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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婚礼

秦姣得知宫里来了人,连忙起身恭迎。看来人正是刘公公,便下跪磕头。秦老爷得知后,随着卫氏一同出来。

刘公公手拿圣旨,喝道:“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州秦家小娘子贤良淑德,是为嫡出小姐。朕为此于九公主寻得一门好亲事,日夜操劳。今秦家小娘子秦姣,温柔大方,是九公主良人的不二之选。朕反驳大臣言辞,特此求来这门婚事。国师特地卜卦推算,是为吉事。所以朕下旨特封秦小娘子为九公主妻。吉日一定,今月十八日。特此!”

刘公公话罢,将圣旨递到秦老爷前,说道:“秦老爷,此事可是圣上亲自择选的良人,莫要辜负了圣上的好意。待聘礼送到您府中后,便是吉日。宫中人会将一切准备好,婚服,首饰及其珠宝。”

秦老爷向来贪财,一听这话乐开了花:“草民谢万岁爷之意。”

“都起来罢。”刘公公甩了甩拂尘,挥喝着下人离府。

秦姣缓缓站起身。谁人都知,这九公主只不过是一个贱妾所生的罢了,自然都没当回事。徐公公效忠于圣上,九公主身边的刘公公更是衷心。

“既然咱家将话带到了秦老爷跟前了,那咱家可离开了。”刘公公转身离开了。

秦姣心想,她该如何做?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想要男女平等,即使这些年受到了爹爹的冷漠哥哥的嘲讽,她却无所谓,觉得活下去便好。

秦老爷将刘公公送到府邸外,又传了秦姣些话。

“姣姣啊,你自幼野蛮粗鄙,到了宫中说话都要注意分寸,莫要给家中带来不幸。”他走到秦姣面前,小声的说道。

秦姣脸色强颜欢笑,她微微行礼,表示歉意:“女儿知道,谢爹爹嘱咐。”

野蛮粗鄙吗?

秦姣不懂礼仪,家中的妈妈并未教她,只是教了些针线活,若织衣织的不好,那便是棍棒伺候。

那时的秦姣没少挨板子。一遍又一遍的打在手心。每逢过冬,手就会密密麻麻的痛。

可也未必野蛮粗鄙。她自幼懂事,虽也不知因何事惹怒了二姨娘,便是罚跪,打板子,不允许上桌吃饭……她也习以为常,并未反抗,她知道她克死自己的母亲,害的家中落魄,她总想做些什么,可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

卫氏悄咪咪的笑了笑,她捂着唇,笑眯眯的告诉秦姣说:“我说秦丫头啊,这家中可比不上宫里。虽然九公主无权无势,可太后宠爱她比得上皇子,秦丫头进了宫,享受了好的待遇,可莫要忘了家。”

秦姣微微弯腰,淡然一笑:“自然忘不了二姨娘待姣姣的好。”

秦姣道谢后,回了房,只觉得身心疲惫,便如此歇下了。

朔雪将她唤醒:“小姐。”

秦姣抬了抬无神的眸子,淡然道:“何事?”

朔雪手中端了汤药,递到秦姣面前,轻声说道:“大夫说了,小姐要喝药,才不会落下腿疾。”

秦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她一瞬间用被褥盖住了腿,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朔雪:“你从何得知?”

“秦老爷吩咐婢子让小姐喝下这汤药,苦是苦了些,但奴婢特地添了些糖浆。想必九公主也不想看到小姐如此受遭。”

秦姣接过汤药,皱了皱眉。这汤药即使加了糖浆,也难免遮住苦味。

秦姣捏住被冻的通红的鼻子,仰头喝尽,嘴中尽是一股刺鼻的苦味。

她咂了咂嘴,因药实在是苦,眉头一直紧皱。

“小姐?”朔雪唤道。

“嗯?”秦姣不愿开口,只是抬眸看向她。

“小姐难道不紧张吗?”朔雪问道。

秦姣也有些疑惑,她反问:“紧张什么?”

