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徐韫,住在希望村19号,邓鹏飞是我杀的,因为他性骚扰我,”徐韫说完之后才想起忽略了一个细节,旋即补充道,“对了,邓鹏飞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的亲弟弟。”
为什么说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因为徐韫打心眼里不认可他。
邓鹏远当父亲当得格外失败,尽管他自己感受不到这一点。
徐韫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家外飘雪,家里冻得像个冰窖,抠门的邓鹏远舍不得开电暖器,非要去燃气灶上烧开水灌热水袋,再拿给徐韫取暖。
他呢,就抱着他自个儿酿的药酒取暖,喝得醉醺醺。
邓鹏远酒品差,一喝醉就开始发酒疯、说胡话,逮着谁就开始向谁诉苦,要么说他做孩子时当哥哥多么不容易,每天得挑多少猪草,走多少公里路去上下学,要么就说成家后他当丈夫、当父亲有多么不容易,买房子的钱都是他挣得,没要老婆一分,他在家当牛做马,给老婆孩子做饭洗衣......
当然,邓鹏远有些时候没醉也会装醉,徐韫往往一眼能看穿。
因为邓鹏远演得实在太假了。
邓鹏远醉的时候就爱立爱女人设,爱在外人面前问他的女儿在哪儿,先别管他,先把他的女儿送回家。
可邓鹏远清醒的时候,徐韫跑到他面前说自己病了需要钱看病,邓鹏远只会让她去找她妈要钱看病,说他身上没有钱。
因此,徐韫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水杯空了,徐韫不得不去客厅倒热水,经过客厅,就会看见斜躺在沙发上的邓鹏远。
看见邓鹏远,徐韫就会忍不住骂他,一骂人,她的心脏就疼得受不了。
早些年间,邓鹏远在家醉一次,徐韫就骂一次。
后来,徐韫看明白了,邓鹏远这是在家演给她看,恶心她呢,她便学会了无视和忍耐,不再对醉鬼邓鹏远开骂。
她巴不得邓鹏远一次喝得越多越好,最好能喝到一命呜呼,省得喝进医院,她还得请假照顾他。
邓鹏远见徐韫没搭理他,便主动找事,“你的房间冷不冷?要不要我再装一个暖水袋?”
邓鹏远说话的时候会吐出酒气,臭味熏天。
徐韫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你别和我说话,真臭。”
“对了,明天你叔叔在家请客吃饭,你记得去啊,你小的时候,你叔叔对你可好了,还给你买饮料喝。”
说起这个,徐韫就来气。
邓鹏远的话术永远就只有那么一套,永远都在说邓鹏飞对她有多么多么好,结果永远只提他买了饮料的事,滑稽的是,邓鹏飞只给她买过一次饮料,才三元钱,除此之外,邓鹏飞还真没给过她什么钱。
“我不去。”徐韫端起水杯准备往屋里走。
邓鹏远说,“每次你叔叔请吃饭,你都不去,他会不高兴的,你现在长大了,得懂人情世故。”
邓鹏飞不高兴?她才不高兴呢,她凭什么去?
徐韫:“不去,你烦不烦?”
邓鹏远:“他是你亲叔叔,又不是别人,别人那儿你不去,我也没说什么吧,可是你都两年没去他家了,他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呵,真搞笑,别人问他工资,他就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别人问她的去向,他反倒不知怎么给别人说谎了?唬谁呢?
他不过是把她献祭给别人当笑话看罢了。
因为他不会挣钱,社会地位低,他的哥哥弟弟们瞧不起他,欺负他,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他,他就把她扔出去,拿给他们欺负。
徐韫闭上双眼,狂压心里熊熊燃烧的怒气,越压越烈,越压越烈。
终于,怒气汇聚而成的火山爆发了。
“就是因为他,我才不去,他就是个烂人、败类,社会的渣滓!”徐韫气得发抖。
邓鹏远吓得酒都醒了,“你怎么这么说你叔叔?”
坐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徐媛也过来了,“对啊。”
在徐韫看来,徐媛和邓鹏远是狼狈为奸,邓鹏远是狼,徐媛就是狈。
徐媛也不配当妈,哪有妈把女儿当妈的?
