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徐韫上幼儿园大班。
课间休息时,她穿着新买的公主蓬蓬裙站在自己的桌前玩儿,一个小男孩偷偷摸摸地趴在地上爬,爬至徐韫脚前停下,掀开她的裙摆,钻了进去。
大腿那块皮肤传来毛发的扎刺感。
徐韫一脚踹开小变态,正值上课铃响,女老师进来了,她和小变态进了办公室。
她一五一十地说了,但老师没信,因为小变态撒谎了,非说是她殴打他,再加上小变态的膝盖青了。
最后,徐韫输了,被老师教育了一番,还给小变态道了歉。
自那时起,徐韫再没穿过公主蓬蓬裙。
12岁,徐韫上小学六年级。
音乐课上,坐在她左右两边的都是班里最不爱学习的男生,平时就喜欢开黄腔,完全不在乎女生是否在场。
而这节课他们表现得尤为猥琐,因为音乐老师穿了短袖黑色蕾丝雪纺连衣裙,有些地方是透的,会看见肉色。
两个猥琐男凑到一堆,挤在徐韫的桌前,叽里呱啦地点评老师的身材,讨论老师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衣,并以此打赌。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说起了小视频的内容,模仿小视频的声音。
徐韫夹在中间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叫,“别说话了!吵死了!”
以扰乱课堂纪律为由,音乐老师罚徐韫去最后一排站着,两个猥琐男笑嘻嘻地看着徐韫受罚。
站到最后一排的徐韫没有生气,只感觉耳根子清净了。
13岁,徐韫读初一。
换座位了,班上的男生很躁动,徐韫不幸搬到了一个周围全是男生的座位坐着。
上美术课时,徐韫正专心地低头画画,忽然发现脖子后面系的内衣带子开了。
她愤怒地转头看向坐在她正后面的罪魁祸首,而罪魁祸首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原本,徐韫想扇他一巴掌来着。
可是,美术老师的粉笔头砸到了她的头上。
女老师说,“上课别东望西望,专心听讲。”
遂放弃。
14岁,徐韫升初二。
班上有一个头都没她肩膀高的小混混托人给她传话,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徐韫面无表情地告诉传话那人,“我不喜欢,你可以回去了。”
在那之后,徐韫遭受了长达两年的骚扰。
小混混一下课就来到她的旁边玩,不是拿手指戳她的后背,就是抢她的笔,好用手抓着她,和她制造肢体接触。
徐韫真的烦透了,但没法告诉同为女性的班主任,让小混混得到惩罚。
因为班主任对她印象不好。
情人节那天,徐韫的桌上出现了一朵玫瑰花,班主任进来检查大扫除的卫生情况正好看见了,拿走了。
对此,徐韫完全不知情,这还是她当班干部的朋友给她透的口风。
自那之后,班主任总爱在班上暗讽她,说什么极个别女同学一天天不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放在了歪门邪道上,学生时代还是朴素为好,有那个时间打扮自己还不如多考几分,上个好高中。
徐韫只能依靠自己。
到了夏天,徐韫的心情更是烦到极点。
小混混超级没皮没脸,会故意趁她穿短裤或裙子的时候,毫不遮掩地打量她的腿,从下到上,眼神就像一只饿疯了流着哈喇子的哈巴狗看见了狗饭。
最令徐韫痛苦的是,小混混会伸手摸她的大腿。
而她为了阻止他碰她的大腿,她必须抓住他的手,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不挡,他黏腻的、不知摸过什么脏东西的手就会碰到她干净的皮肤。
挡了,她的手不得不抓着他的手臂。
两个选择都很痛苦,但徐韫不得不选择对她伤害最小的那个。
小混混乐得自在,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
有一次是放暑假的前一天,班上的桌椅都是乱的,大家随便乱坐,班主任站在讲台说一些注意事项,小混混跑到了她的左手边坐着。
徐韫以为小混混不会来学校才穿的短裤,结果他来了。
他不仅来了,还性骚扰她,摸她的大腿。
徐韫没有办法,只能用手阻拦他,可这一幕落在班主任的眼里,却是学生在她讲话时打闹,不注重纪律。
班主任不说话了,就盯着徐韫和小混混,其余的同学也安静了下来,盯着她和他。
同学们在看热闹,老师在利用学生的目光惩罚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错。
班主任:“下课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小混混这才放了手。
而后,班主任问徐韫和小混混为什么要打闹,她却说不出口。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男老师和女老师,班主任的眼神明显在质疑她。
她难道说,小混混在性骚扰她?
