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袖将拧干的手帕收回袖中，指尖轻轻拂过腰间新买的香囊。她取出那枚绣着白色风铃草的香囊，俯身为风铃儿系上。细密的针脚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风铃草的花瓣栩栩如生，仿佛能听见微风拂过时的清脆声响。
“是买给我的？”风铃儿低头看着腰间突然多出的饰物，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香囊下坠的流苏，“呃，钰袖，我其实用不惯这些讲究的东西啦。”
白钰袖的指尖在香囊上停留片刻，宝蓝色的眼眸透过白纱映着温柔的光：“铃儿，我刚刚闻了下，这款香囊中有山柰、白芷、藿香、佩兰等多种药材，不仅香气宜人，还可散寒、去湿、辟恶气，你近日戴身上没坏处的。何况还是这么可爱的风铃草，很适合你。”说着，她已利落地系好绳结，又取出另一枚粉色风铃草香囊挂在自己腰间。
“啊这……”钰袖平时都对她很温柔，又乖又听话，但偶尔想坚持一件事的时候又很坚持，看钰袖这三言两语期间都直接帮她系好了，风铃儿不习惯也不好再开口回绝。但当看到钰袖也把另一个绣着粉色风铃草的香囊系她自己腰上时，风铃儿不由问道，“钰袖，你怎么也给自己买了个风铃草香囊？”
“风铃草风铃儿，戴着它感觉铃儿时刻在我身边。”白钰袖的声音清澈见底，仿佛在陈述再自然不过的事。
风铃儿怔怔地望着白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钰袖的话语总是这般直白纯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加掩饰地照进心底。她摇摇头，总觉得她有时候也没有很懂钰袖的所思所想。
不过钰袖不会害她，待她很好就是，但就是心思太单纯了，风铃儿决定趁等雨停期间好好教教钰袖：“钰袖，刚刚那老婆婆讲的什么传闻其实都是道听途说，或者根本就是她为了卖东西而随口瞎编。一个香囊差不多六七文钱罢了，她居然随口抬价。而且说什么只剩最后两个，信不信等会我们再过去看，她又摆出来了？这些小摊小卖都是这么卖东西的，这是她们的做生意手段，你多买几次东西就知道了，以后不要再轻易被别人哄骗了哦。”
“我知道的。那个传说不是真的，香囊一开始她叫卖时也是六文钱一个，十文钱两个。”白钰袖忽然摘下幕篱，雪白长发如月光倾泻而下。她转头看向风铃儿，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可我喜欢，所以无所谓。”
风铃儿一时语塞。钰袖的笑容总是这样，像山间悄然绽放的茶花，不声不响却让人移不开眼。
“铃儿。”白钰袖忽然凑近，湿润的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药香，“如果有一天我走散了，你会来找我吗？”
“啊？”风铃儿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和我走散的。”她完全不敢想象让这么单纯无害的钰袖一个人流落江湖会是什么样子，“要是真走散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带你出来时我就答应过你了，一定会陪你一起找到你的娘亲。虽然我风铃儿不是什么男子汉，但说话也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看着铃儿信誓旦旦对她眨眼一笑，白钰袖也笑了。
“钰袖，雨小了点，前面就有一家客栈，我们去投宿吧。”风铃儿等白钰袖戴好幕篱就拉着她的手一起跑进小雨中。白钰袖紧紧地跟着风铃儿，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红色的倩影上。
“我也不会让你和我走散，铃儿。”
*
暮色渐沉，细雨如丝。两人踏着青石板路上的水洼，终于来到客栈门前。檐角灯笼在雨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将风铃儿回头时发梢滴落的水珠映得晶莹剔透。
“钰袖，你刚刚说了什么吗？”风铃儿抬手抹去脸颊上的雨水，栗色马尾湿漉漉地贴在肩头。
白钰袖幕篱的白纱被雨水打湿，隐约透出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没什么。”
客栈大堂里，桐油灯芯爆出个灯花。掌柜从账本里抬头，小胡子随着笑容翘起：“抱歉二位，现在只剩一间客房了。”
“居然只剩一间客房了？”风铃儿扒着柜台追问。
掌柜捻着胡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以二位关系……”
“等等！”风铃儿突然拍案，“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子！”风铃儿怕这客栈掌柜又和卖香囊的老婆婆一样乱点鸳鸯谱忙纠正道，结果掌柜捏着小胡子哈哈一笑，“姑娘娇俏可爱，自然不是什么小子，不过你们两位姑娘结伴同行，应该关系匪浅，一起住一间不成问题吧？”
“……”风铃儿蹙着眉头，还在犹豫，那边钰袖直接开口道，“就订下这间了。掌柜，劳烦给我们准备些热水。铃儿。”
白钰袖看了下风铃儿，风铃儿见大小姐都拍板了只能掏钱订房间。
*
雨依旧淅沥沥地下着，厢房门轴“吱呀”转动，带进一缕潮湿的风，店小二提着热水进来时，铜壶嘴腾起袅袅白雾。
风铃儿盯着浴桶里逐渐上升的水面发呆，直到听见门闩落下的声响才回过神。
“钰袖，你先……哈啾！”话尾化作个小小的喷嚏。她揉着鼻子，没注意到几缕湿发黏在额前，像初春柳枝上未干的雨线。
白钰袖解幕篱的动作顿了顿。雪色长发从纱笠中流泻而下时，她已走到风铃儿跟前，指尖拂过对方额前湿发的动作，轻得像触碰晨露中的蛛网。“铃儿，天冷，我们一起洗吧，不早点换下湿衣服怕是要着凉。”
这话落在风铃儿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她只觉得耳尖发烫，连带着脸颊也烧了起来。“不、不用啦。我们一起洗，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白钰袖神色坦然，纤纤玉指轻点雕着莲纹的柏木浴桶。烛火映照下，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将两人的倒影揉碎又聚拢。”浴桶足够宽敞，我们一起洗也无妨。若是铃儿实在介意，你大可先洗。”
风铃儿的目光在浴桶与自己脚尖之间来回游移，地面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难分彼此。她盯着那交融的暗影看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声：“我没有介意什么，你不要多想。那、那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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