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皓盛军营驻处。
此时已至深夜,营地里已经熄灯休整,只留下几名守夜轮岗的士兵在游走巡察。军营的门卫是每三个时辰交班一次,正当四名士兵轮替换岗时,一团黑影从营门上空一窜而过,浑然不顾底下四名士兵的愕然神色。
“简直是太过分了,这御息阁的人又踩着我们营地大门过去了。”
士兵中有一人愤愤然怒道,其余几人明白过来后面上也逐渐气愤了起来。
“这事必须得告诉将军,御息阁的人也太不拿我们皓盛军当回事了吧!”
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那是出营地约莫八百米的地方,漆黑到看不清一点视线的蒙蒙夜色中,一盏红灯笼突兀亮起,随后是于黑暗中有人轻轻推开了一扇透着微弱光影的木门。
陶苓推开御息阁大门的瞬间,一阵卷着院中尘土的冷风迎面扫来,逼迫着她不得不撇开头,用提着酒壶的手来挡住风尘。
院里这是几天没清扫过了?
陶苓皱着眉头挥了挥眼前飘起的尘沙,转身将木门关上了。
许是因为手里拿着酒壶不方便,又或是刚才一阵令她不爽的邪风,总之,她关门的动静属实不小。
“深更半夜的,真当御息阁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别人不需要休息吗?”
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露出一位着里衣的散发女子,此时正瞪着双眼,满眼不爽的盯着陶苓。
陶苓没有吭声,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对方一眼,反而扯着嗓子朝着堂屋里大喊:“丁宝度,快出来。”
“丁——宝——度——”
“来了来了。”
丁宝度双手提着裤子,从后院的方向跑来:“怎么了师姐?”
“这个,放到阁主的房间去。”陶苓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丁宝度,又一看他此刻的模样,大致猜到了他方才正在做什么。
“哎等等、你手是干净的吗?”
被这么一问,丁宝度悬在半空的手又赶忙在衣衫上擦拭了几下,一边说:“师姐放心吧!都洗干净的。”
在经由陶苓点头默许后,丁宝度接过酒壶,一手提着裤腰,一路小跑着奔向阁主的屋子里。
御息阁以阁主为首,男子皆是入住在一楼,女子则住在二楼方便更衣休息。陶苓来到二楼时,便看见舒曼抱着胸挡住了走道,正一脸清高的看着她。
“我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怎么?是又让一叶盗贼跑了?”
见陶苓不吭声,她又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一叶盗贼你是抓不住的,与其一次次丢人现眼,劝你还是趁早将这个任务让给我为好。”
陶苓面色不动,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让开。”
舒曼最是讨厌她这股子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样子,明明是败阵而归却仍然这副比谁都清高的模样,回回见此都能让她气到心口发堵,偏对方还固执的将抓捕一叶盗贼的任务牢牢攥在手心。
“你——别不知好歹。”
陶苓提了提手中的剑,终于摆正目光看向舒曼:“我喜欢,你让不让?”
舒曼是有些畏怕陶苓的。
自御息阁创办之际,舒曼便有心想要拜入阁中,只是刚创立的头几年,御息阁是为皇帝做事的,阁中大多是军营中挑选的强兵,她没有资格入选。
直到三年前,御息阁彻底脱离了皇家,她才能以武能卓越破例入阁,要知道御息阁从来不收女子。
如此破格的先例发生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气逐渐变得高傲漠视,以至于后来见阁主又带回来一个女子时,她满心满眼都生出了强烈的嫉妒感。
一开始她并不将陶苓放在眼中,甚至时常冷言冷语,暗讽嘲笑。
初来时的陶苓少言寡语,多数都是忍让,一度让舒曼觉得,即便是阁主亲自带回来的女子,也不过是平庸下等。然是她想错了,沉默寡言的外表只不过是新环境的保护壳,在她一次次的针对下,对方终于爆发了,竟然将她关在茅房中狠狠揍了一顿。
那一次的挨揍,让她两天没下床。
自那次之后,舒曼清楚的意识到,陶苓此人是个疯子,疯子发起病来,从不会管你是不是同僚,该不该手下留情。
“懒得管你。”
丢下这句话,舒曼用她那故作轻蔑的神情回了自己的屋中。
陶苓余光瞥着身侧的屋子熄了灯,整个身子骨瞬间松软了下来。她足足的伸展了一下手臂和肩骨,打了一个浓重困意的哈欠,懒散的钻入了自己的屋子里。
第二日,陶苓是在阁主的注视下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一张黑到没什么棱角的面具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若非是这半年来的习以为常,陶苓早晚会被折磨到发疯。
“阁主,早就说了让你换个面具了。”陶苓略有些嫌弃的侧了个身子,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带着黑色面具的是御息阁的阁主——孜申,若说此人最怪异的一点,便是常年面具不离身,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吃饭还是睡觉。因此,陶苓从不知自己尽心听命的老大,究竟是何样貌。
孜申抬手扶了扶自己那一张光滑圆润的面具,道:“我这面具不是挺好看的嘛,戴着还舒服。”
陶苓实在是无力吐槽,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喜欢就好。”
孜申轻笑了一声,从床沿边起身,道:“赶紧起床,有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啊?对了,桌上的酒喝了没?”陶苓一听有事,便立刻掀开被子穿衣裳,一边有条有理的穿着,一边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一身黑衣长袍的男子。
“喝了,酒味不错,就是有点酒渣子咯牙,许是酿酒的师傅差点火候吧!”
