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流回昨天凌晨一点五十分。
“徐韫。”唐芃推了推看起来睡得正香的徐韫。
徐韫没有任何反应。
唐芃呼出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还好没醒。”
这句话恰逢时分地落入徐韫的耳朵,徐韫心想,唐芃为什么要这么说?
徐韫翻了个身,背朝墙壁。
唐芃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床穿衣,动作迅速。
临走前,唐芃还停在门前望了她很久。
她始终不明白,唐芃为什么要看她那么久?她们昨天见了面,今天也见了面,难道明天就不能见了?
徐韫的右手肘撑在床上,非常想起来一探究竟。
转念一想,万一遇到突然回房的唐芃,她该怎么解释?
这也太尴尬了。
朋友之间是得保持距离,给彼此留一点私人空间。
最后,徐韫还是躺下了。
唐芃则顺利进入刘轩宇的房间。
每间房的钥匙都长得一样,她拿徐韫的钥匙与她的钥匙对比确认过。
刘轩宇一点儿没睡,紧抱双腿,蜷缩在床角,紧张地等着闯入者的露面。
看清闯入者后,刘轩宇甩开起缓冲保护作用的枕头,“怎么是你?”
“你还约了人?”唐芃反问他。
“没约,”刘轩宇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大半夜,你来我房间干嘛?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唐芃愣了几秒才回答,“我是过来给你道歉的,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说。”
“哦哦,行吧,你道吧。”刘轩宇摆出一副我接受道歉的姿态,大叉开腿坐在床前。
尽管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但唐芃必须得装出十分愧疚的样子,“我们能不能出去说?”
“为什么?你想对我干什么?”刘轩宇立马提高警惕。
“我有一个新发现,”唐芃指向窗外,“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刘轩宇顿时得意起来,“现在你总算知道,谁是真的对你好吧。”
唐芃点头,“我们得悄悄过去,不能被她们发现,不然会出问题,你知道的,现在不允许外出。”
“你等下,我穿衣服。”刘轩宇唰地起身。
唐芃以为他穿的睡衣,便急忙转身背对他。
实际上,刘轩宇只脱了外套,其余的衣服都没换。
他想着,万一今晚有人来找他麻烦,他要是穿睡衣,那人只要开窗,冷风一灌进来,他不用打就输了。
穿好衣服后,刘轩宇凑到唐芃耳边说话,“怎么?你以为我没穿?”
油腻死了。
唐芃在心里拿刀砍了他无数遍。
“走吧。”唐芃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了一会儿,刘轩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火把点上,黑暗的竹林中飘着一点红光,尤为显眼。
唐芃推了刘轩宇一把,火把掉在了地上,她赶紧用脚踩灭了火。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来了这儿?”
刘轩宇顿悟,对啊,他傻啊,只想着看清楚路,却忘了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不好意思。”
唐芃无语道,“算了算了,走吧。”
刘轩宇的脚是扁平足,走路费劲,还容易摔倒。
没走一会儿,他就开始抱怨,“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唐芃知道他的德性,敷衍道,“快了快了。”
“你都说了十遍快了快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被他发现了?唐芃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她都带着他绕了十遍原路,他都察觉不到呢。
“马上了,这真的是最后一遍快了快了。”
唐芃带着他走到一个小土堆前,“喏,就是这儿。”
刘轩宇一头雾水,“这儿怎么了?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唐芃无奈地扶着额头说,“的确,你脑子有问题。”
“你怎么说话的?”刘轩宇非常不满意唐芃对他的态度。
先前他就想说来着,一直憋到现在,他真的忍不了了。
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他?
唐芃说,“你用眼睛看啊,这儿的土是不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好像是,只有这里的土是多出来的,为什么是这样?”刘轩宇蹲了下来,拿手刨土。
不一会儿,小土堆被移到另一处放着,原先的位置在下陷。
刘轩宇更加激动地刨土,他想知道下面埋着什么,可是光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够?就算是刨到天亮也不行吧。
“你能跟我一起刨吗?”
“你等一下,昨天我看见这附近有一个铁铲子,我去找,很快就回来。”
“行吧。”刘轩宇没什么意见,继续待在原地刨土。
人手出现了。
刘轩宇吓得想尖叫,但一想到这是秘密行动,便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他迫切地希望唐芃能快点回来。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唐芃走到哪儿了。
唐芃双手一提,一铲子挥中刘轩宇的后脑勺,刘轩宇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下了。
唐芃拿手去试刘轩宇的鼻息,没气了,一命呜呼。
有时候,死比生要容易得多。
搞笑的是,唐芃居然有点羡慕刘轩宇。
刘轩宇死得真的太容易了,没有什么痛苦就被她送走了。
她甚至来不及多骂他几句,让他多受一点折磨。
她受的那些苦、那些罪,他全都没有经历过。
她的心里非常不平衡。
不过,要她去找刘轩宇讨一个道歉,她做不来。
倒不是没有办法做到,而是不可能做到,且这个不可能主要归咎于刘轩宇。
刘轩宇绝对不可能向她道歉。
光是前些天她在刘轩宇那儿感受到的不适以及昨晚的坦白足以说明了一切,刘轩宇知道自己在骚扰同性,却不知道自己在骚扰异性。
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性骚扰女性这个概念。
在他的认知中,那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也是试探女性心意的方式,全无对女性的尊重。
尽管他曾当着众多女同学的面说过他有多么爱、多么尊重他的母亲,多么理解女性的不易,但他表现出来的行为就是与他的口号完全相悖。
只要足够细心,就能发现他表里不一。
妇女之友不仅是他给自己带的高帽,也是他骚扰异性时穿的隐形衣。
但凡别人说他行为不当,他只需要搬出妇女之友这个名头,他性骚扰的嫌疑就能被洗清。
荒谬至极但管用的借口。
唐芃想到了一个解气的办法。
既然他喜欢用下半身骚扰别人,那么就铲除他的下半身吧。
这把铁铲的材质十分特殊,削骨如泥。
第一下,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
第二下,下半身与下下半身分离。
唐芃抱着用刘轩宇的外套裹住的他的下半身走到山顶,没有任何预兆,就放了手。
那团东西从山的另一边滚下,无人知晓它会滚向何处。
既然是无用的废物,何必在意?