班主任才不会信呢,她从一开始就认定她不是好女孩,她的眼神、表情、语言以及行为都在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爱沾花惹草的女孩。”
徐韫低头没说话。
自证清白是一件最愚蠢的事。
蠢事,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能再做了。
她宁愿受罚。
徐韫的夏天停在了14岁,从那之后,只要上学,她就穿长裤。
就算夏天再热,就算徐媛骂她有病,买了裙子放着浪费,就算同学觉得她是故意惹人注意,她一概不解释,任人误会下去。
同时,洁癖也是从那时养成的。
只要是属于她的所有物,她就喜欢让它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
只要有人碰了她的皮肤,她就难受得不行,必须用可消毒的湿纸巾反复地擦拭那块皮肤,她焦躁的心情才会趋于平静。
15岁,徐韫初升高。
也是在暑假,徐韫穿着短裙乘车去补习在车上遇到了一个老变态。
车厢明明很空,有足够的扶手位置,可那个老变态非得站她身后,靠她很近。
司机遇见一个急刹的前车,猛踩刹车,老变态整个人压在了徐韫的后面。
徐韫活动了下左右手,给老变态来了两肘,他退到了一边去,不敢吭声。
自那时起,徐韫的习惯变成了只要出门就穿长裤。
虽然她很喜欢短裤,也很喜欢裙子,但她不得不为了保护自己戒掉它们。
16岁,徐韫升高二。
她在校外一家私人开的店报了瑜伽课,瑜伽老师是男的,助理是女的,两人的年龄看着在35到40岁之间。
刚开始,徐韫还有顾虑,担心男老师教学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可一起上课的都是姐姐,她便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对男老师有偏见,是不对的。
学到后面,徐韫发现了古怪。
男老师在给她调整姿势时他的手是实心地碰到她的屁股。
并且,她在做下犬式时,男老师会站在她的屁股后面提她的腰,而他的下半身抵着她的屁股。
徐韫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立马佯装做不好下犬式,趴在了地上。
男老师就走到别的姐姐那儿给她们调整姿势,那些姐姐的遭遇和她一样,但她们的反应和她不一样。
徐韫第一次感受到了混乱,她确定她是对的,可那些姐姐的反应又在告诉她,她想多了。
自那节课后,徐韫没再去过那家店。
尽管她的卡里还有余额,但她打死也不去了。
洁癖从这时起变得更严重了。
只要回家,徐韫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手,第二件事是用带酒精的湿纸巾擦手机,并把手机放在她认为绝对干净的地方,第三件事是脱衣服洗澡洗头。
只要洗完澡,徐韫不允许任何人来接近她,碰到她暴露出的皮肤,甚至这个人也包括了她自己。
如果说洗完澡后她接触过门把手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臂,她一定会放下手中的所有事跑去卫生间挤洗手液洗手洗手臂。
与此同时,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邓鹏飞请她家还有几个姑姑家一起出去吃烧烤。
烧烤吃到后半截,邓鹏飞喝得脸通红,看着像是醉了,但徐韫确定他没醉。
因为邓鹏飞非要拉着她的手说话。
如果仅仅是拉着,徐韫或许不会起疑心,偏偏邓鹏飞在拉着她手的同时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她不可能不多想。
徐韫察觉邓鹏飞在揩油后,立马把手往后缩,可邓鹏飞力气大,又把她的手拉了回去。
徐韫恨不得拿眼神当砍刀捅穿邓鹏飞的身体。
17岁,徐韫上高二。
班里莫名传开了一个有关徐韫和一个男生的绯闻。
徐韫大呼离谱,她和那个男同学一句话都没说过,哪来的喜欢?
可没人会信她的话。
不仅因为传绯闻的人是男同学,还因为那个男生在班里班外的同性缘都好,几乎和每个男生打成一片。
徐韫喜欢安静是从这时候起的。
每天,只要见到一个男同学,他们就会向她问好,“嫂子好!”
徐韫每次都纠正他们,“你们别乱喊!我和他不熟!”
那些人一般就来劲了,“嫂子这是害羞了,我们懂!”
久而久之,徐韫放弃了,不再纠正他们,看见男的就躲,实在不行,就装冰山脸,把氛围搞糟,让他们没法开口。
直到那个男生跑来找她告白,她干脆地拒绝了他,他喜欢上了别的女生,徐韫才真正地得到解脱。
也是从17岁的夏天起,徐韫不再相信任何一个男的,对任何男的都没有好脸色。
因此,她在班里招了不少男生的仇恨,他们大多说她脾气古怪,不好相处,没人会喜欢她。
徐韫不在乎他们说她什么,她只求男的离她越远越好,她只想要干净、清净。
18岁,徐韫升大一。
离开家乡,徐韫的洁癖好多了,不变的是,她仍旧讨厌男的。
好景不长,邓鹏飞出来作妖了。
邓鹏飞会时不时给她发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在干嘛?”
“你要是有不方便告诉父母的心事,可以告诉叔叔阿姨。”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
徐韫装作没看见,一个都没回,删除了聊天记录。
直到,邓鹏飞发出几条非常不符合身份的话。
“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说出来。”
“你为什么换头像了?是因为我吗?”
要不是隔着屏幕,要不是现代社会**律讲道德,徐韫真想冲过去打死他。
男人怎么能这么普通又自信又猥琐?