咯牙?
陶苓心想着昨夜的男子应是个有钱人,怎么喝的酒这般差劲。
“下次我再给你寻个好酒。”说完这话,陶苓的衣服也穿好了,她几步来到洗漱架前,一盆干净的水早就摆放到位,她毫不犹豫的将双手浸泡其中。
“你要同我说什么事?”陶苓一边擦拭着脸,一边问。
听到水声,孜申这才转过身来,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阁中昨日接到了一个大单子,思来想去后,我还是决定将这一单交给你来执行。”
陶苓来了精神:“什么任务,说来听听。”
孜申扶额道:“额……就是有人托我们调查一个人的行踪,比如此人都和什么人见面、和什么人吃饭、和什么人过夜等等……”
“什么?过夜?”陶苓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阁主一眼,随后将手中的帕巾丢进面盆里,溅出四周一片水渍。
“开什么玩笑,让我去追踪别人的风流事?这把我们御息阁当什么了?我不去。”
孜申上前两步,语气缓和道:“我知你雄心不在此,可奈何那位客主点名要你去办事,我夹在中间也是很为难的啊!”
陶苓侧身避开对方的好言相劝,固执道:“我与那位客主素不相识,他怎会平白无故指定我去办事?这件事明明有更合适的人去执行。”
孜申转了个方向,再度绕到陶苓身前,道:“那位客主明确说了要御息阁里能力第一的刺探员去帮她办事,我左右一想,这能力第一的刺探员说的不就是你嘛!”
陶苓抱胸杵在原地,道:“能力第一我不否认,但……也不行,让舒曼去吧,今日我勉强让她当个第一得了。”
“陶苓!”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半天的舒曼气冲冲喊道:“谁要你让了,你不想执行的任务就丢给我?保不齐是个什么难缠的主,我也不去。”
舒曼丢下这话后转身就走了,随后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从隔壁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屋子里的二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孜申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下好了,你不答应也不行了。”
陶苓别扭的转过身子,仍然倔强的试图改变:“我不去,凭什么舒曼说不去就可以不去,我要跟她决斗,输的人去。”
孜申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好耐心了,只见他悄悄然走至门前,突然道:“你若是坚决不去也不是不行,往后一叶盗贼的事你也不要再继续追查了。”
“啊?别啊!”
陶苓一听这话,气势瞬间全无,她连忙跑到屋门前挡住了阁主的去路,殷勤道:“哪的话,阁主安排的任务我哪敢不从,阁主放心好了,陶苓保证完成任务。”
“早便如此不就好了。”孜申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画,道:“这是要跟踪调查的人的画像,可千万不能认错了人啊!”
陶苓接过画像,打开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这画的什么玩意,这让我怎么找人?”
这是一张沾了几滴水渍的画像,画像上可见一人穿着水粉色的长衫,衣袖捋起半高,露出半截小臂正跪趴在船头上和湖面跃出的鲤鱼玩耍着。此人头戴一顶蓑帽,黑发半披垂于胸前,露出的半张脸孔上,一张被日光湖面照得盈盈泛红的薄唇格外吸引眼球。
陶苓打量着画像上的人,肩宽体阔像个男子,可这一身打扮……加上这仅露出的下巴轮廓,看着又不得不猜疑这是个女子?
似乎看出陶苓的疑惑,孜申提醒道:“这是个男子,画像有些地方被水浸湿了,好在面庞完好无损。”
陶苓明白的点了点头,又陷入困惑之中。这画像上的眼睛鼻子皆被帽檐遮住,余下的半张脸里,唯一还能分辨的就只剩下那微微扬起的一张红唇。
陶苓伸出食指摩挲着画像上的唇瓣,心中揣摩:这幅画像明显是被人恶意偏了画风,一个男子被画成这幅模样,也不知这画像里的人是得罪了哪家小人。
“有什么问题吗?”孜申见对方盯着画像半天不出声,故而道:“是因这样貌不全,你分辨不出?”
陶苓抬起头,一边卷起画像,一边道:“放心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似是不放心,孜申又再次提醒道:“一定不要认错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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