待唐芃走回原地,刘轩宇的上半身和下下半身消失了,就连血迹也一并消失了。
她拼命地想也想不出是谁在为她善后。
秦毓秀说话了,“是我,我一直都跟着你们。”
“我有想过是徐韫,因为那时黄浩强质问我,她帮我圆场。”唐芃有些不好意思。
徐韫装作一无所知,“我只知道那天早上你什么时候回来。”
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唐芃变得无所谓了。
“我到现在仍觉得,我没错,我做的是对的。可能有人会说他只是碰了我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大到严重影响我的生活。”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他的性骚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少噩梦、多少阴影,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触任何男性了,不对,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任何男性。”
“我曾经真的想过死,也付诸于行动,但当我再次醒来,我便不想死了,我有了第二次生命,为什么要浪费?我明明可以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拿回对身体的主宰权,我还可以报仇。”
“对!我还可以报仇!在重新活过来之前,我的最大遗憾是没有报仇,既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就算打破了游戏规则也无所谓。神奇的是,游戏并没有惩罚我。相反,它待我很好,我也不清楚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觉得它对我好、我坦然接受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这是我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好而不用加倍对别人好。”
对于唐芃的转变,徐韫十分开心。
因为唐芃终于不再被道德枷锁所束缚。
唐芃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可至少我是舒服的,以前的教育令我寸步难行,别人对我好一分,我老是想着还别人十分,搞得自己累得不行。”
“只要你感到舒服,那便说明你的改变是正确的,最了解你的是你的身体。”徐韫加倍肯定了唐芃。
唐芃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么一长串话还没被人打断,我真的畅快多了。”
徐韫理解唐芃为什么会这么说。
长久以来,男性作为第一性,女性被迫成为第二性。
社会一向只允许男性发声,不允许女性有思想。
生活中,每每轮到女性发言,不管她说的是何重要话题,不管她的身份地位多么高,不管在什么公共场合,总会被一些恶臭低俗的男性所打断,他们总用马眼看世界,堂而皇之地调戏女性,不是说女性的着装、身材,就是说女性的表情、用语......
总之,他们的终极目的是阻止全世界知道女性比男性更聪明、更理智、更坚韧、更出色......
他们生怕自己的无能被女性戳穿,所以他们会竭尽全力地摸黑女性,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不能称之为毛病的毛病来为难女性。
绝大部分家庭中,不论行为是显性还是隐性,从本质上来说,男性充当着奴隶主,女性拿着奴隶的身份牌却不自知。
家务永远是女性做的,福永远是男性享的,罪永远是女性受的,苦永远是不被允许诉的。
只要女性开始吐槽家务活有多累,当奴隶主的男性总会找到理由反驳。
他们往往是拖鞋一甩,屁股一放,两脚一蹬,臭烟一点,整个人像条将死的肥猪躺在沙发上说起了他的不容易。
“你累什么累啊?我一天天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累得连轴转都没说什么呢,你还说累,要不你去替我工作,我来打扫家里?”
再往下,女性和女性之间就有了微妙的区分。
有的女性立马就被男性的谎言给骗了。
她们真的以为她们的男人在外面忙得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她们无比后悔自己说那样的话来伤害她们的男人。
殊不知,能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往往就是在夸大自己的苦难,他们往往不能为家里做贡献,反而是添负担。吃喝瓢赌抽,他们哪样都沾。
而有的女性不会被男人骗,只会忍气吞声地骗自己。
她们真的会立马把拖把交到男人手里,要男人去做家务,她去替他上班。
女人动了真格,男人才开始慌,开始学着拖地扫地,用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
“你放心,我以后的工资卡都交到你手里,我知道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做了很大的牺牲,我这一辈子都欠你。”
只不过那个地,永远也拖不干净,永远需要女人再去拖一遍扫一遍。
到头来,她们干了两趟活,吃了一次空气大饼,洗脑一次自己。
而男人所谓的工资卡只包括了全家的生活费用,不可能有一点剩余给女人买她们想要的东西。
仔细想想,女人是不是被男人封住了嘴巴?
她们仅仅是想要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感受而已,就被男人用各种胡搅蛮缠的方式给阻止了。
久而久之,她们学会了保持适当沉默,在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就此衍生出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容词——贤惠得体。
当不正常变成了正常,一个恐怖故事就此诞生了。
可不正常变成正常,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状态,绝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总会有人看穿、点破、改变、纠正。
“虽然不习惯这样,但我很喜欢,说出来后,我好像没那么痛苦了。”唐芃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轻盈了,就好像丢掉一个大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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