徐韫直接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寒假回家过年,徐韫难免在饭桌上碰见邓鹏飞。
邓鹏飞喝了点酒,跑过来和她说话,非要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徐韫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早就长大了。
徐韫大声地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可那些伥鬼说,“你叔叔是喜欢你,想跟你亲近些。”
没人听得见她的不愿意,那些人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任凭她被邓鹏飞欺负,而这些人之中,也包括了徐媛和邓鹏远。
徐韫恨透了这些人,不论男女。
这天之后,徐韫只要出门回家,必用酒精喷雾给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消毒。
并且,徐媛和邓鹏远不准未经她的允许进她的房间,碰她的东西,坐她的床。
总之,只要是她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碰,一碰,她就大叫发疯发脾气。
19岁,徐韫上大二。
徐韫在大学对面找到一家全女瑜伽店报了课,瑜伽老师和助理全是女的,年龄在28岁左右。
上了一个月的课,徐韫续订了。
同样是大课,同样是调整姿势,这儿的老师要专业得多。
徐韫观察到,女老师在给她和其她姐姐调整姿势时从不会用手去碰她们的敏感部位,她只会用泡沫砖来代替她的手,并告诉她们哪里发力不对。
然后,徐韫在睡觉前刷到了一条视频。
发出视频的女生,她的本职工作是时尚博主,她有塑形的需求,所以她去上了冥想瑜伽的一对一体验课。
但这个课不是她主动找来的,而是教授课程的男老师也就是所谓的男老板找到她做推广,也就是说,她上一节体验课的代价是在社交平台给他写好评。
她没想太多,答应了。
上完课后她的大脑处于懵懵的状态,过了几天,脑子才转过弯来,她发现她被性骚扰了,或者说,她被性侵了。
她报了警,可是证据已经没了,她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选择说出她的经历,制作成视频,放到网上,让女性知道这个死变态干了什么事,防止后续有人继续被骗。
视频里,她详细地描述了死变态对她做的那些事,不限于触碰她的敏感部位、私密部位,做一些猥琐的动作,当着她的面说他产生了冲动......
徐韫一下想起了16岁时遇到的瑜伽男老师。
原来当初他对她们做的那些事就是性骚扰,只因他打着教课的幌子,只因他的动作没有视频中死变态那么过分,只因她们的课上有很多女性,他才得以逃脱了惩罚。
瞬间,徐韫感到无法呼吸。
视频末尾,博主说到她在死变态建立的瑜伽社群发出了事情经过,不到一天,就有很多女生来找她私聊,表示她们和她有着同样的遭遇,只是她们没有勇气和他打游击战。
点开评论区,更是大型受难现场。
女性何止是在瑜伽课上受到性骚扰,还有学校、家里、工作场所等场合,数也数不清。
徐韫终于抓住混乱感的源头。
徐韫:“是男性故意美化了性骚扰,他们把性骚扰美化成男人喜欢女人的表现、试探,异性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亲近,异性老师对学生的无私教导。”
“他们不仅美化了这个犯罪的代名词,还阻止女性将性骚扰定义化,让女性感到混乱,更令人想要用唾沫淹死他们的是,他们还为性骚扰设置了门槛,必须是完美受害者,受到了确切的伤害,且存有客观实在的证据,就算有女性能满足他们设置的苛刻条件,他们也还是会为难女性,让女性在维护自身权益的过程中遇到重重阻碍,就算进入了司法审判程序,也还是难胜诉,就算胜诉了,也还是难赔偿。”
“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女性无法定他们的罪,除了受害者,整个社会的人都在为这些人打掩护、找借口,不难猜到,偏爱这些施害者的人是什么人,他们不是施害者,就是走在变成施害者的路上的预备役施害者。”
“毕竟,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因为我听过、看过、经历过这些事,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更没办法对那群恶心的小登、中登、老登和颜悦色,我恨不得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碎尸万段,可惜的是,小屋只送来了邓鹏飞这一个人,我砍断了他的手脚,拿黑胶布封住他的嘴巴,我希望他和下水道装的粪便永生永世不分开。”
唐芃忽然明白为什么徐韫在给她解释性骚扰的定义时无比得专业,就好像性骚扰的定义是她所写。
其实不是因为徐韫说得她喜欢看杂书,而是因为她没办法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她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她才选择向专业书籍求助。
那些书里藏着答案,但不完全正确。
因为写书的人不是女性。
倘若写专业书籍的人是女性,抓罪犯的人是女性,审判罪犯的人是女性,执行惩罚的人是女性,监督罪犯的人是女性,那么世上不犯性骚扰罪的男人可能寥寥无几,被性骚扰的女性就能获得安宁。
这属实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徐韫盼望着那天的到来。
她始终相信,那天一定会到来。
性骚扰类型:
1 游戏型:他拿零食,他开黄腔,大家哈哈哈
2 分配型:几个男的坐一起,分配女的,你归他,她归他,看谁先得手,得手的标志不是非得发生关系,他们之间半开玩笑半认真
3 无意识:从小和女性生活在一起,没有分寸
4 贪欲型:只要动了歪念,就一定要占有,通常是摸一下动一下
(现在的分类也不算完整,只能起到参考作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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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挤掉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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