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向太后请了安,这刘公公后脚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坤宁宫。
“九公主,咱家来取您的生辰八字。”刘公公双手呈上秦姣的八字。
姜衡小心翼翼的接过,打开信封,拿出来赤红的纸张,看着那工整又笔锋挺拔有力的字体。
“贞元十年,天德公九年。天作之合,女命庚贴。秦姣,年芳一十四。降生庚午年,十一月,十八日,属阴。”姜衡扯了扯嘴角,面色阴沉,她将八字装入信封,随手丢给了刘公公,又道:“秦家小娘子,当真年芳一十四?”
刘公公应着:“回公主的话,八字是要交呈予万岁爷过审的,想必秦家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欺君罔上。”
姜衡倒了杯茶,捏了捏鼻梁骨。她不愿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卷进这宫闱中。
“本宫知道了,秦家小娘子怎么说?”姜衡问道。
刘公公自作主张差人去了秦家,他扭扭捏捏的说道:“公主,这……你也知道,这外头的女人,过的并非风声水起……”
姜衡轻轻“啧”了一声,语气那般的不耐烦:“刘公公,有话便说就是了。”
“奴才自作主张打听了一番,这秦小娘子,从未出府。这秦老爷宠爱妻妾,任由妻妾和下人欺辱秦小娘子。常年,身子不适,病倒了。”
姜衡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她抿了一小口茶水,不知说什么才好。
“对了,本宫一天未见朔雪了?她去了哪里?”她拖着下巴,突然将此事想起来,便问了。
刘公公叹了叹气:“是奴才自作主张,让朔雪去照顾了秦小娘子。”
姜衡点了点头,疲乏的摆了摆手:“你退下罢。”
刘公公应下后,便去了后花园。
姜衡实在觉得内心压抑,一股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她想,何时才能逃离皇宫,逃离这个每时每刻都在提防着所有人取她性命的皇城。
姜衡脸色略显阴沉,她端着茶杯,茶盖和茶杯口碰撞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秦姣醒来后,发现腿没有那么痛了,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缓缓撩起裙底,那瘦小的腿上赫然有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疤痕。
她轻轻抚摸着,看着自己受伤的疤痕,又心疼又卑微。
即使,她是丧门星,她从未出过府,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子。
她想,这大概就是女子的一生,被困于府邸,只得讨好丈夫。她听下头的小厮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所以,秦姣不识字。她也没上过学堂,思想过于迂腐,什么都不懂。
她只觉得只要她嫁了人,只要讨好夫婿就好了,可从未想过圣上将她指婚给了九公主。
荒唐至极。
秦姣心想:“九公主生在宫中,即使不受宠,也有太后的庇佑,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是我毁了她的一切。”
她强颜欢笑,内心怪过自己了万次。
那本该小巧玲珑的脸,多了丝枯瘦,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神,只有无尽的责备。
朔雪推开房门,手中端着膳食:“小姐,你醒了。”
秦姣看向她,点了点头:“嗯。”
朔雪走到檀木桌前,将膳食放下:“小姐,吃饭了。”
秦姣穿上靴子,一瘸一拐的下了榻,坐在了桌前。
她看着拿着丰富的膳食,却没有一丝胃口。
朔雪站在她身后:“姑娘的腿是怎么了?”
秦姣摇头:“不小心磕绊住了,没什么大碍的。”
朔雪扯了扯嘴角:“小姐,您的腿……当真无事?”
她又摇头:“无事。”
朔雪没有再多问,她只需照顾好秦姣便好,况且这件婚事本就荒唐,九公主并未当回事,说不定正因此事烦着呢。
她见秦姣迟迟未动筷,问道:“小姐为何不吃?”
秦姣摇头:“食物无味。”
“小姐已多日未进食,若在不吃,再者寒冬,万一落了病,身子不利索,九公主会怪罪婢子的。”朔雪将甜点心递到秦姣面前,示意让她尝尝味道。
秦姣拿了一块糯米糕,软软糯糯的,带有一丝香甜的味道。
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口渴。
但还是尝了一口,奶香,又软糯,一丝丝甜意涌入心头。
因为饥饿,没有了胃口,但秦姣爱吃甜食,接连吃了多些糕点。
“小姐爱吃这糯米糕?”朔雪见她吃的多,好奇的问道。
秦姣从未尝过这么甜的糕点,她点了点头,腮帮鼓鼓的。
“小姐这般瘦小,是不是常年不用膳?”朔雪小心翼翼的又问道。
秦姣顿了顿,随后摇摇头:“只是我没有胃口罢了。”
说谎。她这般说,脸颊泛了丝红晕,从未对外人撒谎的她,露出来了破绽。
“小姐,很热吗?”
