕着展开。至少以夏芷祎身处的高二十三班为例,大家都是对此翘首以待的,具体表现为:眼皮咬合力不亚于成年鳄鱼的同桌居然也神采飞扬地想拉着夏芷祎一起去看搭了一半的舞台。
“走嘛,就看一会儿就回来,正好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好不好嘛。一点都不远,真的!”同桌摇晃夏芷祎的手臂,水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微撅嘴唇。
夏芷祎并不擅长拒绝,看着对艺术节充满好奇的同桌,叹了口气。
虽然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看看也行:“走吧。”
听到想要的答案,同桌眉眼弯弯拖着夏芷祎从C栋三楼往明德广场走,“我就知道,夏夏最好了嘛……”
广场上学生三三两两的聚集着:纯粹来看热闹的,排练的,两者都有的。
夏芷祎发觉握在手腕上的手不经意间有往下的趋势,她侧脸看向东张西望看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的同桌,她别扭的抬手躲了躲。灯光测试时,刺眼的灯光扫过刚侧身的夏芷祎,她皱眉瞥开视线移向舞台旁。被灯光闪花的高度近视眼睛,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女生。其实夏芷祎并没有仔细的看过她的脸庞,但是透过酒瓶厚的眼镜远远的一眼,莫名觉得就是她。
因为很特别吧,那个模样。
穿着白色宽松卫衣,显眼又高挑。夏芷祎平时走路的时候是低头看着路走的,不太会注意别人。但是最近,她发现她很频繁的会遇到那个女生:在食堂会遇到,在小卖部会遇到,在路上会遇到,在寝室楼下会遇到……很有缘分吧,或许。
视线里被灯光晃花的眼睛却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那个女生,或许是视线太过直白,夏芷祎狼狈地在即将对视的刹那躲开视线。
她和同桌并排走着,余光中那个女生视线并没有马上移开。是……在看她吗?夏芷祎头低下。
“夏夏夏夏,你在听我说吗!”同桌陡然增强的音量在她耳边炸开。
“嗯?”
“我说,我又饿了!我想去食堂吃饭了,夏夏你要去吗”同桌的手在刚装下面包不过半小时又感觉空荡荡的肚子上打着转。
“不了,你去吧。”
挥手和同桌再见,夏芷祎又看向舞台,那个女生还在台下。她课间趴着休息的时候,偶然听见同桌说彩排从四点开始,现在都六点了,她吃饭了吗?是灯光把夏芷祎眼睛晃花了也顺带把脑子搅晕了吧,她推翻了一贯以来的交友原则:她想要和那个女生交朋友,这个感觉很强烈。
夏芷祎是个行动派,在明德广场后面的小卖部拿着刚买的东西,走出来。看着陡然变得昏暗的天空,皱眉:要下雨了?低头时看见手里的面包和酸奶:她会接受吗?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吗?会喜欢吗?这个是比较大众的口味,应该不会踩雷吧。空出一只手,夏芷祎不安地摸耳后的眼镜脚。
深吸口气,走向与灯火辉煌的舞台割裂的昏暗台下,看着人来人去,她的目光四处流动。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不见了。
夏芷祎低头看着捏在手里的面包,快速眨眼,转身离开。她没打算直接回教室,打算逛逛很久没有仔细看过的校园。
夏芷祎看着被风吹落的花瓣,铺在路上的树叶,没有一点欣赏的意味,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反应是扫公区的时候得有多麻烦。夏芷祎眨眼,她已经变成了死板无趣的人了吗。
夏芷祎四处看着很久没有注意过的校园,注意到十几米开外的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同学。她有些脸盲,所以意料之中的认错了人:那个在十几分钟进小卖部前被她误以为是那个女生的同学。
当时夏芷祎一直盯着那个同学看,模模糊糊的总是和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对不上。直到和那个同学对视上,惊觉身高不对,夏芷祎尴尬的扯开向下的视线。
又一次遇见,尴尬再次蔓延,夏芷祎正准备离开,那个同学向前一步环住她面前的长发女生,把她向下轻拉,慢慢凑近……
夏芷祎慌忙扭头,加快脚步离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险些撞到别的同学。
直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来到寝室楼旁紫藤花廊坐下,她轻抚滑下的眼镜心乱如麻。
夏芷祎在初中时从腐女同学那里知道了有世界上有同性这种情感,但是现在她终是要面对一直以来被刻意忽略的,于她封建传统的家庭而言是有病的,不正常的情感。
两个女生……也是可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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