“与九公主的婚期。”

秦姣愣了愣,随后又强颜欢笑,不紧张是假的,放心不下是真的。

她并未知道皇宫是怎样的,是怎样充斥着危险的,是怎样将人命视作蝼蚁的。

秦姣因为是女子,从未出府。她自己待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吃不饱穿不暖,被妾室欺辱,遭父亲冷眼。

在之前,她还有宠爱她的祖母。可半年前,老夫人便过世了。

“并未。”秦姣摇摇头,说道。

朔雪淡淡道:“小姐不紧张便好。”她拿了几块糕点递给秦姣。

秦姣接过,尝了几块,嘴中终于没有那么的苦味。

在朔雪走后,秦姣又犯了头晕。她昏昏沉沉的睡去,只听外面哐当一声,被惊醒。

“夫人……?”朔雪平淡的站在屋檐下,微微行礼,抬眸看向卫氏。

卫氏将发丝别到耳后,推搡着朔雪:“让开!”

朔雪不让,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姐已经睡下,还望夫人体恤下人,莫要扰了小姐清静。”

卫氏暼了一眼朔雪:“不就是九公主身边的侍女吗?怎么我就瞧瞧我家秦丫头伤势如何,还不让人看了?”

朔雪连忙应下,强颜欢笑道:“若夫人关心小姐,就请回罢。”

卫氏见朔雪执意,便也作罢。命令身后的婢女去膳房取了些糕点,端给了朔雪。

“待秦丫头醒来,给她吃这些。”卫氏指着膳食盒中的糕点说道。

朔雪答应下,送走了卫氏,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打开一看,竟是馊掉了的糕点,甚至发出一阵恶臭。

她大怒,将糕点扔到了院子外:“这是给人吃的吗!”

一时并未注意,声调高了几分,吵醒了在屋中小息片刻的秦姣。

秦姣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欲睡欲醒。

“朔雪。”她轻声唤道。

朔雪听见了声音,恢复了平静。她笑语盈盈的开了门,走到榻前,平静的说道:“小姐。”

秦姣低头看了看小腹,隐隐约约作痛,使她清醒了几分。

“你不必这般叫我,众人平等。”秦姣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朔雪一愣,只是这一瞬间,她便有了一个想法。

她想,在这个男尊女卑,处处针对女人的时代,竟真的有人希望平等。她的心境,当真如此强大。

“小姐说的正是奴婢所想的,可规矩不能忘。”朔雪解释道。

秦姣点了点头。

外头却起了吵闹的争执声。

“少爷,您不能进去。”侍女拦着秦梵,一直不让进去。

秦梵性子张扬又急躁,他不耐烦的甩了甩洁白无瑕的衣袖,一把将侍女推开:“还轮不到你来拦着本少爷。”

朔雪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站起身,开了门,一声犀利的语气:“麻烦少爷莫靠近小姐的闺房。这男子若进了女子的闺房,会给小姐带来不好的流言蜚语。”

秦梵似没听到一般:“我来看看妹妹,怎么也要阻挡我?”

秦姣知道秦梵找她便没有好处,她缓慢的下了榻,穿上靴子,换了身淡清色的襦裙。

外面风雪已停,只有冷意未减。

秦姣将朔雪护在身后,向秦梵弯腰行礼,面无表情,冷漠的唤道:“梵哥哥。”

“姣姣妹妹,你管教下人不严,哥哥我也就探望妹妹,怎么连房都不让哥哥进?”秦梵眯起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秦姣皱了皱眉,她早已受不了秦梵嚣张跋扈的模样,谁都不放在眼中。

可秦梵身为家中的男丁,性子虽败坏,但卫氏却宠之入骨,惯坏了秦梵。

“是,妹妹多谢梵哥哥教训。”秦姣行礼,便是歉意。

可朔雪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她破了例子,指着秦梵的鼻子破口大骂:“喂,回去告诉你娘,就说小姐是九公主的人,由九公主罩着,可容不得你这个妾室的野种随意捉弄。”

秦梵瞪大了双眼,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竟被一个小婢女如此羞辱。

可他也被这身份震慑住,他只好作罢,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了。

大概是想不到秦梵会就此作罢,秦姣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传闻九公主不受帝王宠爱,但太后一向宠爱这就公主,性子也自然嚣张跋扈,手中权势也不得忽略。

秦姣打心底处想:“怪不得,圣上这是怕了他年老色衰后,九公主夺权啊。下旨让九公主取一个女人,也只不过是羞辱她罢了,折了她那一身傲骨,让她再也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一刻秦姣终于明白了皇城内的纷扰。

良辰吉日,婚期已至。

秦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唢呐独奏曲子,宾客来往不断。

身着喜服的秦老爷在院中迎接宾客,卫氏则在屋中看管着秦姣。

秦姣那小巧瘦弱的脸上,多了了一丝凄惨的美。身后的婢女为她戴上金冠玉钗,口脂抿唇,螺黛描眉。赤红色的耳环透亮,随意秦姣摇了摇头,耳环轻轻晃动。

头部的饰品太重,秦姣有些头疼。

“二姨娘。”她轻声唤道。

卫氏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了?”