秦姣摇头:“没…没有,只是未关好窗,冷风吹的我脸疼。”
闻言,朔雪起身关好了窗:“是婢子的疏忽。”
秦姣慌乱:“不怨你……”
朔雪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奇怪,满嘴的谎言,是在为秦府好吗?秦家这般对待她?她竟未生出一丝晦暗的心思?竟未想过要报复?
其实,朔雪想告诉她,她可以抗旨逃婚的,天德帝并未将此事当作回事,但她若逃了,秦家将背负罪名,从此在徐州消失。
可她,竟为了秦家,同意了婚事。
朔雪实在对她多了丝好奇的心境。虽鲜少有人知晓秦家有个小娘子,但只要略微一查,便可知其底细。
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想过要报复秦家,她竟这般蠢又天真。
秦姣看着朔雪:“朔雪?”
“嗯?小姐,怎么了?”朔雪回过神,一脸笑意的问道。
秦姣道:“无事。”
朔雪才想起来,她还是个孩子。可她是个孩子竟就遭受这般苦难,甚至未想过了结。朔雪想,秦姣的心境如此强大。
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会不会将她也变成只为了权利,将所有人玩弄之间的人?
朔雪不再想,见她迟迟未动筷,只好收拾好饭食后,去了宫中。
太子府。
“殿下,此事已定下,后日便是送聘礼的时候了。”李怀庄禀报说道。
姜修点了点头,指腹摩擦着拇指的玉扳指。
“退下吧。”
李怀庄便退下了。
天德帝难得一次闲情,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不愿见他,拒之门外。
“皇额娘,朕知道此事虽荒唐,但也为了……”他语气顿了顿,甩了甩袖,身后的侍女吓的连忙跪下来。
太后怒气未少:“你要让哀家的衡儿娶一个女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哀家是看皇帝得了失心疯,回去好生修养,莫气坏的头脑。”
天德帝在太后面前永远都低声下气:“皇额娘,您瞧瞧,您把她娇惯成什么样子了?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太后被气的头晕:“你走罢。”
天德帝摆手:“都起来罢,摆驾清宫。”
侍女同太监站起了身,天德帝上了轿,太监便摆驾去了清宫。
清宫如其名,清冷简素。
只有一株鲜红的红梅被白雪覆盖,却还争奇斗艳。
“爱妃?”天德帝唤道。
他有许久未来这清宫,看着这简素的居室,皱了皱眉。
女人闻言是天德帝来这清宫,便急忙更了衣,开了房门,迎接天德帝。
“妾身参见万岁爷。”她跪下来。
天德帝连忙扶起女人:“屋外冷。”
他搂着女人去了房中。
女人为她斟酌了一杯热茶,看着他:“万岁爷许久未来妾身这清宫了,是觉得妾身这宫殿太过于冷清了?”
天德帝笑了笑:“没想到,爱妃竟壮着胆子跟朕这般讲话?”
“让万岁爷看笑话了。”
“爱妃这话,是朕冷落你了?”天德帝拿过茶杯,淡淡的品尝了一笑口。
女人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她只不过是帝王无聊时消遣时间的东西罢了。
“妾身并非这个意思,是觉得妾身这里冷清,怕万岁爷受了委屈。”
天德帝皱眉:“爱妃在这里受了不少委屈?那便搬去中宫。”
女人摇头:“万岁爷能想起妾身,妾身就已经惊喜万分了。”
天德帝脸色阴沉,这女人的话处处惹他生气。
他气的甩袖便离开了:“哼!”
“万岁爷慢走。”女人微微行礼,面色轻淡。
这后宫中的女人唯有她最清醒,她知道,帝王最无情。
她爱着自由,皇城就是限制女人自由的牢笼,而在这深宫中的女人,皆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
像九公主,即使有太后的庇佑,也不得服从帝王。
帝王要臣子死,做臣子的不得不死。
她从没为天德帝生过一个孩子,因为出生的小公主皆被天德帝所杀,女人怕那孩子是个公主。可若是一个皇子,也罢,众多皇子中,哪一个不是宠爱有加?即使降临的是一个皇子,他也会死在这宫闱中。
女人知道天德帝下了旨,让九公主娶一个女人,她知道,天德帝当真歹毒。
天德帝向来宠爱二皇子,这皇位非他莫属。
太子只不过是嫡出的,大歧只有嫡出的皇嗣,才可做储君。
太子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
女人想:“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此生不入宫闱。”
姜衡命人写下了八字,呈交于天德帝后,定下了良辰吉日。
大雪纷飞,寒冬腊月,冷风刺骨。
姜衡跪在大殿上,听着太监宣读圣旨:“今,贞元十年,十二月,十四日,良辰吉日,九公主意娶妻,乃秦家小娘子秦姣也。秦小娘子貌美贤良,与九公主适配,特此赐婚。送聘礼,十六日。定吉日,乃十八日。封此,九公主,接旨罢。”
姜衡缓缓抬起头,接过圣旨:“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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