徐媛只要在邓鹏远那儿受了气,次次在徐韫身边吹耳旁风,不是要徐韫当中间人传话,就是叫徐韫去打邓鹏远给她出气。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挑拨徐韫和邓鹏远的关系,看见她和他吵得不可开交,她就跑去当好人为邓鹏远说话以博得邓鹏远的欢心,尽管徐韫认为她和邓鹏远的父女之情约等于无。
小时候,徐韫百分百信任徐媛的话,总认为邓鹏远对不起徐媛,所以她很讨厌邓鹏远,还处处针对邓鹏远。
长大了,徐韫发现事实不是如此,徐韫和邓鹏远就是半斤八两的人,一样的蔫坏,凑到一堆了。
由此,徐韫真正领悟到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的深层含义。
可惜的是,徐媛停止了成长,虽然她已经是中年人,但她的心智还停留在幼儿时代,想要和自己的女儿争根本不存在的“宠”。
看清这一点后,徐韫彻底放弃了徐媛。
徐媛永远也不会明白,邓鹏远只爱他自己,老婆女儿只是用来打造他想要的人设的工具而已。
徐韫愤怒地指着徐媛,“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给他说啊。”
徐媛明明知道她被邓鹏飞性骚扰了,也不告诉邓鹏远。
这真的是一个母亲该为女儿做的事?否认受害者的感受,转而给施害者打掩护?
徐韫站在原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邓鹏远跑过去抱住徐韫,又对着徐媛吼,“你干了什么?”
徐媛一脸委屈,“关我什么事。”
邓鹏远简直又臭又脏。
徐韫推开邓鹏远,“你放开我!滚啊!”
邓鹏远松开了徐韫,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打徐媛。
尽管徐韫已经濒临崩溃,但本能驱使着她去护住她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徐韫拉住邓鹏远,“不是她!不是她!是你的亲弟弟!是你的亲弟弟性骚扰我!”
徐韫感觉她的头皮快炸开了。
徐媛冷漠地看着邓鹏远整个人僵在原地。
很快,邓鹏远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很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又伸出双手,打算再抱一下徐韫。
可徐韫一点也不想,她觉得邓鹏远的手和邓鹏飞的手一样的脏,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啊,同出一脉。
邓鹏远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和徐韫保持着安全距离,“你一定是想多了,他是你亲叔叔,我还在呢,他怎么敢对你那样?”
“他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徐韫反驳道。
邓鹏远唉了一声,“他是喜欢你这个侄女,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徐韫说,“放屁!他那么大一个人了,真的什么都不懂?为什么我长大后,你都知道要和我保持距离,但他不知道,就因为他生了个儿?不是吧,我也没见着其他亲戚和我说话非要来摸我的手,摸我的肩膀。”
邓鹏远继续否认徐韫,“哎呀,不会的,他是你亲叔叔。”
徐韫继续说,“他就是个人渣,我反正没见过哪个亲叔叔会问自己的侄女为什么要换头像,我换头像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关心他自己的老婆,反倒关心起自己的侄女,而且我和他平时又不说话,他就是脑子有病又猥琐!”