“口渴。”秦姣淡淡说道。

卫氏唤来婢女,为秦姣斟酌了一小杯茶。

她颤微的接过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小口。

一个婢女慌张的跑进来:“禀报夫人,宫中来人了。”

卫氏听这话,连忙理了理衣服,拿起一旁的红盖头,盖在了秦姣的头上。

“快点,误了正事可就不好了。”她挽起秦姣的胳膊,踏出了房门。

姜衡下了喜轿,她束着发,一身朱红的嫁衣,并不像以前头戴金冠又戴钗,没有首饰,只有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和恰到好处的宽肩窄腰。

“九公主到。”刘公公扶着九公主到了府邸的大门前。

再怎么不受宠,众人见了也要下跪。

府邸外,红妆十里,唢呐声响,彩带飘飞。

婢女端庄优雅的举着迎亲牌,后头的太监高举着回避牌。

“清点聘礼!”刘公公大喊一声,外头的侍卫抬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进了府。

刘公公在旁边指指点点:“都轻点放。”

姜衡走进府邸,恰巧秦姣出了院。

卫氏拉着她:“跪。”

秦姣便跪下来了。

众人见了长公主,连忙跪下:“草民拜见九公主。”

姜衡摆摆手,清了清嗓子:“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秦老爷缓缓起来,之间姜衡朝自己走来,连忙行礼:“九公主。”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姜衡冷漠的唤道。

秦姣站起了身,任由卫氏架着她,走过去。

秦姣生怯,有些害怕。

姜衡低头看着面前矮一截的人,她说:“秦姣,本宫来娶你了。”

秦姣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将手递到那人的手心,一股暖流涌入心。

“请岳父清点聘礼。”姜衡摆手,示意刘公公将清点聘礼

待刘公公清点聘礼完以后,姜衡便牵着秦姣的手踏出了大门。

秦老爷同卫氏跟在后头,上了马车。

“别怕。”姜衡感受到她在打颤,无事便轻声抚慰。

秦姣点了点头,道了谢。

姜衡轻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上喜轿。

刘公公见事已成,便喊道:“起轿。”

这去往宫中的路有些长,秦姣坐在喜轿中,着实有些无聊。

她想掀开盖头看一看,可又被规规矩矩的喜婆拦了下来:“小姐,这盖头可不兴掀开啊。”

秦姣撅了撅嘴,她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喜轿外,十里红妆,徐州老少妇女站在街旁,窃窃细语。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结婚呐?”

“哎,是秦家。就那个丧门星!”

小孩童看见了马上的是,指了指,天真的问道:“那是新郎官吗?”

姜衡听闻这话,淡淡的暼了一眼。

孩童的大人懂了,连忙捂住那孩童的嘴:“走了走了。”

她轻轻讽刺一笑,淡淡的开口道:“这些人离皇城远,看不清本宫,本宫不怪他们。只是刘公公,这规矩可不能废。”

姜衡抬眸看向刘公公,眼底的讽刺不减半分。

刘公公急忙应下:“是,公主教训的是。”

“见了公主还不跪,是要等着头掉下来再跪吗!”刘公公下了马,对着旁人指指点点。

闻言,那些妇女连忙拉着孩子跪下来。

“哼,只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显什么威。”

“大歧唯一的公主娶了一个女人,哈哈!”