“还有,他之前还让我一个人去他家玩,去个屁啊,他神经吧。”
“摸一下又没什么,而且不是告诉你了嘛,别理他就行了,他那人就那样。”徐媛说这话有着幸灾乐祸的嫌疑,因为她的表情很冷漠,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完全不心疼她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邓鹏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头,“唉,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这一辈子就没顺过。”
徐韫无语到极点,都到这时候了,邓鹏远的关注点还在他自个儿身上,真是没救了。
“倒霉?什么叫你倒霉?那分明是我倒霉!我遇见这种人渣才倒霉。”徐韫向邓鹏远开炮。
徐韫彻底地后悔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尽管在自揭伤口前她有设想过邓鹏远和徐媛会是怎样的反应,但她现在觉得她还是太乐观了,把人想得太好了,真实情况远比想象中要糟得多的多。
徐媛和邓鹏远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不应该选择在两年后才说出邓鹏远干的垃圾事,她就应该在邓鹏远性骚扰她时痛骂他一顿,外加给他十巴掌。
她所谓的母亲和父亲就是个怂货,出了事,只会躲在她的身后,让她一个人去担事。
她和他根本就不会站在她那边。
可笑的是,之前的她还不敢告诉邓鹏远,因为她担心邓鹏远会因为她和邓鹏飞大打一架,现在看来,她真是大错特错,错得没边了。
她要抛弃邓鹏远和徐媛,她不会再认叛徒作母作父。
这么做,有利于她的身心健康。
徐媛似乎嫌徐韫不够生气,继续火上浇油,“而且,他要摸你,你可以拒绝啊,你躲开他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可以骂他嘛。”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韫说,“呵呵,上次去他家吃饭,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抱我,你看到了吧,但你身为一个母亲怎么做的,你居然就站在旁边,我明明向你求助了,你居然把头撇了过去,最后,还是姑父过来帮我解围,那个人渣才没碰到我,你当妈当得可真轻松,只管生不管养。”
徐媛被戳中了痛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就是太小气了!别人碰你一下,又没什么,真的太小题大作了。”
当即,徐韫将孝道啊、尊敬长辈啊此类词汇从她的词典中永远删掉。
徐韫开始乱杀,“你们凭什么否认我的感受?那是我的身体我做主,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碰我,那就是性骚扰!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装不知道,为了那点利益,连脸都可以不要,连女儿都可以出卖,真是丧尽天良!”
邓鹏远和徐媛坐在沙发上听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两个,一个怂货,一个自私鬼,可真配。”
徐媛刚要开口反驳,徐韫指着她开骂,“你是最早知道那个人渣对我做了什么的人,可你倒好,跟他家越走越近,你几个意思?哦,为了你姐姐的儿子的工作,你就可以无视自己的女儿受到的伤害,去讨好那个人渣还有他的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亲儿子。对了,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人,见她一面,她就会在我面前蛐蛐你们,你们给别人捧臭脚,别人当你们一回事了吗?”
由于气到了极点,徐韫的眼泪不由自主地飙了出来,但她发现,徐媛竟然在笑。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给撕了。
徐韫认为徐媛现在的心态就是这样。
因为她以前受了苦,所以她也希望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痛苦,这样,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就不是人,你知道吗?没有一个真正的母亲会帮着施害者骂自己的女儿,但你这么做了,我真的佩服你,都到现在了,居然还想讨好男人,”徐韫指着邓鹏远说,“你以为他会因为你帮他说话就开心吗?他不会,他只想把你拉下水,因为他被我骂了,他也想让你被骂,你真的蠢到没边了。”
“活了几十年,居然还在幻想、渴望男人的爱,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这个东西,他只想着他自己,他对我好?那是假的,他要是真对我好,就不会不去上班,一天天窝在家里喝酒变酒鬼。”
邓鹏远张嘴想解释,徐韫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你,最没出息,为了讨那一点酒喝,自尊都可以不要,我压根就没指望你会替我出头,还有,你真是个演员,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在外演戏在家也演戏,真不知道你累不累,反正我是看腻了。”
“以后,你们也别想指望我养老,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全记住了,一刻也不会忘,等你们老了,我也这么对你们,直接拔掉你们的管子。”
徐媛突然冒了出来,“你是不是生病了?有病,我们就去治。”
“对啊,爸爸妈妈会带你去治病,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邓鹏远假情假意地说。
徐韫觉得,徐媛和邓鹏远没救了,又蠢又坏又恶心,她才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一对母父。
“你们才有病吧!都到现在了,居然还不肯承认那个人渣干的事,反倒指责起我来,我没有错,也没有病,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犯错的是那个人渣、败类,不是我!你们别想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没门!”徐韫转身走向房间,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邓鹏远和徐媛追到房间门口,狂敲着门。
徐韫双手捂住耳朵,不让她们的话钻进她的耳朵搞大污染。
“你们都给我爬开!都给我滚啊!”徐韫朝门外大吼。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加快,靠近心脏的肌肉一抽一抽、钻心的疼。
以往那些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伤口一起浮了上来,占满了脑海。
徐韫终于弄清楚她的洁癖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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