“真是个笑话。”

窃窃私语的声音未减少,姜衡却满脸笑意,骑着马继续赶路。

秦姣在喜轿里也听见了三言两语,她摇了摇头,无声叹息。

许是这九公主将娶亲一事太过于张扬,也不怕了落人口舌。

秦姣是怕了。

那些声音像是刀子一样,一次又一次插进她的心脏中。明明不是她,她却心疼。

但姜衡却满脸笑意,对这些话是充耳不闻。

此时此刻天又阴沉下来,绵绵细雪从长空洒落下来。

旁人见下了雪,连忙搂着孩子回了院。

除了迎亲队伍,偌大的街区没了人,热闹也随之减少。

喜婆撩开了窗帘,一看下了雪:“公主,下雪了。”

姜衡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姜衡身旁的侍卫开口说道:“公主要回马车里吗?”

她摇了摇头:“不必。”

一个时辰后,迎亲的队伍进入了皇城。

即使下着雪,皇城内也热闹非凡。

旁人见了九公主的迎亲队伍,连忙让了路,纷纷下跪。

“祝九公主新婚燕尔。”

姜衡双手抱拳,笑着应下。

秦姣犯了困,可又被喜婆轻晃,脑袋又晕又有些清醒。

她皱了皱眉,喜婆说:“小姐,皇宫到了。”

姜衡先下了马。刘公公拿来木质阶梯,放在了喜轿下。

姜衡站在喜轿下,等待着秦姣。

喜婆搀扶着秦姣下了轿,姜衡稳稳的接住她。

由于头冠太重,秦姣着实头疼,一时未注意,竟一头扎进了姜衡的怀中。

“对…对不起。”秦姣低着头,轻声说道。

姜衡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怕。”又牵住秦姣的手。

天德帝已在大殿中等候许久。

众臣端坐在案前,早已按耐不住,开始了窃窃私语。

天德帝手拖着下巴,缓缓抬起眸子:“徐正清。”

徐公公在天德帝身侧,站起来,行礼道:“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天德帝开口说道:“瞧瞧公主来了没。”

太后坐在他身旁,脸色焦急不安。

徐公公应下,踏出了大殿,看见迎亲的队伍停留在了阶梯前,又进了殿:“禀万岁爷,公主来了。”

太后闻言,心平静下来,脸色多了一丝笑容:“回来就好。”

“想必母后也认为这是一桩美谈了。”天德帝心想道。

姜衡牵着秦姣走在这一层层的阶梯上,喜婆同婢女太监在身后跟随着。

秦姣有些怕,她从未进过皇城,自然也看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

姜衡牵着她,踏入大殿。

秦姣低着头,透过红纱布,模糊的画面,星星点点的人,使她有些紧张。

上头的司仪喊道:“一拜天地。”

姜衡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细语的说道:“转身,弯腰,拜。”

秦姣随着声音,动作一气呵成。

“二拜高堂。”

秦姣同姜衡转过身,缓缓跪下来,拜了天德帝。

“妻对拜。”司仪顿了顿,再次喊道。

两人面对面,轻轻弯腰,再次抬起头来。

“入洞房。”司仪话罢,姜衡横抱起秦姣,便往殿外走。

天色接近傍晚,烛光跳动,照射在秦姣的朱红色的喜服上。

她坐在榻上,红帘下的神情尽是惶恐不安。

蜡烛跳动着,清淡的古檀香带有一丝丝酒气扑面而来。

秦姣心脏跳动的快,她抬起头,隔着红帘没看清那人的面貌。

姜衡喝了些酒,脸颊有些红。

她坐下来,看着桌上的合卺酒,淡淡的开口说道:“过来。”

秦姣并未起身,只是端坐在榻上。

姜衡见她盖头未掀开,便起身走到她身前,随手将盖头掀开了。

“别让我再说一遍。”姜衡拿起合卺酒,递到秦姣面前。

秦姣缓缓接过,两人酒杯交叉,互相喝了下去。

秦姣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烧的她喉咙太痛了。

她赶忙将酒杯放下来,如同一个孩童一样焦急的跺脚:“辣,辣。”

白酒太烈,辣的她流了泪。

姜衡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小娘子,没喝过酒?”

秦姣流着眼泪,点了头。

姜衡看她那副瘦小枯干的模样,她站起身,淡淡的说道:“酒不算太烈,一会就缓过来了。”

姜衡丢给她手帕,秦姣接过,擦了擦眼泪,困意涌上心头。

“你睡吧,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就先走了。”姜衡转身出了婚房,便离开了。

秦姣安稳的度过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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